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端木冶的神情盡收眼底,甘以羅的一顆心,越發安穩踏實。
在那些艱險磨難中,或者自己強烈的吸引了端木冶,令他心中生出不該有的情意,而此刻,他望向丹陽的眼神,也讓她明白,他並不是爲了北戎,爲了無雙犧牲自己,而是真正的將眼前女子放在了心裡。
在剛纔端木贊現身,襲擊袁和開始,她就已明白,袁和早已在這四周佈下陷阱。而丹陽公主突然衝出來,明着是奔端木贊而來,實際上,已將袁和的佈置打亂。
驛館被燒,袁和住入滿樓香,這是隨意就可以打聽出來的消息。自己心急端木無雙的安危,見此良機,豈會不設法營救?所以,袁和早早在那酒樓中設下陷阱埋伏,要生擒她甘以羅。
而她雖然前來,但沒有摸清無雙在哪裡之前,並不敢輕易動手。哪裡知道,丹陽公主衝來,以搜查端木贊爲名,命侍衛衝入酒樓四處亂搜,本來只是要攪亂袁和的計劃,哪裡知道,端木贊竟然真的在城裡。
而若不是她將端木贊驚出,再晚一個多時辰,等天色一黑,六個孩子在袁和手中,更加分辯不出哪一個纔是無雙,更不用說符堅的神箭,更無用武之地。
而這一切,若沒有端木冶從中周旋,豈能請動丹陽公主出馬?
臉上雖然都是惱意,甘以羅心底卻一陣欣喜。
端木冶對自己那若有似無的心思,她心知肚明。這一年來,端木冶先隨寥子懷遠走,後來雖然回到北戎,也對自己避而不見。她每每想起,心裡就頗爲不安。
如今……
轉頭望向眼前的女子,頓時覺得那飛揚的眉目順眼了許多。
經過一番搜查,清理出閒雜人等,滿樓香成爲北戎王端木讚的臨時行宮。酉碭王城東城門大開,迎城外餘下的黑衫親兵進城,駐守滿樓香。
緊接着,丹陽公主回宮,酉碭王王命很快傳下,兩國議和,招北戎王之弟端木冶爲酉碭駙馬!
消息傳出,城內城外一片歡騰,衆百姓張燈結綵,鞭炮宣天,相互慶賀天下太平。
送走丹陽公主,端木贊一行人返回滿樓香坐下,甘以羅張嘴就問道,“冶,你們怎麼會在酉碭王城?你和那丹陽公主,又是如何相識?”
端木冶見端木贊雖然不問,可是凝神向他注視,顯然也極爲關注,便輕輕點頭,向寥子懷一望,說道,“去年秋,冶和子懷離開大漠……”
寥子懷從八歲就被端木贊帶入蒼原洲囚禁,端木冶更是從來沒有走出大漠一步,二人這一走出大漠,不約而同,自然是急欲飽覽大好河山。
那時大漠上已風沙四起,漸漸陷入孤寒,端木冶心裡裝着一個甘以羅,這份情沉甸甸的壓在心頭,又說不得,忘不了,就向寥子懷提出,要去瞧瞧南國水鄉。
他想知道,是什麼樣的水土,養出那樣一個光華奪目的女子。
寥子懷無可無不可,想着也沒有見過南國水鄉是什麼樣子,就隨着他一起南下南紹。
甘以羅聽到這裡,奇道,“難不成,你們與丹陽公主,是在南紹相識?”
寥子懷點頭,笑道,“那時丹陽公主女扮男裝獨自上路,見到我們,就要搭伴同行,我們二公子心軟,也就答應下來。”
端木冶苦笑,說道,“那時只以爲她是一個尋常少年,哪裡想得到,竟然是酉碭國的公主!”
寥子懷含笑搖頭,說道,“這位丹陽公主調皮的很,一路上也不知闖出多少禍來,偏偏我們不管去哪,她都一定要跟着,直到遇到酉碭的一隊侍衛,才知道她竟然是酉碭公主,自個兒偷着出來玩耍。”
甘以羅聽到這裡,不禁抿脣笑道,“難怪冶執意不肯留在北戎,原來是早已有了心上人!”
端木冶嚇了一跳,連連搖手,說道,“沒有的事!沒有的事!”
寥子懷大笑,說道,“當初二公子因爲北戎和酉碭戰事剛平,身份尷尬,丹陽公主幾次相邀,卻不願前來酉碭王城。侍衛又一再相請,丹陽公主無法,才與我們分道,臨行時一再向二公子邀約,請他萬萬到酉碭王城一聚。”
甘以羅笑起,點頭道,“看來,還是丹陽公主先對冶動了心思!”轉頭望向端木冶,問道,“後來呢?”
端木冶神色微凝,想了一瞬,說道,“那時冶並沒有家室之想,更何況,她……她還是一國公主。那時,眼瞧着南國天氣漸溫,想着大漠上路開,大哥必然回返北戎王城,所以辭別子懷,也啓程趕回大漠。”
想着那天在大殿上他突然出現,甘以羅點頭,說道,“嗯,你是爲了救端木恭趕回!”
端木冶想着那天自己求情,端木讚的震怒,不禁心裡不安,擡頭向端木贊望去一眼,低聲道,“是!”
端木贊點頭,說道,“孤王命你送端木恭給鄔氏守靈,想來你是聽到北戎再次與酉碭開戰的消息,才急急趕來!”
“是!”端木冶點頭,說道,“本來,冶只是想設法勸服酉碭王歸降,可是進入酉碭王城,還沒有見到丹陽,卻撞上了袁和,才知道小公主竟然落在他的手上。”
甘以羅點頭,說道,“所以,你就留在酉碭王城,暗中尋到丹陽公主,查找無雙的下落。”
端木冶輕輕點頭,說道,“丹陽雖然任性一些,但卻是個明理的女子,聽冶一說,就大罵袁和爲了一己私利,置那許多百姓於水火,答應冶一同相救小公主!”
共經患難之下,二人自然日久生情!
甘以羅點頭,突然向他一瞪,說道,“既然你和丹陽公主已經互有情意,剛纔又是在做什麼?”想着自己竟然被那樣一個少女戲弄,心底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端木冶嚇了一跳,忙起身行禮不迭,說道,“丹陽小孩兒性子,不過是一時貪玩胡鬧,望嫂嫂瞧在冶的份上,不要與她計較!”
說着話,額角不由冒汗。
當初,他與丹陽初識,曾經透露自己喜歡上自己的嫂嫂。因無顏留在大哥身邊,所以才隨着寥子懷遠遊他鄉。
那時,只是與丹陽言談投機,忍不住傾吐心中的煩悶罷了。哪知道後來身份揭開,丹陽不是他以爲的尋常少年,卻是早在半年前就已對他心儀的酉碭公主。
丹陽公主對端木冶一見傾心,卻知道他心裡放着另一個女子,背地裡,對那個不知道什麼樣子的“嫂嫂”,也不知道吃了多少飛醋。
等到再次相逢,端木冶爲求她相助救出無雙,不得己說出身份,她才知道,那位“嫂嫂”竟然是名滿天下的南紹公主,北戎王妃。
這位丹陽公主自幼被人捧着哄着長大,哪裡肯輸給旁人?以前見不到倒也罷了,今日一見,想到自己所受的酸苦,自然要設法再討回來,於是口口聲聲和親,說
的雖然是端木冶,卻偏偏引甘以羅誤會,讓她也爲自己吃回飛醋。
端木贊聽到這裡,不禁好笑,摸了摸後腰,嘆道,“丹陽公主胡鬧不打緊,孤王可是跟着受苦!”
衆人並不知道甘以羅暗下“毒手”的事,聽他一說,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甘以羅生怕他再說下去,忙向他一瞪,乾咳一聲,問道,“那這些日日子,寥公子就留在酉碭?”
寥子懷點頭,說道,“二公子回返大漠之後,子懷本來只是在酉碭國內遊山玩水。哪知道突然間北戎和酉碭又再戰起,爲了躲避戰亂,便想從酉碭王城再前往南紹,哪知道,那天在酒樓上,竟然見到王妃,就多留幾日。”
也就是說,他料到自己潛入酉碭王城必有大事,就留下暗中相助。
甘以羅心中感動,起身一禮,說道,“公子和符侍衛大恩,以羅今生必不敢忘!”
如果不是他們就在樓上,及時救下無雙,此刻,自己又哪裡有心思坐在這裡聽他們追憶舊事?
自古以來,有兩王不相見之說。所以第二日,酉碭王命酉碭丞相前往滿樓香送上降書,並謹見北戎王,商議議和之事。
此刻端木贊身邊只有萬城一個將軍,其餘施義只是侍衛,戰十三、戰十七等人更只是樞密院的親兵,竟然無人可用。
可是總不能堂堂北戎王親自與酉碭丞相談論這等細節,這件事,就自然而然,落在王妃甘以羅身上。
甘以羅救回女兒,心裡再沒有牽掛,靜下心,與酉碭丞相一項項細議和約。
此時酉碭國早已被北戎軍打的心驚膽顫,只盼和議早一些談成。加上甘以羅瞧在端木冶的份上,並不步步緊逼,和議自然很快達成。
兩封國書細細撰成,酉碭丞相起身,向甘以羅行禮,說道,“下官即刻進宮,呈我王奏閱,蓋上王印!”
“貴相不必着急!”甘以羅跟着起身,擡手將酉碭丞相攔住。
酉碭丞相臉色微變,問道,“王妃,是這和約有什麼不妥,還是……”還是和議對酉碭寬鬆,這北戎王妃後悔了?
酉碭丞相雖然如此想,但嘴上卻不敢說出來。雖然說,端木冶是端木讚的親弟弟,可是,這天下之爭,多少兄弟自相殘殺,這北戎王妃對那位被廢黜的北戎王子,又能有幾分情份?
甘以羅見他神情忐忑,不由微微一笑,說道,“既已議定,哪有出爾反爾的道理,只是,在和議之外,本宮還要加上一條!”
“加上一條?”酉碭丞相心裡格登一聲,躬身道,“王妃先說來聽聽!”
酉碭雖然是降國,可是和議之事,事關國體,仍然是寸土必爭。這北戎王妃臨時再加條款,自然不能一口應下。
甘以羅微微一笑,點頭道,“你回稟酉碭王,若能傳位給駙馬,北戎軍再退守三城,做爲送駙馬的大禮!”
端木冶繼承王位,那就是一國之王,如果是丹陽公主爲王,他堂堂男兒,豈不是屈居女子之下?
酉碭國處在南紹與郎潯之間,正是水陸交通,經濟貿易極爲便利的地方,前邊酉碭割給北戎的幾座城邑,都是富庶之地,酉碭丞相雖然不敢強爭,卻早已心疼肉疼。
如今聽甘以羅一說可以讓回三城,頓時喜出望外,忙躬身道,“下官定會回稟我王!”向甘以羅辭過一禮,匆匆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