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勢在第二日清晨,纔得到控制。
因爲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火,皇帝提前結束了原本爲期三日的圍獵。
後來,回城的路上,有眼尖的下人發現了混在侍衛隊中的一張陌生面孔。一番拷打之後,那人竟招認自己是北疆領主派來暗中監視趙帝的探子。這一下,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精心佈置,僞裝埋伏,趁着將士們醉酒鬆懈之時,找準時機藉機謀殺。
顯而易見,對方必然盤算已久。
北疆這一舉措,無疑是挑明瞭要和趙國鬧翻。而那趙國當然也不是軟柿子,皇帝回宮後第二日,便下令派五千精兵去北疆邊境之處探個虛實。
兩國鬧僵,和親之事也就此作罷,而這之中,唯一的受益者恐怕也就數那本要被嫁去北疆的雅蓉公主了。
不過,聽說從圍獵場回來之後,那雅蓉公主與護國將軍營的副統領,關係逐漸升溫。甚至有人看見在韓副統領隨軍隊趕去前線的前一夜,還曾出現在那公主府邸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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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語鶯啼,日影微斜。朝陽穿透雕花窗櫺,旖旎灑入室內。
天氣好些的時候,她習慣倚着軟椅作畫。今日的趙清顏心情看上去極好,不點而朱的脣瓣微微勾起,陽光灑在她的側臉,泛起柔和的瑩光。
已經回府有好些時日了。這些天,她夜裡看書,他站在一旁幫她掌燈;她去院裡賞花,他便帶着她的絨毛披風不讓她涼着。
十七還是和往常一樣總是嚴謹小心地守在她身邊,不同的是,他不再藏匿在角落暗處,現在不必她提醒,他也會直接在她身側侯着。
他們倆默契得,誰也都不曾提過那夜湖畔之吻。二人之間的距離,卻因爲那夜的接觸變得好像又近了一些。
“現在是什麼是時辰了?”
“已是巳時了,主子。”十七頓了頓,又開口問道:“主子莫不是餓了?現在還未到用膳時間,十七先去爲主子備些糕點,墊墊肚子?”
趙清顏輕輕搖頭,將墨筆放下,擡起一隻皓腕,往十七那邊伸了伸。
十七一愣,馬上意會過來。小心地托起那隻纖細白皙的玉手,謹慎而輕柔地按壓起來。
老實說,十七按摩推拿的技巧並不是非常好,那雙粗糙寬厚的手,拿慣了刀劍,按壓着她指節時,甚至是有些疼痛的。但趙清顏卻莫名喜歡看他幫她按摩手指的樣子。
他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認真專注,努力地調整最恰當的力道好適應她的柔弱。他眉眼間的投入,彷彿是在對待世間最珍貴的寶物,彷彿他生下來就應當幫她做這些事情。
趙清顏心下動容,輕輕擡高其中一根手指。
“這裡酸。”
十七沒有答話,左手託着她的手腕,右手拇指與食指一寸寸地捏揉着她的手指頭。她常年執筆,指側長了薄薄的繭,他以內力熨燙按壓着那一小處皮膚,舒緩她的酸澀。
“每日幫本宮做這些事,可覺得厭煩?”
十七繼續着手中的活兒,按壓完了手指,又移至她的手腕。
“十七愛做這些。”
這話是真的。
近來,他總是早早起身,將府裡需要打點的事全數處理好,然後騰出更多的時間陪在主子身邊。心心念唸的人近在咫尺,他甚至可以像現在這樣光明正大地觸碰到她,他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這樣幸福過。
趙清顏忽然收回手,拿起案板上的宣紙,開口問道:“你覺得,本宮這幅畫怎麼樣?”
十七有一瞬的錯愕,他出身低微,從未有機會碰觸那些文人雅士喜愛的筆墨書畫一類,就連他自一年前開始習的一些字,也是爲了適應總管的工作。因此,他自然不會懂得該如何評鑑。
主子平日裡若是作好了畫,一般是拿給玉文先生指點一番。但十七心裡有一股不服輸的氣焰,即便對方是他的師父,他也不願主子因此瞧不起他。
於是乎,他硬着頭皮望向那幅畫,打算想些耐聽的好話誇讚她一番。只是剛擡眸一瞧,宣紙上的畫樣卻讓他不禁一愣。
雖然只畫到一半,僅僅幾筆的勾勒,他也能從那輪廓之中輕而易舉地辨別出,畫中之人正是他自己。
看見十七耳根微微發紅,趙清顏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本宮畫得不好?”
“主子妙筆丹青,畫出的人像惟妙惟肖,頗具神韻,無人能及……”十七乾巴巴地說着,又覺得有些不妥,誇獎這幅畫,不也就等於在誇獎他自己。
俊臉莫名發燙,他緊繃着身子,一時間不知該說什麼纔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