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便是到了晌午,別院外頭一直有個穿着布衣的人有些不耐煩地在門口來回踱步,這門房熱情地下來問他是要找誰,有沒有提前約定好,需不需要讓門房進去通報,他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他要找誰?他無非就是要找那個個子不高,約莫七歲,在街頭賣身葬母的小子罷了,其實他們府上原本也是不缺人的,只是主子一直以來都十分心善,總是會盡己所能地去幫助這些街頭流浪的孩子,尤其是自家的女主人,猶如一個活菩薩,正是因爲如此,自家的男主人和女主人,在西夷纔會有這麼高的威望。
這人有些不耐煩了,鼓足勇氣上了臺階,想要問這門房要人,卻是從裡頭出來了一個看着十分精壯幹練的漢子,生得十分高大,一副冰山臉,開口的話語雖然還算是客氣,可是總給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感覺。
“李四是你準備買下的孩子?”駱平手中捧着一袋沉甸甸的銀子,他是按照慕秦易的吩咐準備了厚厚的一沓銀子,這麼些銀子,已經夠買好幾十個小奴隸,也夠元桓賣身個幾十次了。
李四是元桓跪在街頭想要賣身葬母的化名,元桓說出這個化名的時候,還被慕秦易狠狠地鄙視了一番,明明也算是書香門第裡出來的,不說飽讀詩書,這取化名也稍微取一個有些技術含量的,李四,這街上一抓便是一大把吧。
“是是是,”這苦苦等候許久的男人忙是點頭,復又看着駱平這一臉冰冷的樣子,還以爲自己是惹到了什麼麻煩,卻又見着駱平手中一袋沉甸甸的東西,多年的經驗告訴自己,那裡頭,不是銀子就是金子,“不知道這李四,什麼時候能出來,他一開始只是說自己有親人在這別院裡頭,想要來說一聲,告個別。”
“李四,我們買下了。”駱平將手中的銀子盡數交到這男子手中,繼續道,“這裡是李四十倍的賣身的銀子,你拿回去,對你家主人,也算是有個交代。”
駱平的語氣不像是商量,而像是最後的通告一樣,而且根本也沒有問過這管家家裡頭的主人是誰,彷彿無論是誰,都得認清這最後的現實。
這管家顯得有些爲難,畢竟,這李四是自己的女主人親自說要救下,送他回去看了親人之後,再將他安全帶回來的,如今,他也是不好回去交差的,至少,也得問清這別院裡頭住的人是誰,這李四現在歸了誰吧。
可是這管家方想要開口,駱平便是當機立斷地道:“這別院裡頭住的是誰,你不需要管,你只要知道李四現下很是安全,而且他留下,也是他自己的意思,不是我們強迫的,你若是有問題,便回去告訴你家主人,你家主人若是當真放心不下,或者當真十分想要這個孩子,便親自上門來看一看,問一問便好。”
真是可笑,雖然自家主人也算是菩薩心腸,可是也不過是一個在街頭撿回來的小孩子罷了,也不會爲了這人大費周章,讓自家主人親自前來?這裡頭住的人,配得起嗎?
不過這句話,這人自然是沒有說出來的,只是點頭應了一句,雖然他也算是自家主子身邊的紅人,平日裡打交道的也都是一些達官顯貴,因爲自家主人的關係,對着他也都是客客氣氣的,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偏就是在這漢子的面前,自己總像是低人一等似的。
雖然心裡頭極爲不舒服,卻也只能拿着這袋銀子回了自己的府上。
門口,牌匾上大大的“趙府”二字在夕陽下閃着金光,雖然趙家一直是走着勤儉節約的風氣的,可是這門口的東西自然也是要做得有夠體面。
今日是趙家的姑娘,如今的五皇子妃趙玉屏回門的日子,也正是因爲如此,趙夫人的心情纔會尤其的好,先是去拜佛的時候多加了兩倍的香油錢,又是在回來的路上買了李四那個小兄弟。
雖然趙家和五皇子府都是在京城,當真想要見面還是很方便的,可是趙玉屏畢竟已經嫁了人了,在西夷,若是出嫁爲人婦的女人總是往孃家跑,尤其是在沒有夫家允許的情況下往孃家跑,那可都是要招人話柄的。
管家一路進了內院,趙夫人正在和趙玉屏聊天,趙玉屏是趙家的獨女,頭上只有幾個哥哥,沒有姐妹,對於一直想要個貼心小棉襖的趙夫人來說,趙玉屏這個女兒能夠回來看自己,那可是比自己那些兒子兒媳日夜陪伴在自己身邊更加重要。
“你父親手下的樑副將又從居庸關帶回來了一些冬蟲夏草,你拿回去,給五皇子補補身子也好,給自己補補身子也好,也真是,之前明明和小樑說了好幾次,若是能有雪蓮,就替你找些回來,那居庸關旁邊的天山上的雪蓮,可是比宮裡頭的還要好。”趙夫人真是對着趙玉屏不耐其煩地碎碎念道,趙玉屏亦是忙着點頭。
管家對着趙夫人耳畔說了之前的事情,果然不出管家所料,趙夫人只是微微蹙眉,便是隨意囑咐了幾句,也沒有要讓管家繼續追查這件事的意思,也不過是個沒了孃的孩子罷了,況且,那家人願意出十倍的價錢來買這孩子,想來也不會虧待。
管家將手中的銀子打開,給趙夫人看了一眼,趙夫人只是瞟了一眼,買那孩子也不過二兩銀子,十倍的價錢也不過是二十兩,雖然趙家一向節儉,可是二十兩的銀子也當真不算什麼。
“行了,直接拿去寺廟裡頭捐了做香油錢了吧,也算是替人家做了一件功德了。”
趙夫人說完,便又是對着趙玉屏說讓樑步鐸從居庸關帶這個帶那個的,樑步鐸是趙將軍親自手把手帶出來的副將,算起來,和趙玉屏也算是青梅竹馬了,趙夫人是一直將樑步鐸當做自己人看待的,雖然每日每日讓小樑帶這個,帶那個回來,可是對樑步鐸也算是母親一般的關懷,樑步鐸自然也是心甘情願地做趙家人的跑腿。
只是趙玉屏知道樑步鐸對自己的那些情誼,總是有些不好意思,當着趙夫人的面也不好反駁,只是跟着嘿嘿地笑。
趙夫人說了好一串的話,纔是看着趙玉屏道:“之前你回來總是來去匆匆的,今日是怎麼了,居然一回來便是說能留下來吃午飯,母親會讓廚房做你最愛吃的八寶雞的,保證讓你吃得飽飽的回去。”
趙玉屏牽強一笑,趙夫人立刻蹙眉道:“怎麼了?難不成是五皇子對你不好了?”
“自然不是,五皇子待我是很好的。”趙玉屏忙着替封荀反駁了一句,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封荀都不會虧待了自己,之前有人不停地上奏,請求五皇子納一個側妃,可是封荀知道趙玉屏不想,都是硬生生地擋了回去,這個朝代,能做到如此專一的男人不多,趙玉屏很是慶幸自己嫁了這樣一個將自己視若珍寶的好男人,只是最近,這個好男人的動靜讓她有些奇怪了,尤其是今日的嵐兒。
趙夫人看了趙玉屏一眼,反而問道:“那怎麼沒瞧見嵐兒和你一起回來?”沒等趙玉屏回答。
“嵐兒她。”趙玉屏欲言又止,只是看着周圍陪侍的奴婢一眼,趙夫人揮手讓她們盡數退下,趙玉屏這纔是惴惴不安地對着趙夫人說出了自己的擔憂:“母親,我看着最近五皇子,像是變了個人似的,我擔心,他會走上歧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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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便是到了第二日清晨,這是慕秦易和慕高賢約定好出徵的日子,三千龍虎騎已經在京郊候着了,隨時準備出發。
慕秦易起了個早牀,慕成凰亦是在三更天就爬起來親自替慕秦易烹飪了一餐愛心早餐,做的全是慕秦易之前愛吃的,雖然慕秦易之前已經反覆吩咐過,不需要慕成凰如此勞累,可是慕成凰總是想着,此去不知道要多久纔能有再次下廚的機會,能有一次替慕秦易做飯的機會,便是要抓緊的。
隨同慕秦易出征的人不少,至少林家人是要一起跟着的,雖然林老太爺和林夫人大病初癒,原本慕秦易的打算也是讓這兩人留在西夷,只是昨日臨時知道了一些消息,慕秦易思量片刻,能帶走的人,還是儘量都帶走就是,若是不方便,路上將這一羣人輾轉送去西北田家也比在西夷好。
連這兩位老人家都跟着上路了,田馨和田武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前去,還有之前出面的元桓,至於沈珂和林觀瀾,已經早昨日下午的時候離開了西夷,準備前往江南。
沈珂終究還是沒能說過林觀瀾,其實沈珂這樣一個堅決幹練的女子,若是她當真不想的事情,任何人都是強求不得的,林觀瀾能跟着沈珂一起前去,想來沈珂心裡頭也是希望能夠和林觀瀾一起面對這件麻煩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