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些年,趙清顏在宮裡看慣了爾虞我詐,即便是剛剛遇見了刺殺,她依舊能強壓下心中的忐忑。
但現在,她一下子愣了,呆滯的說不出話來。
那一見到她就緊張得話都話都說不清楚的男子,現在竟擅作主張,不顧主僕身份地位,拉着她就往外跑。
十七握着她的手,握得極緊。寬闊粗糙的手傳來的溫度,很燙,燙得彷彿可以將她的皮膚灼傷。
她的失神,讓她沒注意到腳下的石頭。回過神來,她已被跘倒在地。
腳踝處傳來一陣刺痛,她皺了皺眉,下意識望向身後。
刺客們像是已經發現了趙清顏不在馬車上,就要朝着他們的方向追來。她腳上受了傷,十七雖身體強健但終究不會武功,怕是到時也護不了她。若是他自己跑了,至少不會被她拖累……
“下奴得罪了。”
十七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她的身側,不顧她的錯愕,手一伸,將她打橫抱在懷裡,使出全力奮力抱着她往前面跑。
嬌小的身子被他嚴嚴實實護在懷中,他的胸膛很厚很硬。她的臉就貼在他滾燙的胸口,可以清楚聽見他因慌亂,有些不規律的心跳聲。
生死一線之隔,他是不安的吧。
即便如此,他仍是爲了她,暴露在刺客的追捕之中。
她的胸口熱熱的,不知道是因爲十七的體溫,還是其他。
“公主朝那邊跑了!快追!弓箭手!上!”
他們追上來了!
耳畔是風聲,是喊殺聲,還有箭在空中呼嘯而過發出的刺耳聲音。
到底是金雕玉琢在皇宮裡養大的公主,即便是有了些普通女子不具有的冷靜沉着,眼看就要被追上,仍是被一股撲面而來的恐懼感所籠罩。
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攀附住他的脖頸,像是溺水之人抓住那唯一的浮木一般。
十七感受到了懷中之人的顫抖,那一顫讓他心頭一緊。他微微低頭,沒有放緩腳步,卻是扯着略帶沙啞的聲音,和她說:
“別怕,我保護你。”
那聲音,粗嘎難聽,卻是像刀一點一點刻進趙清顏的心坎兒。他沒有稱自己爲“下奴”亦或是喚她“主子”。
他想保護她,並非是因爲他們的主僕關係。
牢牢環在她腰間的手收得更緊。懷裡的人兒臉上已經褪去了血色,明明很害怕卻強忍着默不吭聲。
他下顎緊繃,加快了步伐。
也不知道跑了有多久,身後追趕他們的腳步聲好像輕了。他們跑進了一片叢林,十七望見不遠處有一灌木叢,抱着她藏在了後面。
那些刺客怕是還在附近,他們已經耗去了太多體力,現在最好待在原地不動。
天色漸漸暗下來,十七維持着同一個姿勢將她牢牢護着。結實有力的手臂緊緊環着她的肩,顯得她那樣纖細,脆弱。
她順着那刀鑿一般的下巴望進那雙黑眸,他目不轉睛地盯着前方,不願錯過任何可疑的風吹草動。她從剛剛開始就緊靠着他的胸口,雙手攥着他身後有些微微溼潤了的衣服……
溼潤?
她後脊一涼,忽然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收回自己的手,有些呆愣地看見指尖粘膩的血液。
“你受傷了!”
趙清顏這才發現他的嘴脣有些不自然地發白,額頭上也沁滿了汗水,順着他的肩膀望去,一隻長長的箭赫然插在他的後背上。
“不礙事的。”彷彿看穿了她心中在想什麼,他淡淡地朝她扯了一抹笑。
他現在倒是有些感謝以前每日被人鞭打折磨的經歷,若不是他們鍛煉出他過人的體力和毅力,想必今日他也不能負傷,抱着她跑這麼遠的路。
而趙清顏此時卻是覺得喉嚨裡被卡住了什麼東西,說不出話,心口有一些酸酸澀澀的滋味。
長這麼大,第一次遇見一個人對她好到可以不顧生命,那個人只是一個小小的下奴。剛剛那個時候,他明明可以一個人逃走的,也不至於現在受傷。
十七見趙清顏眼眶似乎有點發紅,像是要哭出來的模樣。一下子又恢復了往常一樣不知所措的樣子。
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人,笨拙地想要拍拍她的背,卻又覺得有些不妥,僵硬地放下了晾在空中的手。
十七以爲趙清顏是害怕刺客再追過來,他儘量用最輕柔的嗓音對她說:“他們應該已經走了,再過一會兒下奴就帶主子去安全的地方,不要哭……”
趙清顏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靠在他的胸前,聽着他穩健的心跳聲。他的懷抱似乎有魔力一般,靠着他,心竟然慢慢平靜了下來,他身上男性十足的味道,此刻竟顯得這樣好聞令人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