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以羅皺眉,說道,“你既然是隨後跟來,怎麼會在驛館裡?”心中暗憂,如此一鬧,恐怕被對方猜到自己身份,不但難以脫身,連無雙也不知道又藏去哪裡。
施義搖頭,低聲道,“王妃,小人已經查過,小公主不在驛館!”
“不在驛館?”雖然早有心理準備,甘以羅心頭仍然忍不住一緊。
施義點頭,說道,“小人今日進城,暗查幾處客棧,都沒有王妃和十七兄弟的蹤影,小人生怕王妃有失,便與我們的探子聯絡,才查知王妃白天曾去過驛館對面的酒樓。小人大膽猜測,或者王妃會夜探驛館,查探小公主的下落,小人便搶先一步趕來。”
甘以羅點頭,心中仍有些不穩,問道,“你當真查的仔細,無雙不在驛館?”
施義搖頭,說道,“驛館內並沒有孩童的影子!”一邊說話,一邊引着甘以羅左穿右繞,在小巷中穿行,片刻後停在一所屋子前,低聲道,“這是我北戎探子的落腳處!”跟着在門上輕輕拍了兩下。
木門應聲打開一條縫,一個人探頭出來,一眼看到二人,忙道,“快進來!”將門半開,閃身門側。
甘以羅隨着施侍衛進門,那人忙將門輕輕關上,轉身跪倒,說道,“小人張元,見過王妃!”
甘以羅凝目向他一望,月光下,竟然覺得眼熟,仔細一想,低呼一聲,說道,“是你!快起來!”此人竟然是今天在酒樓上見過的店小二。
張元應命起身,引二人向屋子裡來,含笑道,“今日在酒樓見到王妃,小人已心中疑惑,只是王妃和那位小兄弟都沒有表露身份,小人也不敢貿然詢問,直到施大哥來,小人才知道是王妃親自趕來。”
甘以羅點頭,說道,“我尋找小公主心急,進城並沒有先聯絡你們!”心裡記掛無雙,問道,“今日你說住在驛館中的大人物,是袁和?驛館中爲何又沒有孩童的影子?”
張元點頭,又皺眉道,“兩日前,小人藉故過去與那裡的守衛說過幾句話,還聽到院子裡有孩童的吵鬧聲,竟然不知道他們幾時將孩子移走。”
施義低頭沉吟,說道,“他們會將人藏在何處?會不會離開王城?”
張元搖頭道,“四方城門,我們都有人留意,若是有人帶孩童出城,必然能夠察覺。”
施義道,“那還有什麼地方,比驛館更妥當?”要知道袁和雖然是裳孜丞相,可是裳孜已亡,袁和這亡國丞相能在酉碭受到這樣的禮遇已經不容易,再想不出還有什麼更好藏人的地方。
甘以羅眸光一閃,輕聲道,“有一個地方,比驛館更妥當!”
“哪裡?”
“何處?”
施義、張元齊問。
甘以羅目光向二人一一望去,淡淡道,“酉碭王宮!”
“王宮?”二人失聲低呼。
施義略略一想,點頭道,“不錯,再沒有比王宮防守更嚴密的地方!”
張元卻微微搖頭,說道,“不會!據小人所知,那袁和此次前來酉碭,是與酉碭王交涉什麼事情。如今他們事情沒有談妥,北戎軍卻兵臨城下,袁和豈會將小公主交到酉碭王手上?”
如果無雙是在酉碭王手中,酉碭王恐怕早已向北戎下書,用無雙做籌碼,與北戎軍議和。
施義挑眉,問道,“你又如何知道沒有談妥?”
張元一笑,說道,“那驛館前的守兵,可是酉碭國的禁軍,他們明爲保護袁和,實則也是監管,恐怕袁和想要離開酉碭王城,也沒那麼容易。”
甘以羅想着今日在酒樓上所見的情形,不禁輕輕點頭,說道,“不錯!驛館中的人出入,都要帶有腰牌,想來也是爲了防備袁和。”說到這裡,又微微皺眉,說道,“若果然如此,袁和又怎麼會將無雙帶入驛館?”
話一出口,一顆心頓時像被一隻手攥緊。
如果……
如果抱走無雙的壓根不是袁和?自己這一路,豈不是白忙?
如果,袁和爲了不被人分辯出哪個纔是真正的無雙,早已將無雙害死……
不!不!
想到小女兒那張可愛的小臉兒和嬌軟的聲音,甘以羅猛的搖頭,一顆心卻緊抽的無法呼吸,忍不住一手捂着心口,俯下身去。
施義、張元大驚,同聲叫道,“王妃,怎麼了?”
甘以羅聽二人聲音急迫,微微擺手,輕吸一口氣,努力穩定情緒,輕聲道,“袁和與酉碭王商談什麼事,我們並不知道詳細,是不是與無雙有關,我們也不知道,可是……”
話說一半,突然停住,微躬的身子慢慢直起,冷冽雙眸,突然閃過一層光芒,冷笑道,“原來,我們是中了袁和的借兵之計!”
施義和張元對視一眼,卻都輕輕搖頭。
甘以羅道,“袁和如今只是亡國之相,他要與酉碭王有所交涉,必然要有所憑仗。而酉碭大敗之後,剛剛向北戎遞上降書,北戎纔會休兵。在酉碭懼怕北戎之時,不管他提出什麼,恐怕都不能令酉碭爲他出兵!”
施義點頭,說道,“那王妃說,我們是中計,又是從何說起?”
甘以羅微微一笑,說道,“我們用盡人力,都無法查到袁和這三年來的行蹤,爲何他一入酉碭王城,就被我們查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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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元一愕,說道,“小人們奉命留意酉碭朝廷的舉動,他堂而皇之的進入酉碭王宮,自然會被我們知曉!”
“對,堂而皇之!”甘以羅點頭,說道,“他堂而皇之的進入酉碭王宮,就是爲了讓我們知道他的行蹤!”
“知道他的行蹤?”施侍衛低聲重複,卻想不出其中的關竅。
如果是戰十七在這裡,恐怕早已經領悟!
甘以羅心中暗歎,只得道,“無雙一走失,我們自然會翻查整座郎潯王宮,也就會發現那條暗道。因暗道修成多年,我們要知道能出入暗道之人,自然也會查問王宮中人。”
施侍衛這時纔有所瞭然,點頭道,“當年奪位之爭,流言四起,我們自然也會查到他的身上。如今郎潯王已死,他自然也不怕敗破他的聲名,便將我們的目光引到他自個兒身上。”
甘以羅點頭,嘆道,“裳孜國已亡,大朔又在與我北戎開戰,任是誰抱走無雙,本宮都要防着他將無雙帶入酉碭和南紹。那時,最好的法子,就是燃起邊地戰火,阻礙所有的道路!”
張元聽到這裡,才恍然明白,點頭道,“北戎國舉兵,酉碭王嚇的魂飛魄散,幾道降書送去,北戎國又是不理不睬,在他走投無路時,袁和出現,聲稱有退兵之計,酉碭王自然不得不與他一談。”
施義點頭,說道,“袁和這一路設計,就是爲了讓北戎向酉碭出兵,這就是王妃所說的借兵之計!”
甘以羅苦笑,說道,“袁和此計環環相扣,不要說本宮事先沒有看破,就算是看破,爲了無雙,恐怕也還得一步一步踏上他的圈套。”
施義大急,說道,“那方纔在驛館一鬧……”
甘以羅點頭,說道,“恐怕袁和已猜到,來的是我甘以羅本人!”說到這裡,剛纔攥緊的一顆心,倒又鬆開。
袁和費這麼大力氣,引起兩國戰火,目的還是要逼迫酉碭王與他結盟,如果無雙當真被害,北戎軍不惜一切代價撲滅酉碭,對他也沒有任何好處。
這樣看來,無雙應該安然無恙,只是被藏在一個自己想不到的地方。
施義臉色微變,向張元一望,問道,“有沒有法子,即刻送王妃出城?”袁和若真的猜到甘以羅進城,必然會全城大搜。
“不必!”甘以羅搖頭,說道,“我們這一走,恐怕纔會被袁和算中!”向張元一望,問道,“如今的情形,還能送信出去嗎?”
張元點頭,說道,“酉碭軍中,有我們的人!”
甘以羅點頭,說道,“設法傳訊給城外的王上,就說要他依計而行!”
張元點頭,說道,“小人即刻就去!”施過一禮,轉身匆匆而去。
施義見張元離去,忙向甘以羅問道,“王妃,要不要小人去王宮一探?”
甘以羅微微搖頭,說道,“酉碭王宮要去,卻不是現在!”俯首凝思,暗想除了驛館和王宮,袁和會將無雙藏在何處?卻又無論如何也猜測不透,不由對袁和的心機,更是又驚又佩。
隨後兩日,北戎軍突然止兵不前,不止是東城門外的黑衫親兵,就連邊關強猛的攻勢,也突然停止。
酉碭王城內,一陣大亂之後,人心又漸漸平定,上至滿朝文武,下至黎民百姓,都是一邊觀望形勢,一邊悄悄準備後路。
也就在此時,王宮侍衛突然傾巢而出,滿城大搜,對於女子,更是一個不放。一時間,酉碭王城之內,又是一片雞飛狗跳,哭爹喊娘聲響成一片。
甘以羅聞報,不禁微微挑脣,淡道,“袁和當真已猜到是本宮進城!”轉向張元問道,“桐城那邊,可有消息?”
張元點頭,說道,“尚大哥與兩位王子已順利進入桐城,孫城守帶着黑衫親兵住入行宮,尚大哥與兩位王子留在城守府。”
甘以羅纖眉一挑,含笑道,“這個孫先,果然是個人物!”
張元所說的行宮,就是舊日的邑婁王宮,裳孜亡邑婁之後,將邑婁王城改名桐城,邑婁王宮設爲行宮。
如今自己進了酉碭王城,袁和必然能夠猜到無缺、無忌也已經不在郎潯王宮,那麼除東、南兩方正在開戰之外,西、北兩路,就都會命人追查。
而侗聶王城離郎潯太遠,大戰之後,路上並不太平,他必然料定自己不會將兩個兒子送往侗聶王城,餘下來的,怕就只有裳孜王城和桐城!
想到此處,甘以羅又問道,“裳孜王城那邊有沒有消息?”
張元道,“回王妃,依王妃的吩咐,尚勤大哥一過裳孜王城,城守就已在各處加兵,裳孜王宮與城守府更是嚴加戒備!”
甘以羅微微點頭,說道,“等他們摸到虛實,酉碭王城,恐怕也歸了北戎了!”
正說着話,聽到院子外一聲鳥兒的輕啼,張元躬身向甘以羅告罪,轉身出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