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着竹靜這樣一說,態度又這樣的肯定和絕對,原本還在氣勢上佔了上風的胖嬤嬤像是泄了氣的皮球,她雖然有些服軟了,可是攔着那箱子的手卻是沒有絲毫的鬆懈。
竹靜一步步地靠近,眼神像是審視犯人一樣將這胖嬤嬤從頭到腳看了個遍,嘴角擠出幾分很是官方的笑容來:“嬤嬤,得罪了。”
竹靜正是準備親自上前開箱,身後卻是傳來一聲文枝尖細的喊聲:“你們怎麼還在這裡?”
這胖嬤嬤見着文枝來了,本想求助似的迎上前,卻沒想到文枝的臉比竹靜地還要嚴肅幾分,像是對着一行人十分厭惡的樣子,當着竹靜和這兩個道家子弟的面就開口對着這胖嬤嬤訓斥道:“剛纔給公主量體裁衣的時候動作拖沓也就不說了,量個脖子還能將公主嘞到了,你可知道公主是金枝玉葉,豈容得你動手動腳,有半點閃失,讓你全家族的人陪葬都賠不起公主的一根頭髮絲。”
竹靜和竹安一樣,最是不喜歡這宮裡頭的和朝廷上的仗勢欺人的人,尤其是文枝這副不可一世的口氣,平日裡看着文枝還覺得她還算是個好溝通的,想來只是看着自己的身份是郭天離的入室弟子,對自己幾分客氣,可是骨子裡,還是和那些宮裡頭的走狗無異,文枝瞧了竹靜一眼,看着他露出幾分厭惡的情緒來,語氣更是潑辣了幾分:“公主是怎麼說的?讓你們快點滾出去,怎麼?還不願意了是不是?和你們說,若是不找個會量衣裳的來,什麼祭天的舞服,休想!到時候皇上怪罪起來,你說是怪罪公主呢,還是怪罪你們尚儀局和尚服局的人。”
這胖嬤嬤起初還有些一愣一愣的,這文枝姑娘在院子裡有求於自己的時候不還是和顏悅色的嗎?怎地突然變成了這樣?
倒是她旁邊的那個瘦宮女使勁推了她一把,這胖嬤嬤立刻懂了,叉腰恢復了之前的神氣,和文枝猶如潑婦罵街一樣對罵開來:“以爲我想留,若不是這龍虎山的道家師父要留着我檢查這個檢查那個的,我現下早就下山去了,你家公主不過也就是個被貶來龍虎山的落魄公主罷了,還這樣擺譜。”
此話一出,文枝立刻瞪了竹靜一眼:“竹靜師父留她?”
“不是。”竹靜才說了這兩個字,文枝便是立即接過話道:“聽見沒有,還以爲自己是誰?竹靜師父會理會你嗎?還不快滾!”
文枝話語剛落,這胖嬤嬤立刻就是冷哼了一聲,指揮着那些小太監搬着箱子就朝山下走。
竹靜想要去攔,卻被文枝冷冷地提醒了一句:“竹靜師父還當真想要留,就不怕公主生氣嗎?”
竹靜正色道:“箱子沒有檢查,按道理是不能下山的。”
“來的時候都已經檢查過了,走的時候也就那麼多東西,不然,竹靜師父以爲,公主會讓這樣不識好歹的奴婢偷些廂房裡的東西帶回去?”文枝冷笑了一聲,竹靜聽着文枝的這聲冷笑只覺得頭皮發麻,十分難受,他看着文枝的眼神裡添了幾分惡意,語氣也變得異常的冰冷:“文枝姑娘摻和本門的事情,怕是不大好吧。”
文枝一邊看着匆匆走下臺階的胖嬤嬤,一行人已經走了有一些距離了,不過能拖多久就是多久吧,文枝雙手叉腰,和那胖嬤嬤發怒的時候一模一樣,文枝頭高高地擡起,一副霸凌的語氣道:“這嬤嬤是宮中的人,公主亦是皇上的女兒,這是宮裡頭的事情,怎麼和你們天師道場有關係了?又怎麼成了你們本門的事情了,告訴你,公主不喜歡這些人,就只想讓她們快些滾,若是我不早些回去向公主覆命,讓公主知道這些討厭的人已經離開了,公主又是要發一通脾氣的。”
見着竹靜的臉色稍微有了一些猶豫,文枝又走近了一些,壓低了聲音,只用兩人可以聽到的音調道:“竹靜師父應該還記得竹安師父是怎麼被竇統領帶走的吧,聽說,現下竹安師父在大牢裡過的很苦呢,手筋腳筋都被斬斷了,舌頭也被拔了下來,竹靜師父,難道,這不是師父您的前車之鑑嗎?”
竹靜聽了沒說話,倒是這時候,西廂房的小弟子過來慌忙稟了一句,說是靈犀郡主因爲一點兒小事和同廂房的貴女吵起來了,都快要動手了,請竹靜趕緊過去。
竹靜微微蹙眉,自從這龍虎山住進了一羣女子之後,每日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沒有停歇過,明明是龍虎山的天師入室弟子,可現下,每日裡做的都是一些處理這些女子之間,誰又多用了誰的一塊布,誰又不小心踩了誰一腳的事情,焦頭爛額。
其實現下郭天離還有兩個入室弟子,一個是竹靜,還有一個,就是自慕成凰入住龍虎山後,就只是聽說,卻從來沒有見過面的竹風。
就算是竹安被竇呈帶走,龍虎山要同時準備祭天儀式和選拔聖女兩件大事的時候,慕成凰都未曾見過這位竹風出來幫忙,且不說幫忙了,就連面都沒有露過。
也真是神秘至極,也不由得讓文枝和朱雀跟着對這位竹風尤其的好奇和注意。
聽着這西廂房的小弟子說那頭出事了,竹靜正是蹙眉準備趕過去,卻是又來了一位小弟子,這位看着有些面生,不過文枝有印象,往常竹風的飯菜起居,好像都是這位小弟子負責的,一見到和這位神秘的排行第七的竹風有關的人,文枝又不由得提了個心眼。
“五師兄,七師兄又發病了。”
這是文枝唯一聽到的一句話,這句話後,竹靜便是立刻警覺地朝着文枝看了一眼,見着文枝在他的身後,立刻踱了幾步,故意離着文枝遠了一些,大致問了幾個問題,便是跟着服侍竹風的小弟子走了,壓根不管那西廂房來的弟子。
看來,這竹風的病很是不簡單,竟然能讓竹靜這樣就丟下那羣貴女之間的糾葛前去。
不過,也是要感謝靈犀郡主從中幫助,若不是靈犀郡主趁機作亂,想來自己都沒那麼容易從竹靜的質問裡脫身。
看着竹靜走遠,文枝心裡頭也是鬆了一口氣,她回頭看着浩浩蕩蕩,望不到盡頭的山路臺階,看着那胖嬤嬤帶着一行人越走越遠的背影,纔是放心地回了東廂房,胖嬤嬤的離開不是挑戰,這人走了之後,該如何回來,纔是挑戰。
與此同時,英國公府,李肅正繞着院子裡的一棵四人合抱的大槐樹來回踱步,每次聽着屋子裡傳來女子的喘息和因爲男人疼痛的叫聲,他的心也跟着猛烈地一顫一顫的,又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似的。
正是焦急的時候,外頭卻來了一個小廝,說是門口有個面生的女子讓他轉交一個東西給英國公世子,說完,這小廝便是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半塊的並蒂蓮花玉佩。
李肅看着這東西愣了一愣,卻是覺得這東西十分的眼熟,記得家中妻子長公主也有一塊,說是和自己的五皇妹一起打造了一對並蒂蓮花玉佩,一人一半,分則各有千秋韻味,合起來就是一朵好看的並蒂蓮。
是五公主!
“快請人進來。”李肅驚覺,忙是吩咐,“不,從後門請她們進來。”
若是他沒記錯,此時的五公主應該是在龍虎山靜修纔對,就算不是五公主親自前來,而是派了其他人來,他也必須萬般小心,免得給五公主惹了麻煩,也免得給國公府招惹了是非。
後門,那胖嬤嬤戰戰兢兢地守在門口,若說她嚼舌根只是要治罪的小事,這未經天師允許,就帶天師道場的人下山,又是一件要命的事兒,她顫巍巍地對着旁邊的清瘦的穿着宮裝的女子道:“姑姑,奴婢就送到這兒了,這再往下,奴婢可就,可就不方便參與了。”
“也好。”這瘦一些的宮女正是喬裝之後的清河姑姑,她看着這胖嬤嬤吩咐了一句,“你可要記得來之前公主是如何和你說的,你的同伴還在龍虎山呢,你若是泄露半點不該說的話,你的同伴的性命,可就是猶如大象腳下的一隻螞蟻,說沒就沒了。”
這胖嬤嬤除了點頭稱是,還能做其他反應嗎?她看了這身後兩口沉甸甸的箱子,屈身道:“那奴婢先帶着這兩口箱子回去了。”
清河姑姑點頭,可這胖嬤嬤一轉身,卻突然聽到其中一口箱子裡頭傳來砰砰的碰撞聲,這胖嬤嬤本來就心虛得很,見着這樣怪異的事情,一下子就想到那些怪力亂神的事情上去了,連連退後了好幾步,不敢上前。
倒是清河姑姑從容淡定,指着這箱子吩咐那兩個扛着箱子的太監道:“你們將箱子打開。”
這兩個小太監也是被胖嬤嬤的動靜嚇到了,你推我推的互相推搡,清河見狀,索性自己上前,開了這箱子的鎖,微微打開一條小縫,裡頭卻突然伸出來一直溫軟的小手拽了拽自己的小指頭,清河頓時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