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揚了揚眉梢:“輕悅,你莽撞了。”
後者卻明白太后的意思,卻沒有停下,繼續道:“首先我的事情,可以暫且不論,可是按照大秦律法,處置宮人一定要事先到內務府報備,即便是時間上來不及也萬萬是沒有直接越過去自行處理的可能。蒹葭她含冤致死,輕悅今天在這裡一定要給她求一個公道。”
“公道?輕悅想要給她什麼樣的公道?哀家雖然沒有親歷此事,但是也聽了許多在場人的證詞,他們一致說是蒹葭她自己犯了宮規,而攏蕊她作爲長公主,也是依着宮規處置的。而且現在內務府已經給了蒹葭的家人一些撫卹,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太后娘娘把貓咪從宮人的小籃子裡接過來,輕輕地撫了撫它的背部,小貓兒慢慢地閉上了眼睛,看起來已經有了幾分的困頓。
爲了避免濺出來的熱氣傷到它,太后甚至吩咐宮人把她旁邊的茶盞都給撤掉了。
明明昨天自己在內務府的時候,他們直接說把蒹葭的屍體扔到了亂葬崗上,怎麼短短的一夜,就已經有了這樣妥帖的處理,輕悅看了看坐在皇后身邊的花攏蕊一眼,除了鄙夷,她什麼都沒有看見。
“那蒹葭的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可是我呢?輕悅已經被夫家休棄,現在好不容易回了母國,本以爲可以得到庇佑,沒想到還是落到了這樣的場面。”
“事已至此,你想如何?”
“輕悅這樣的苟且偷生,和死了沒有什麼多大的區別。”
許是爲了告狀的緣故,輕悅今天穿了一身的素衫,就那樣跪在那裡,那副模樣看人看了實在是我見猶憐。
“堂堂的一位公主,居然要跳湖尋死,說出來也是一件天大的丟臉的事情,虧你還能說得出口。”
花攏蕊本來平靜下去的火氣一下子被撩撥上來,她剛要起身,就收到了來自太后和皇后兩個人的瞪眼,只好重新安穩坐好。
從花攏蕊的眼睛裡面,太后自然也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何況是,這幾天接二連三出現了這麼多的事情,她已經是屬於精疲力盡的狀態了。
“堂堂的大秦公主,做出了這樣的事情,你還當做是無上的光榮了麼?”
太后對花解語從來沒有如此嚴苛過,後者不甘心,卻也只能低頭:“皇奶奶教訓的是。”
輕悅在地上跪的堅決,太后也知道此事不能不了了之,只好嘆息一聲,看向花攏蕊。
“你也是,做事沒個分寸!”
雖然嘴上如此說,卻不見什麼慍怒,畢竟長公主身份擺在那裡,太后只是假裝怪罪,最後又幹脆看向輕悅:“皇后也把你養在身邊長達幾年之久,爲什麼她們剛強的性子,你是半點也沒有學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實在是讓哀家失望。”
太后的聲音並不是很高,但是每個字都擲地有聲。她這些話,簡直是化作了尖刀一下又一下劃在了輕悅的心頭上。
“輕悅無能,所以全憑太后做主。”
她就那樣低眉順眼地跪在那裡,一副任人欺凌的模樣。
一個嫡出的長公主,和一位庶出的被休棄的公主,到底孰重孰輕,在這慈寧宮內的當然沒有哪個是傻子,只能是乾巴巴地勸導幾句。
“四姐,你聽從我的勸告,此事就到此爲止吧,長姐她那天的行爲,完全就是爲你好,你現在反過來這樣子,不是傷了她的心嗎?”
花解語試圖去拉她的衣袖,可是很快就被對方躲開了。
花解語心裡面一咯噔,不知道昨天求傅顏幫她的忙到底是不是一個正確的選擇。
連花解語都能看透的問題,太后這個久居深宮的又怎麼可能沒有絲毫的分寸,在這個節骨眼兒上,花解語這樣的處理難得的得到了她的賞識。
“你看吧,眼下你七妹都比你懂事多了。”
輕悅聽了這話本來嘴脣已經開始噏動,但是很快地,她還是閉上了自己的嘴。
最近上映的實在都是些連番的好戲,在座的女人們聽完了這齣戲以後茶水都涼透了。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四姐她這幾日是憂心過度,所以纔會有所紕漏,還希望皇祖母和母后,能夠原諒她這次的過失。”
“是輕悅糊塗了,七妹這句話簡直是讓我茅塞頓開。”
事情已經鬧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再糾纏下去對誰都沒有好處,輕悅很清楚最近花解語的幫助對自己意味着什麼,如果她眼下因爲這件事情和花解語翻臉的話,那麼自己是真的沒有出頭之日了。
眼看着鬧事之人已經服了軟,太后也沒有不安撫的可能。
“你長姐也是爲你好,不過是手段有些尖銳了,她已經和我說過了,這件事情她也有錯,但是主要還是有惡奴挑撥。”
話已經說到了這個份上,再死咬下去,反而會顯得自己不懂事。
花解語是個有眼色的,她不再糾纏,長公主不好唱獨角戲,只好撇嘴,讓事情告一段落。
大概是因爲四公主的事,讓太后看到了花解語通透聰慧一面,最近對花解語召見越多。
而輕悅,正整日將自己鎖在宮裡,閉門不出。
花解語左右也瞧過她兩次,但因爲沒有爲蒹葭伸冤成功,輕悅像是得了魔障,正是誰也不見。
起初皇后還象徵性去看兩次,到後來乾脆生了讓她自生自滅的心思。
花解語知道這是心魔,自己着實幫不上什麼忙,只要叫宮人照應着,以備不時之需。
近來,宮內盛傳在七公主花解語因四公主得福,不但入了秦帝的眼,還得了太后之青眼。
也不知太后抱了何種心思,許是覺得內疚,許是覺得花解語更有價值。總之,太后種種行徑讓將花解語推向了盛寵的另一個境界。
一時,秦宮之中議論紛紛,花解語再度被人提起。
花解語向來不怕議論,只有有價值之人,纔會引人注意。太后的突然疼愛,也許有着她不一樣心思。
可是無論表面也好,真心也罷,她要得只是自己盛寵不衰的景象。何況現下秦帝處還存有幾分真心。
眼下,御花園在花匠精心照顧下,漸漸也有了新鮮的顏色,額上之傷即已好,花解語自是不願悶在宮中。
此時,御花園內無人,花解語帶着鶯兒緩行觀花,到是難得清靜。
現下正是初春,御花園內剛有綠意,此時又少人賞景。
觸物思情,這般盎然景緻,讓花解語想到了重生之年發生之事,那時花攏蕊正欲在這御花園處爲難於她,可現下早已物是人非。
花解語無聊四處閒逛,到也無沒有什麼目的地,走了片刻,到是見木嬤嬤拿了披風尋了過來。
花解語挑了挑眉,見此心知,應是有了急事,否則木嬤嬤也不會突然來此。木嬤嬤見花解語立於一遍花草之中,行色匆匆,雖來不及細看,也覺甚美。
幾步行至花解語處,木嬤嬤沉穩見禮問安後,纔將手中披風與花解語披於肩上,同時她耳邊輕語道:“百里離前來探望長公主。”
不知怎地,花解語聽此言後,就覺甚是好笑。
百里離此人向來無利不起早,怎麼就與花攏蕊共患難起來。
花解語心覺好笑,思索一番之後,自覺現下揭了此事,到底只是小打小鬧。若是待他二人,情根深種之後,再送他二人一程,不是更好。
思及此花解語自是吩咐木嬤嬤莫要打草驚蛇,盯着就好,木嬤嬤領了命,自是去了。
年前,花解語想盡法子,求了秦帝允她學馬。現下已開春,花解語自是想讓秦帝履行承諾之時。
輕悅的事情已經平息下來,宮中難得安寧片刻,這日午後,花解語見無事,乾脆小憩之後,就來了秦帝政和殿。
如今,花解語早成政和殿的常客。
之前以死證明清白事情後,秦帝心中更憐惜這個小女兒。
秦帝自覺心中很是虧欠乖巧懂事的小女兒,於是吩咐,花解語可自由進出政和殿,不必再自行通報。
花解語今日見天色春光正好,春日漸暖。到是難得着了一身淡綠色紗錦堆成的襦裙,手中挽了淡黃色披帛,梳了一個墮馬髻,髻尾還綴下一串銀製的鈴鐺,隨着行止而發出清脆鈴聲,惹來一串宮人注目。
此番,花解語到也沒如往常似帶些品相不好吃食,而是拿了春茶,帶了茶具,乾脆來到政和殿中,準備與秦帝烹茶論道一番。
誰知纔來政和殿就見秦帝蹩了眉,正盯了一本摺子看了半天,一旁宮九靜立於側,眼見花解語露了頭,正想提醒秦帝,卻沒想花解語頑皮眨眼,幾步上前,就一把扯秦帝手中之折。
秦帝此下正閱着禮部上呈樑國公主下月來秦和親之事,正在思索此事之時,一時被打斷,正待發火。卻見小女兒巧笑倩兮的立於身前,笑容極其純粹、天真,瞬間只覺得心情大好。連忙拉了花解語坐於椅上,好好打量起花解語來。
樑國公主和親之事,說到底也不過是樑國示弱之舉,一個和親公主來秦,不過就是在禮部按了相關禮制辦了此事即可。
只是之前出了輕悅的事,讓秦帝如鯁在喉。
另一方面,這個樑國公主到來,倒是讓秦帝想到自家女兒早已及笄。現下,已是待嫁年華,如今自是應爲她尋一門好親事,若能尚一個好駙馬,他也好心安。
秦帝現下心中早已偏頗,自是不會再拿花解語前去和親。眼見,花解語打扮嬌俏可人,想着心下之事。於是乾脆了了手中之事,與女兒一起烹茶論道,偷得浮生半日。
花解語茶藝雖不是不如傅顏,自是到底出生皇家,茶藝自是自小應學之事,雖茶湯口味烹不出傳說中人生百味,只是到底行止作派還是甚有看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