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凌一千一百零三年春二月十六日,帝都皇宮內,一片肅然,到處流傳一條消息。
“誒?你有沒有聽說,瑞太子妃被秘密處死了!”幾個負責掃地的熟識宮人看四周沒人,悄悄說着令人好奇的事情。
只不過,讓人相信卻很難,“啊?真的假的?不會吧?瑞太子和皇上都很喜歡瑞太子妃啊。”
“據說是真的,這幾天瑞太子妃,都不見露面。”另一個宮人小心的說道。
“啊?那前些日子的刺客,還真的與瑞太子妃有關?不像啊。”關於刺客事件,似乎最大的牽連就是瑞太子妃,很自然的便會將兩件事聯繫到一起。
“那誰知道啊,哎!”
“誒誒,別說了,有人來了。”遠處的腳步聲漸近,幾名宮人四下散開,各自做着自己本份的事情。
“剛纔交談的可是今年新入宮的宮女?”問話之人皺着眉頭,滿是不悅。
“正是。迪公公?”身側的宮人小心的擡頭詢問道。
“宮中嚴禁奴才私下裡議論主子的事,安規矩辦。”迪公公想了想,又吩咐道,“去查查,封了源頭,別傳到宮外去。”
“奴才明白!”迪公公交代完便朝着御書房的方向走去,應話的宮人得命很利索的就去辦事了,向着之前幾個宮女離開的方向而去。
幾日後,龍凌祥急匆匆踏入鳳蕊宮的宮門,一行宮人還未來得及行禮,龍凌祥已進入殿中,“母后!”
“如此慌張,成何體統!”蕊後不悅的放下手中的珠釵,春梅見此,也放下爲蕊後挑選的首飾,行了禮,帶着宮人退出殿外。
龍凌祥也未向蕊後行禮,急切的問着,“母后,爲何薩國屯兵?母后是不是知道什麼不告訴兒臣?”
“放肆!”蕊後狠狠拍着飾案,外側的飾品散落下來,落在地面上,發出叮叮的響聲。
龍凌祥方纔收回不敬之色,言道,“母后息怒,兒臣……”
“住口!本宮苦心經營這麼多年,還不是爲了你!”蕊後怒目而視,站起身來,走近龍凌祥。
龍凌祥聽此,反而說道,“母后所言差矣!若龍凌不在,何來兒臣!母后勞累多歇息,兒臣告退!”
說罷,轉身離去。
“你!”蕊後氣的一手指着龍凌祥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春梅隨後走進來,遞上一杯茶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子息怒,要不要宣祥太子妃?”
“嗯,讓茗兒得空過來一趟……等一下,讓蕭晴過來!”蕊後想一想,覺得還是和龍凌瑞等人跑不了關係,想必蕭晴會知道一些。
“是,奴婢這就去。”春梅垂下眼瞼便退了出去。
此時的御書房內,迪公公正垂立下首,謹慎道,“皇上,羅斯方面的人已經全部退出我國邊境。”
龍凌強一直埋首於御案上,沒有擡頭,也沒有任何動作,淡淡的說道,“哦?難怪薩國動了……你去瑞德殿傳朕口諭,瑞太子全權負責。”
“奴才遵旨!奴才有句話……這……”迪公公擡頭看着龍凌強,要說的話戛然而止。
龍凌強方纔擡頭看着迪公公說道,“迪公公跟在朕的身邊也幾十年了,有什麼話,但說無妨。”
迪公公原是龍凌寒身邊大總管手下的人,見其聰明伶俐,便賞給了僅有六歲的龍凌強,算來,也是老人兒,是龍凌強的心腹無疑。
迪公公點頭,說道,“祥太子這兩日,日日酗酒,不理政事……”
“罷了,若不是……”龍凌強嘆了口氣,又繼續翻看摺子,說道,“就都交由瑞兒處理吧。”
龍凌強的意思,迪公公已經明白了,“奴才遵旨。”
祥尊殿中,龍凌瑞與正準備離去的祥太子妃啓茗碰面,二人見禮,沒有多餘的話,龍凌瑞也沒有多餘表情,退了宮人,獨自向寢殿走去。
“皇兄……”踏入寢殿,龍凌瑞皺起眉頭,一陣酒味兒鋪面而來。
只見龍凌承一人坐在榻上,一手握着酒壺,一手靠後支撐着身子,對龍凌瑞說道,“你來了?喝酒!”
“皇兄你又是何必呢?你不是也被瞞着麼?”龍凌瑞邊說邊走到榻前,一手奪過龍凌祥的酒壺,放到桌上。
龍凌祥冷笑道,“那
又如何?瑞皇弟,趁你還叫我一聲皇兄,爲兄有一事相求。”
龍凌瑞坐到另一側,說道,“皇兄,你永遠是我龍凌瑞的兄長,兄弟之間又談何相求?皇兄若有爲難,臣弟自會鼎力相助!”
龍凌祥閉上眼睛,片刻才緩緩睜開,此時哪有酗酒的渾濁之感?反而一片清明,“瑞皇弟放心,爲兄不會爲難你們,只是不放心茗兒,她也是無辜的。”
看着龍凌瑞又說,“你也知,我本對那個位子不感興趣,只是希望,這之後,能夠葬入皇陵,作爲龍凌的子孫,也知足了!”
“臣弟自是明白,皇兄放寬心,若是皇兄爲難,臣弟在邊郊暫且有處宅子,皇兄在那邊可先靜一靜。”龍凌瑞建議的問着,也知事情不會像龍凌祥想的那樣,畢竟龍凌強已經說過了,由龍凌瑞全權負責不是麼?
龍凌祥擡手躺在榻上,說道,“父皇,不會!”一手拿起桌上的酒壺。
龍凌瑞起身,認真的對龍凌祥說道,“皇兄,你錯了,父皇心中清楚的很,不會怪罪你的。”
龍凌祥停住了空中的手,閉上眼睛,手中的的酒壺掉落,任由酒水溼了榻,溼了衣裳,一行清淚留下。
錯了,就是錯了,自己這一生也就結束了,這就是皇家,自古帝王家多薄情,而有了龍凌瑞的這話,龍凌祥此生足矣。
龍凌強心中清楚的很,一個帝王清楚的很!
一個月後,李提將軍親自帶兵,查抄了啓府,啓氏一族全族入獄,同日,龍凌王朝境內,知名的何氏等七個家族全部入獄,押解帝都。
不日龍凌強昭告天下,蕊後一族密謀造反,一干人等擇日處斬,賜蕊後白綾一條,龍凌謹禁閉謹公主府,密詔武震速速回帝都。
龍凌祥被禁閉祥尊殿,念啓茗有皇嗣在身,免其死罪,禁閉祥尊殿,至此,薩國安插的龍凌王朝的八大家族,皆連根拔起。
昔日奢華的鳳蕊宮,已經一片淒涼,龍凌強賜下的白綾,擺在啓蕊眼前半個時辰。
周圍的宮人並沒有強迫啓蕊自縊。
“皇上,還沒來麼?”空洞的眼神,也不是往日高貴的一國之母,半個時辰前,她請求再見一面龍凌強,宮人去通報,卻一直沒有消息。
殿外,腳步聲漸起,殿內的宮人默默的走了出去,龍凌強就站在啓蕊面前,“你,還有什麼話可說?”
“皇上,您還記得先皇的原皇后麼?”啓蕊話語平靜,淡淡的笑着,雖跪在地上,仍高高的擡起頭,看着龍凌強,自己昔日的夫君。
龍凌強也沒打算坐下,兩人一個俯視,一個仰視,“何鳶?不過也是你們薩國的細作。”
“是啊,何家本就是薩國安排在龍凌的,我只是感到可惜,何鳶與薩國先皇本事青梅竹馬,薩國先皇爲了江山,狠心放棄了自己的最愛,卻沒想到龍凌先皇,多麼睿智,早就識破了他們的算計。”
啓蕊笑着,淚水劃過臉頰,好久,都沒有這麼心平氣和的說話了,“何鳶雖歸爲皇后,卻沒有稱號,這是對一個皇后,最大的諷刺!”
“皇上,如果當年您知道我的身份,會不會,也不會給我後位的稱號?”啓蕊期盼着,她希望得到讓她安心的答案。
龍凌強看着啓蕊的眼神,有些複雜,卻不想騙她,“朕當年什麼都不知道,才中了你們的算計,如果朕知道,你覺得你還會登上後位?”
“呵呵……”啓蕊莫名的笑了,“是啊,如果您知道,又怎麼會封我爲後呢?可是,皇上,您可以對嬌妃仁慈,爲什麼對我這麼狠?”
龍凌強蹲下身,看似溫柔的撫着啓蕊的髮髻,“你也知道,不管是楚家,還是楚嬌,都從來沒有背叛過朕!而你,從來沒有背叛過薩國!”
感到髮髻處一陣疼痛,龍凌強已經起身,轉身離去,沒有留下任何話。
“所以,先皇想放過何鳶,而您,不會放過我,是麼?”留在殿中的啓蕊喃喃自語着,一會兒哭,一會兒笑。
過了許久,啓蕊的手伸向那白綾,一切都該結束了……
祥尊殿中,啓茗臥在牀上,龍凌祥靠在啓茗身側,握着啓茗的手,撫着啓茗因受到驚嚇略顯蒼白的臉頰,心疼的說道,“茗兒,如果不舒服就告訴我,御醫會來看的。”
啓茗只是淡淡的笑着,問,“爲什麼給我活的機會?你不恨我麼?”啓茗自是啓氏族女,因身有皇嗣的緣故,留有一命,龍凌祥也知是龍凌強還承認自己是他的兒子。
所以,啓茗也終於明白,爲何龍凌祥對自己日日寵愛,只爲自己能懷上龍凌祥的孩子,方可有機會留下一命,可是爲什麼?龍凌祥連啓蕊都恨,卻要用這樣的方式救自己?
龍凌祥在啓茗額上印下一吻,說道,“你不是羨慕靈皇弟與錦楓的兩小無猜,憧憬瑞皇弟與霧月玲瓏的一見鍾情,爲何不相信,在那之前,這些已經在你自己身上發生了?”
啓茗緩緩擡頭,只聽龍凌祥的聲音再次響起,“那一年桃花落盡,樹下的小女孩哭着葬下被打死的貓仔,你可知我是如何心痛?”
原來,自己想要的已經得到了,只是,一直藏在自己身後。
龍凌一千一百零三年春三月二日,帝都消息,羅斯屯兵五十萬於羅斯與月州邊境。
慕白領兵三十萬,在此之前擊潰薩國百萬雄師防線,薩國不得已退兵,退守薩國境內。
龍凌一千一百零三年春三月十一日,龍凌強禪位,立龍凌瑞爲皇太子,擇日登基。
而霧月玲瓏,似乎從來沒有這麼個人出現一樣,識趣的,也沒有一個人提起,霧月玲瓏身邊的人,留下的,不過暗影十六人,沐沁因南宮絕的關係,也留下了。
其他人,消失的無影無蹤。
龍凌一千一百零三年春三月十七日,龍凌瑞登基,號仁宗,登基大典一切從簡。
至於宮所,沒有任何變動,一切如常。龍凌瑞還在瑞德殿,處理政事的仍是御書房和龍澤殿,下詔,封太子爲王,在帝都皆有府邸,也可在宮中原宮殿。
玲瓏閣中,龍凌瑞佇立在窗前,看着窗外的細雨,手中握着當年的金荷令牌,相信,她會回來的,至少留下了十六暗影和沐沁。
從此再無瑞太子妃,沒有霧月玲瓏,江湖卻又多了一個公子,月龍!
一場春雨還未停歇,玲瓏閣書房的門從外面打開,走進一位身着黃袍紫紗的婦人,只見婦人擡起手,身後的宮人依次退去,門再次被關上。
婦人緩步走到龍凌瑞身後,輕輕說道,“可還在想着瓏兒?”
龍凌瑞回過身,忙行禮道,“皇祖母安好!雨還未停,皇祖母怎麼前來,若是感了風寒,又要將養着,皇祖母差人傳個話,孫兒前去修生閣看望皇祖母纔好。”
邊說着,龍凌瑞扶着琴瑤聖太后行至裡側的軟椅上。
琴瑤聖太后只是笑笑,拉着龍凌瑞一同坐下,“好久不走動了,只是想着出來走走,天氣轉暖,這清雨,正是好時候,荷兒同陽兒那幾個姐妹去園中賞雨,倒是好興致。”
琴瑤聖太后頓了頓,接着說道,“獨這瑞德殿,在這宮中顯得冷清了些。”說罷,琴瑤聖太后仍是笑着看龍凌瑞的表情,卻不把話點破。
龍凌瑞不禁苦笑道,“皇祖母玩笑孫兒了,瑞德殿一如既往,唯獨冷清的是玲瓏閣罷了。”起身吩咐門外的宮人準備熱茶,再次回到軟椅一側,坐在椅子上,“皇祖母且安心,孫兒有分寸。”
琴瑤聖太后搖搖頭,道,“何爲分寸?皇祖母是過來人,心知你想的是什麼,你是在擔心,物是人非,怕自己等不到那個應該歸來的人?”
“皇祖母……”龍凌瑞皺着眉頭低下頭,算是默認。
琴瑤聖太后嘆了口氣,說道,“當年雪兒還在的時候,不管離開寒多遠多久,都會回到帝都,回到我們身邊,當年的紫雪閣遠不如現在的幽林,卻仍證實着自己的價值,成爲帝皇衛以外的皇家暗勢力。”
一手拉着龍凌瑞,接着說,“任何一個勢力的建立,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任何的讓權都不是說的出口就做得到的,如幽林,已快七年了吧?不被任何勢力發現,足以見瓏兒的能力,卻又在轉瞬間,傾權與你,這讓我想起了與寒回宮的時候……瑞兒,放下你的心結,瓏兒需要時間,如若瓏兒真的要走,又何必爲你部署到如此地步。”
龍凌瑞背靠椅背,閉着雙眼,沒有開口說話,琴瑤聖太后起身走向門口,正有宮人端着熱茶,琴瑤聖太后以手示意端進去,自己卻笑着看了龍凌瑞一眼,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