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纖纖剛纔見她退讓,只道她心有怯意,不料卻說出這樣的話來,不禁怒道,“本小姐就是要打,你要如何?”向飛煙跨出兩步,一手揚起,就要揮下。
甘以羅纖手回縮,隔着衣袖向她手肘一拂,淡淡說道,“倪大小姐,還是歇歇罷!”再不向她多看一眼,從她身旁繞過,向馬車行去。
只這輕輕一拂,倪纖纖只覺手肘一麻,整個身子突然變的無力,軟軟向地上滑去。
身旁丫頭大驚,忙喚道,“小姐!”張臂將她抱住。
要扶她站穩,哪知倪纖纖整個身子就像抽去骨頭一樣,哪裡扶得起來?加上她生的人高馬大,那丫頭被她整個身子一壓,“噯喲”一聲,一個不穩,仰後摔倒,與倪纖纖滾成一團。
那北戎風沙極大,雖然近日無風,街道上也是塵土飛揚。酒樓門前,又不知被何人潑了水在那裡,這一摔倒,倒真是成了“泥小姐”。
大漠上方,皓月當空,承露殿中,笑語聲聲。
“你呀!”甘以羅望着笑的前仰後合的飛煙,無奈搖頭,說道,“那樣一個人,又何必與她計較!”
飛煙脣角一挑,撇嘴道,“飛煙就是看不慣她那張狂樣子,不過一個尚書令家的小姐,竟然那樣目中無人,若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她只道我南紹人好欺負!”
綠珠笑道,“是了是了,任她是北戎國什麼府的小姐,也不如我們飛煙姑娘手腳麻利,那兩記耳光,甩的乾淨利索!”
飛煙“嗤”的一笑,說道,“那倪小姐就一張嘴討嫌,卻是草包一個。”
綠珠道,“有道是會咬人的狗不叫,那倪大小姐拳腳不管用,也只能叫嚷幾聲兒罷了!”
飛煙點頭,說道,“不錯……”話剛出口,見甘以羅抿脣悄笑,這才醒過神來,“啊”的一聲大叫,跳起身嚷道,“好啊,綠珠姐姐,你罵我是會咬人的狗,那就別怪我咬你!”雙手張開,眥着牙,作勢向綠珠撲去。
綠珠“哈”的一聲,起身便逃,笑道,“是你自個兒心虛,我又沒說!”
三人正在笑鬧,只聞殿門一響,端木贊推門進來,一見這等場面,不由笑道,“有什麼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孤王也笑笑!”
飛煙、綠珠二人忙噤了聲兒,跪倒見禮,喚道,“王上!”
端木贊擺手命起,轉頭見甘以羅斂去笑容,又是一臉冷凝,不由輕輕一嘆,向綠珠、飛煙命道,“時辰不早,傳水罷,服侍你家公主沐浴歇息!”
見二人應命退去,端木贊一手拉着甘以羅,向寢宮內室來,一邊走,一邊笑道,“聽說你今日去酒樓聽書,不知有什麼好故事?”
甘以羅心中一動,冷笑道,“你既然問起,自然是知曉了今日之事,又何必明知故問!”
端木贊側頭向她凝視片刻,嘆道,“南紹果然是人傑地靈,有一個甘以羅,已經令人讚歎,沒想到,又有一個步王后!”
甘以羅只道他要提倪纖纖,哪知說的竟然是南紹內亂一事,倒也大爲意外。只是微微挑眉,淡然道,“我南紹自有生存之道,不是擄我一個甘以羅,便能號令南紹朝廷!”
端木贊搖頭笑道,“孤王要得南紹,倒不必花這麼多心思!”轉頭見奴僕送了水退去,張臂攬住她肩膀,在她耳畔輕聲笑道,“孤王有你,早已強過得十個南紹國!”打橫將她抱起,向屏風後行去。
十個南紹國嗎?
甘以羅輕嗤,心底冷笑。如果,沒有那幾個月在大漠上的同行,沒有窺破他的狼子野心,自己是不是會被他的花言巧語打動?
可惜!可惜她甘以羅不是無知婦人,若不是她還有利用的價值,他又豈會對她如此用心?
難以解釋心底那複雜的情緒,甘以羅伸手撐住他的肩頭,皺眉道,“放我下來!”
如果,當真任由自己沉淪在他這假意的溫存裡,是不是總會有一日,忘記家國之仇,身辱之恨?
端木贊手臂驟緊,將她緊緊壓在懷裡,俯首在她耳邊,輕聲道,“公主儘管嘲諷孤王,但這牀笫之事,公主得聽孤王的!”除去二人衣衫,抱她入浴。
身體浸入水中,苡蘭葉的淡香在鼻端瀰漫,端木贊埋首在她頸間,輕嗅她淡淡體香,心底,漲着滿滿的柔情。
隔了許久,才慢慢開口,說道,“那倪纖纖,是孤王十四歲時,先王所定,孤王一向沒有用心,竟然將她忘了,沒想到她竟然會和你爲難。”
手臂收緊,在她面頰輕吻,低聲道,“以羅,此事,孤王自個兒會處置,你不要放在心上罷!”
甘以羅微微挑眉,淡道,“你北戎王的家事,與本宮何干?”語氣冷冷,拒人千里。
端木贊一呆,咬牙道,“公主,不管你願不願意,你已是孤王的女人!”狠狠噙上她的雙脣,懲罰性的步步深入。
半年了,這個女人的心,竟是鐵打的嗎?自己誠心以待,一意討好,她竟然絲毫不將自己放在心裡!
甘以羅雙眸微闔,身體,隨着端木讚的步步侵佔,震顫激盪。
而,一顆心,卻系在千里之外的南紹國。
雖然,說書先生言道,南紹內亂,已經被步王后平復,那麼,朝廷之內呢?鄉野之民,如何能知道朝廷的事?
弟弟甘以昊未滿十四歲,他,果然已經親政?他能否壓制下朝廷中的朋黨之爭?
還有,十幾位將軍隨自己出徵,除去艾將軍戰死,其餘盡皆被俘。南紹朝廷,除了大駙馬懷書之外,再無出色的戰將,若是他國來犯,如何應付?
女子神遊的表情引起北戎王的不滿,身體,更加加緊了掠奪,瞬間將她的思緒擊成碎片。
“啊!”甘以羅嘶喊出聲,汗水伴着呻吟,滴滴淌落。
自從酒樓那一鬧,王都中,甘以羅名聲頓起,每次出行,都有百姓圍觀。甘以羅再也無法輕裝減從,走到何處,都要帶着大隊侍衛。甘以羅心中懊惱,卻也無法可施。
這樣出去幾次,都不能隨意,甘以羅不禁大感乏味,加上天氣越來越炎熱,她身體更加不適,出行次數,也漸漸減少。
只是常常命尚勤出去,或在街上尋些新奇之物,或採買些吃着順口的東西。
那日尚勤回來,正在正殿站着回話,門外奴僕報道,“公主,王上回宮!”
甘以羅眉端微挑,向尚勤使個眼色。尚勤會意,將案上幾隻盒子捧起,打開最上一層,說道,“那齊家小店,今日新出的奶餅,公主嚐嚐?”
話音方落,便聞殿外端木贊聲音笑道,“公主巾幗紅顏,不想也喜愛這小姑娘的吃食,你早些說給孤王知曉,孤王命人做給你吃便是!”說話間,跨進殿來。
尚勤忙將手中食盒放下,跪倒見禮。
甘以羅
卻只是擡眸向他一瞅,淡道,“王宮中不過就那幾種味道,民間的反而新奇些!”從盒中取枚奶餅送入口中細嚼,奶香中,帶着一絲酸甜,竟然十分爽口。
端木贊微微一笑,揮手命尚勤退出,側身在她身旁坐下,嘆道,“近日因牧灘族造反,孤王忙了些,不曾好好陪你。今日早朝,聞葛瞻圖回報,說習橫在牧馬川將鄔合擒住,不日便可回都,孤王也放下一樁心事!”
這麼快?
甘以羅神色不動,口中的美食卻頓時變的無味,心中暗道,“牧灘族叛亂平復,我終究是錯過了大好的機會!”心中暗歎,口中卻道,“有奇木大人相護,倒是無防!”
端木贊見她神色淡淡,心中微微一窒,頓了頓,又問道,“聽說這幾日你不曾出宮,可是奴才們服侍不周?”
甘以羅皺眉,說道,“關奴才們何事?只是本宮怕熱罷了!”不理端木贊,立起身向寢宮行去,淡淡道,“本宮乏了,王上自便!”
端木贊見她冷淡,也不跟去,喚來飛煙一問,才知道是因爲倪纖纖在酒樓一場大鬧,令甘以羅出行不便,心中煩悶。
端木讚歎了口氣,說道,“這樣也好,實則你們主僕出宮不帶侍衛,孤王也不放心,只是那倪纖纖,也果然不成體統。”
轉眼見飛煙側身而立,時不時擡手拭汗,不由笑道,“方纔你家公主說怕熱,如今你也這樣,你們南紹,豈不是比北戎更熱些?”
飛煙小嘴兒微噘,不滿道,“我們南紹雖然天熱,卻氣候潮溼,哪裡像北戎這樣,老大的太陽,生生能將人烤熟了!”
端木贊點頭,笑道,“說的也是!前幾日忙於戰事,是孤王疏忽了!”向外喚來個奴僕,說道,“你去尋奇木,給公主寢宮要些冰來!”奴僕忙領命而去。
飛煙奇道,“這大熱天的,宮中竟然有冰?”
端木贊笑道,“你們南紹,夏天竟沒有冰嗎?”
飛煙搖頭,說道,“南紹就是冬天也結不下冰,自然是沒有,不過到了夏季,有冰運進王宮,不知何處來的!”
端木讚道,“如此說來,倒是北戎好一些,只要將冬天湖裡的冰,撿乾淨的採來,存入地窖,夏天取來打開用便好!”
飛煙聽他說北戎強過南紹,心裡便老大不樂意,說道,“只是將冰塊打開來用?”
端木贊點頭,問道,“若不然呢?”
飛煙抿脣,笑道,“南紹宮裡,都是先命匠人雕成各式擺設才用,或龍或鳳,或者寶塔之類,那花樣想都想不出呢。”
端木贊一愕,說道,“左右幾個時辰就化,怎麼還花那許多工夫?”
飛煙得意,說道,“那才顯出王室的氣派華貴!”
端木贊愣了片刻,說道,“早聽說南紹宮室奢靡,倒當真沒有料到!”想了想,點頭道,“今日已來不及,明日孤王也尋幾個匠人來!”說着起身向寢宮行去。
飛煙衝他背影吐了吐舌頭,悄聲笑道,“你倒是肯花這許多心思,只怕公主未必便肯領你的情!”轉身向殿外去。
庭院樹下,綠珠正聽兩個奴僕回話,見她滿面笑容出來,不由問道,“王上喚你何事,做什麼笑成這樣?”
飛煙笑道,“他喚我又能有何事?左不過爲了公主!”也不多停,越過她向外而去,於綠珠眼中一閃而逝的妒意,毫未留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