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媛是第二日去的謝家,到的時候謝希治還在睡,卻恰好遇見了要出門的杜允昇。
杜允昇看見周媛又是提着食盒來的,就笑眯眯的問:“帶了什麼東西啊?”
“就帶了些小菜清粥。”周媛也笑眯眯的答。
杜允昇仔細打量了周媛幾眼,見這小娘子舉止從容大方,雖然面容尚顯青澀,可行動做派卻表現出與年紀不符的穩重周到,要是忽略外表還真不覺得她年紀小,可惜,出身差了些。
“懷仁還沒起來呢,十娘先坐下等等吧。”杜允昇也不忙着走了,請周媛坐下,與她說了好一會兒的話,直到謝希治起來了,他纔出門。
謝希治聽說先生跟十娘在敞廳裡談天,當下就有些着急,他這位先生興致來的時候不拘小節,也不知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萬一說了什麼不合適的,他們再見面豈不尷尬?
他穿好衣裳下樓來見周媛,第一句話就是:“先生這人喜歡說笑,他若是說了什麼不當言語,你別放在心上。”
周媛眨眨眼:“杜先生人很好,怎麼會說什麼不當言語?”
謝希治長出了一口氣,“沒說就好。你們談什麼了?”還是不放心要問一問。
“說了幾句家常。”周媛一臉好奇的盯着謝希治,“原來杜先生的女婿是你二哥啊!明明你纔是杜先生的學生,怎麼反倒是你二哥娶了你先生的女兒?”師兄師妹什麼的,不要太青梅竹馬近水樓臺哦!
謝希治被周媛這奇怪的思路驚了一下,頓了頓才答道:“我拜入先生門下的時候,二哥二嫂已經定親了。”
唔,原來先後關係搞錯了,周媛想起杜允昇說的話,忍不住又笑起來:“看來你是生不逢時,杜先生很喜歡你呢,還說要是再有一個女兒,一定把女兒許給你。”
“……”就知道他會亂說話!
說了一會兒閒話,周媛才終於想起自己是來探病的,她看謝希治精神狀態不太好,身上衣服穿的也多,就問:“怎麼好好的又染了風寒?”這種天氣還能感冒,也太弱了吧!
謝希治回過神,想起自己生病的原因,順帶着也想起了那晚生的氣,他慢慢冷了臉,簡短答道:“不小心着涼了。”
“哦,那你吃了粥就上去好好歇着吧,多歇息,很快就能好了。我就不在這擾你了。”周媛看他確實不是很舒服的樣子,臉色也不太好看,就乾脆的起身要告辭。
謝希治聽了前面的囑咐還覺得心中略暖,臉色也有所緩和,等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只覺有一股鬱氣直衝胸口,好半天都說不出話。
周媛站起身,卻見謝希治臉色難看的坐在原地不說話,她不明所以,還以爲他更加難受了,問了一句:“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麼?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沒等謝希治答話,長壽忽然一路小跑着從前面過來,還大聲稟報:“公子
!李夫人和李家小娘子來了。”
謝希治一愣,站起身問:“姑母怎麼會來?”
“小的也不知,李夫人聽說您病了,非要進來探病,小的們不敢攔着,李夫人已在半路了。”長壽說着話進了門,猶自喘息不止。
謝希治眉頭微微皺起,低頭檢視了一下自己的衣着,又摸了摸頭髮,叫長壽去取他的逍遙巾來給他戴好。
其間周媛一直插不上話,直到謝希治坐下來讓長壽給他戴逍遙巾的時候,纔有機會開口:“那我先走了。”
謝希治答道:“你這時候出去免不了也要碰見她們,就在這裡打個招呼吧。是我姑母和表妹。”
等長壽給謝希治戴好逍遙巾,這裡也已經可以聽見外面女子的說話聲,他起身出門去迎,周媛不得已,也跟了出去。
等到門外站定,從竹林那邊也轉出來一行人,當先一個前呼後擁的女子身着硃紅大袖衫,頭梳高髻,還未等走近就說:“啊喲,阿豨怎麼還起來了?不是說染了風寒麼?怎不好好躺着?”一面說一面快步走了過來。
“勞姑母惦記了,侄兒無礙,不過尋常小病,不想倒驚動了姑母。”謝希治一面答一面行了晚輩禮。
李夫人快步走到謝希治跟前,一把扶住了他的胳膊,說道:“都是一家人,這麼客氣做什麼?”又轉向周媛和長壽斥道,“愣着做什麼,還不扶公子進去歇息!”
周媛囧,她本來一直在琢磨這位李夫人對謝希治的稱呼,沒想到還會躺着也中槍,你妹,老孃哪裡像丫鬟了?不就梳了個丫髻麼!
謝希治第一時間解圍:“姑母莫急,這位是侄兒的鄰居周家小娘子,聽說侄兒病了,奉父母之命過來送些吃食。十娘,這位是我姑母,”又介紹李夫人身後的明豔少女,“這是我表妹。”
周媛適時擠出個微笑,行了福禮說道:“見過李夫人、小娘子。”
李夫人上上下下的打量周媛不說話,謝希治的表妹李卿蓉倒規規矩矩回了一禮。
感覺到李夫人那刀子一般的目光,周媛覺得渾身不自在,當下也不耽擱,直接告辭:“阿孃還等着我呢,三公子,我先告辭了。”
謝希治點頭,讓長壽送周媛出去,自己請姑母和表妹進去坐。
一直到拐過了竹林,周媛那如芒刺在背的感覺才消失,她悄悄鬆了口氣,跟長壽說:“你們家這位李夫人好厲害呀。”
長壽偷偷回了個笑容,不敢多說,一路送着周媛到了謝宅門口,本來還想送她到家,被周媛婉拒了,“你們家有客人,你還是回去幫着照應吧,又不遠,我自己回去就行。”長壽有些歉意的一笑,也就沒有再堅持。
周媛沿着樹蔭地裡走,一路慢慢的溜達回了家,進門才發現歐陽明來了,正跟周鬆對坐喝茶。
“大官人今日怎麼有空?”
歐陽明笑道:“我日日都空着
。”又問周媛,“這大熱天的,你怎麼還出門了?”
周媛自己倒了一杯溫茶喝了,才答:“謝三公子病了,我送了些吃食過去。”
“三公子又病了?”歐陽明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奇怪,“你這孩子呀,有時也太過實心,這病與病不同,該病人靜養的,你就不要去添亂探視。再一個,你也不小了,獨自一人上門去探視成年男子,傳出去總不好聽。他們謝家門第高,旁人不敢說三道四,咱們這樣人家的,卻免不了被人說攀龍附鳳。”
他冷不丁拿長輩口吻來教育人,倒把周媛說得一愣,完全反應不過來,竟也沒駁回去。
歐陽明說完還跟周鬆說:“周兄別怪我無禮多嘴,小弟知道你們夫婦鍾愛十娘,不捨得多管教她,可孩子一天大似一天,有些話也真得告訴她。尤其今時不同往日,我昨日聽說謝家正給謝三公子說親,這個時候,咱們還是遠着些謝三公子爲好。”
周鬆聞聽此言一愣,轉頭看了周媛一眼,見她也是呆呆的沒有反應過來,就清咳了一聲,跟歐陽明說道:“賢弟所言極是,多虧你提醒了!”又故意粗聲說周媛,“上樓去見你阿孃,待會兒我再說你!”
歐陽明忙勸阻:“周兄這是做什麼?她還小呢,哪裡懂得這些,咱們慢慢說給她聽也就是了。”
周媛回過神來,也沒有接話,默默行了一禮就上樓去了。
等送走了歐陽明,周鬆上得樓來,看周媛一個人坐在書房裡發呆,他在門外徘徊半天,終於還是走進去說道:“這個歐陽明也忒多管閒事了。”
“他有沒有說謝家要和誰家結親?”周媛並沒有接話,而是擡頭反問。
周鬆訝異於周媛的鎮靜,有些忐忑的答:“他說好像是要中表做親,就是謝三公子的姑母家李家。”
怪不得……,那個李家小娘子她今日還真仔細看了兩眼,是個美貌的小娘子。李家,當初在打聽謝家和吳王的時候周媛也曾聽過這家的事,上元李氏是江南本地世族,不過一向在江南也算不上頂級世家,總是處於不上不下的位置。
難怪李夫人今日那樣熱情,李家女兒嫁爲謝家婦,那可真是高嫁了。
也難怪李夫人要用刀子一般的目光看自己,乘龍快婿在家生病,竟有一個不知道哪裡來的小娘子登堂入室探病,這場面怎麼看都有些不對勁,那李夫人沒當場發作,還算是有涵養的呢。
周鬆看她一直不說話,心裡有些擔心,就轉頭出去尋了春杏,把這事跟她說了,讓她看着周媛,適時勸一勸。
春杏出來看時,周媛已經起身下樓,她忙跟着下去,周媛回頭看見她,笑道:“有點困了,我去睡一會兒,午後再叫我起來,咱們刨冰吃。”
她神態語氣都與平時一般無二,春杏略略放心,點頭應道:“好,你去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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