10日這一天,對於帝黨來說,無疑是灰暗的一天,禮親王世鐸最近忽然迸發出竟然的工作效率,軍機衙門竟然趕在帝黨啓奏彈劾御史史文狄之前,忽然以皇帝的名義發佈了罷黜吏部尚書翁同龢的詔書。
很顯然,小皇帝這段時間窩在乾清宮,朝議在這十天里根本就沒有正式啓動過,而這蓋着大清玉璽的詔書,那可就是最終的結果了!而且,禮親王世鐸還選擇了一個十分巧妙的時機來宣聖旨,一大早,翁同龢還琢磨着進宮呢,卻被世鐸來了這麼一下。
接旨之後,翁同龢就有些發懵,這慈禧太后那也太狠了點,這不管不顧的那就下黑手了!從接到聖旨那一刻起,他這個帝師已經完全失去了原有的光環,現在的老翁不過是一介老頭而已,不過……他可不甘心就這麼樣離開!
翁同龢接旨後立刻偷偷從後門溜出,乘着一頂軟轎匆匆去找大學士文廷式,不料,到了文廷式的府邸,正好看到宣旨的欽差離開,這讓他差點眼前一黑,這一次可真是栽了大跟頭啦!這官位被奪,自己再要替小皇帝出力,那可就難辦了!
衝進文家,在裡屋他碰到了正一臉懊悔的文廷式,兩人現在可謂是一對難兄難弟,現在這一無所有的境地,倒是激發了這兩位的鬥志!等覈計了一下,兩人匆匆出門,同時派出家丁四處召集人馬,好在御史宋博魯還沒別摘掉烏沙……這倒是有個原有,這都察院自成體系,那可是向皇上負責的部門,所以他還能蹦躂兩天。
等宋博魯把消息送進宮後,光緒皇帝可就真像了這熱鍋上螞蟻了,畢竟這些可都是他能全力倚仗的人啊,就這麼一道旨意,自己好不容易培植起來的力量就煙消雲散了!而宋博魯帶進來翁同龢的密信。
看了翁同龢的密信後。光緒皇帝載湉也是頗爲猶豫,慈禧給他的積威,無疑是他要面對的一個重要挑戰,而他的老師。在信中已經將情況說得是無比的危險,稍有不慎,他的帝位就難保……
翁同龢聲稱正在實施一個重大計劃,要聯絡擁護皇帝的官員抵制太后的逆行倒施,爲了讓小皇帝早日親政全力拼搏,當然,信中他並沒有詳細說明。只是讓小皇帝務必振作,他們這些老臣子都被開缺回家啦,這光緒身邊可就少了出謀劃策之人,所以,翁同龢又暫時推薦了侍郎寶廷到乾清宮聽用。
翁同龢對慈禧的預言,倒也並非完全是危言聳聽,畢竟這位太后目前的作爲,已經完全是要架空小皇帝的意思。而到時候行廢立之事,誰可都是說不準的,說不定又立個小小皇帝。這位可以繼續聽政!對於慈禧來說,一個聽話的傀儡,纔是他需要的……
光緒皇帝誠惶誠恐的待了半天,原本//最快文字更新無彈窗無廣告//倒是信心滿滿要在翁同龢等人的支持下親自來掌握這大清的權柄,不過,這位威壓在他頭頂上十餘年的慈禧一發力,他立刻就感到完全無法應付……等寶廷進宮後,對於這位清流乾將,他倒是頗爲倚重。
寶廷帶來了翁同龢的建議,必須立刻掌握京城能掌控的軍隊!否則一旦有事。毫無應對手段,那就悔之晚矣!
小皇帝不過16歲的少年,哪有那麼許多決斷,是否採納他老師的這個建議,他斟酌半天還是毫無結果,只得求教於寶廷。這寶廷那也是正兒八經的黃帶子,愛新覺羅的子孫、和碩親王的一支,雖然在他爺爺輩已經沒了爵位,不過三代皆進士,在大批混吃混喝的黃帶子中,那也是少人的人物。
“少溪(寶廷字),老師所言,你覺得可行否?”光緒皇帝愁眉苦臉的模樣,顯然對此頗多顧慮。
寶廷此人能用張之洞、張佩綸齊名,雖然平日裡頗喜歡佳餚美女,但在大事情上卻是個決斷之人,見小皇帝平日裡雖被贊爲聰慧睿智,在這重要關頭卻少了上位者的殺伐果斷,也是有些失望,不過,小皇帝到底還年輕,何況這親政之事原本就是祖制所定……
想到這裡,他正兒八經的離座躬身說道:“皇上,小臣的意思……現在已經是箭在弦上了!如今之事,乃是慈寧宮分而擊之的策略,皇上身負朝臣、督撫的衆望,又有醇親王在身後支持您,若是坐任事情發展,即便委曲求全,那樣的皇位,恐非陛下之意吧!”
他這三言兩語倒是處處直指要害,整件事情的發展,顯然是慈寧宮已經出手了,若是這邊毫無動靜,現在唯一能起作用的就是醇親王奕譞了……問題是,這位醇親王也不是什麼果斷之人,從上次親政之事的妥協中,就可見一二。
更重要的是,醇親王奕譞是有些個實力,他與淮軍李中堂的關係近來可謂是融洽的很,原本駐守直隸的淮軍那絕對是一大助力,只是,這一次淮軍參加昆明湖操演竟然出了那麼大的事情,現在北邊兵營裡還關着那三營兵馬呢,領軍的頭領早就下了刑部大牢。
現在李中堂都有些自身難保的架勢,據說慈寧宮要另外派人接掌直隸總督的位置,而讓這李中堂來中樞養着,他這一番娓娓道來的解釋,倒是鼓起了小皇帝的決心,小皇帝已經做了十多年的木偶,對於這樣的日子早就膩味透頂了,這次的危機如此迫切,是必須做出決斷了。
所以,光緒皇帝很快就秘密草擬的詔書交給寶廷,入夜前,寶廷匆匆離開的皇宮。
禮親王世鐸最近十分的受寵,由於太上軍機醇親王忽然間與太后有些那麼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他這個正派的首席軍機大臣倒是立時權柄大增……不過這禮親王確實是個十足的草包,要他那主意的時候,反倒是沒了主見。
不過,他這種享樂王爺自然有他的門道,軍機處自從左宗棠大學士因病告假之後,兩個軍機大臣那便脫穎而出了,一是兵部侍郎許庚身,另外一個則是工部侍郎孫毓汶,不過許庚身這人太直。世鐸雖然願意用他,但是卻還有小算盤,倒是孫毓汶和世鐸關係密切,而世鐸知道孫毓汶身後便是哪位李中堂大人。倒也落的結納。
於是乎,軍機處的事務他都叫上孫毓汶一起,美其名曰商辦,其實就是讓孫毓汶把事情都給辦掉了,今個兒到了回府之時,孫毓汶卻來見他,看看四下無人。已經從袖子裡掏出一封東西呈上。
“王爺,江蘇巡撫周馥下午想來見您,我怕有些不便,所以沒準,這會兒他在紫苑雅間候着呢……”說到這裡,孫毓汶並沒有繼續,也沒有擡頭看世鐸的表情,而是一副恭順的模樣等着回話。
不過這位的行爲上十分的到位。心底可是一百個瞧不起這個壓在頭上的草包王爺,若不是頂這個愛新覺羅的名頭,這種草包。當墊屁股的貨色都嫌不合適,現在雖然他在軍機處漸掌權力,這也是世鐸的一手安排,不過,這世鐸可是也是留有一手的。
每日進宮晨議之事,世鐸是絕對不會帶上自己的,這世鐸的權力何來?還不就是天天面見太后,這麼着來的嘛……想着心思,孫毓汶卻沒聽到世鐸吭聲,便擡頭說道:“王爺。我看不若去坐坐,後些日子,李中堂不是也要入值中樞嘛!”
禮親王世鐸沒有吱聲,他早在袖子中捏了捏那個紙包,這銀票的票面他可熟悉的很,應該是和盛銀莊500兩票面的銀票。這一包那可至少是十萬之數,這讓他感到頗爲滿意!
不過,此刻他心中卻想着前幾日晨議時候慈禧的問話……對於清漪園昆明湖的遇刺案至今沒有實質性的進展,這位太后顯然已經有些氣急敗壞了,內廷侍衛大臣納同辦這案子雖然有了些結果,現在卻毫無繼續調查的線索。
不過,他這邊卻有隱隱約約的消息,這件事情的方向似乎直指醇親王,不過這空穴來風他卻不敢有絲毫輕視,而太后明顯的疏遠醇親王更是明證……現在淮軍系的大佬周馥在這關鍵時刻來拜訪自己,無疑是要謹慎考慮的問題。
“萊山(孫毓汶字),這周務山不會是爲了南苑之事來的吧?若是那般,我還是要避避嫌的,”世鐸知道孫毓汶和李中堂關係密切,不過現在這關鍵時刻,自己確實要小心謹慎才行,畢竟淮軍在這件事情上,可是大有干係。
孫毓汶肚子裡暗罵了一句老雜碎,嘴上卻是依然恭敬的說道:“王爺,周馥說是爲了向大人稟明中堂的陳條,所以請您賞光!”
“什麼條陳?這李中堂關於那兩個淮軍的事情都沒說清楚呢……”世鐸捏了捏袖子裡那包銀票,這才懶洋洋的撓撓頭,“也好,萊山你先去吧,我會回頭就來!”
請動了這位大爺,孫毓汶如釋重負這才告辭而去……
不過,事情的發展卻發生了一點點小小的變化,禮親王世鐸剛回到王府,就被追來的內廷侍衛大臣納同送來的消息震驚了,這段時間,這納同可是太后面前的小紅人,前幾日從幾個淮軍嘴裡挖出來的那點不靠譜的結果,卻合了太后的心思。
這件事情上,禮親王世鐸這個大草包也都覺得大有問題,太后豈會不知道指示手下刺殺的招供貓膩頗多,但是,這件事情迫切需要一個結果,而納同顯然拿出來讓太后滿意的結果,難怪太后升了他的職,現在可是首席內廷侍衛大臣了。
只是,納同今天卻是滿頭熱汗,看起來神情都有些個慌張,進來之後,忙請世鐸屏退左右,這才神秘兮兮的從袖子裡拿出幾張小心折疊好的信箋,“王爺,你看看這個東西……下午我在搜查一處據說是刺客藏身地的時候意外找到的!”
世鐸看到這位的奇怪表情,自然也知道這信箋上大有問題,忙結果來,仔細一看,他也發覺了問題……這是一份很詳細的名單,密密麻麻前後一共有近**十個人名,其中一些名字,就是禮親王世鐸也是認識的。
“納同,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說這些人都和刺殺太后有關係了?”世鐸邊看邊問,他又指着其中一個名字,“鑲藍旗副旗主索額?他怎麼會和這事扯上關係,老傢伙好多年不露面了!”
納同伸頭看了看,也點點頭答道:“王爺,確實是有這個問題,您看那些名字後面都有標上了記號,有些又畫了圓點,不過……我們知曉的熊大光幾個,名單裡確確實實是有的!”
世鐸看了看,確實如納同所言,這讓他也頗爲驚訝,“納同,你覺得着這份名單,所指何事?”
納同聽到這裡,立刻說道:“王爺,恐怕不是好事情啊,我已經秘密遣人去核驗過了,這名單上的人,都是禁軍各部的軍官、或者是和他關係密切的。”
聽到禁軍兩個字,禮親王世鐸也是嚇了一跳,這京師裡最忌諱的莫過於這兵權了,若是這份名單確實是真的話,那整個北京城可就亂了套……而且,想到另外個問題,世鐸頭上立刻也冒出了一層細汗!
誰能夠說得動這吃着鐵桿俸祿的八旗禁軍呢?這大清朝估摸着有着能力這麼做的……不超過一二人啊!
“納同,你趕快去徹查此事,切記,萬萬不可打草驚蛇!”世鐸琢磨好一會兒,這才下定決心作出這個指使,“明日,我們徹查一下,有結果了,到時候我們立刻進宮向太后稟報!”
兩人湊在一起仔細聊了好一陣子,納同這才匆匆離開王府,而禮親王世鐸忙着琢磨這事情,甚至於連說好去西苑和周馥碰面之事都徹底的忘記了,直到第二日早晨,他纔想起來昨夜的安排,不過……這件事情出現了,倒是讓他有了想法。
和周馥的會面,看起來還是有必要的,這京城最大的依仗,只是那幾十營敗落的八旗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