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睡中醒來,夢中裴夢離憤怒的詛咒如繚在耳,蕭夢離暗歎沒想到自己的前世竟然與宋思君積怨甚深。
裴夢離愛的是她的哥哥裴無言,而裴無言愛的卻是溫宛善良的宋思君,也難怪裴夢離會如此憎恨宋思君,從裴沐瞳告訴她的故事中看,宋思君雖然紅顏早逝,裴無言卻愛她入骨,爲她守寡終生,放在那個年代,一個位高權重的將軍竟能夠爲一普通女子做到這樣,真的很不簡單。
其實蕭夢離挺同情裴夢離的,愛上自己的親哥哥,註定一生不幸。
正在回味夢中裴無言與宋思君和裴夢離的故事,忽然感覺到身邊的玄影動了動,蕭夢離低頭,正對上玄影緩緩睜開的雙眸。
“夫人……”
擡手欲撫摸蕭夢離近在咫尺的嬌顏,卻在擡手的剎那覺得渾身如同被巨石碾過,撕裂般的劇痛。火辣辣的傷口,痠痛腫脹的肌膚,不堪的記憶一段段浮現於腦海,玄影猛然瞪大赤紅的雙眸,目光牢牢鎖定在蕭夢離青青紫紫交錯的肌膚。
天哪!他到底幹了什麼!
“夫人,我……”
掙扎着起身,撕裂了剛剛包紮好的傷口,腥紅的鮮血滲出布條,蕭夢離皺眉,連忙扶住玄影亂動的身子,強迫他重新躺下,語帶責備:“別亂動!你重傷在身,不宜亂動!什麼都別想了,好好養傷!瞧,傷口又流血了。快躺下,我給你包紮,不許亂動!”
蕭夢離伸手欲解玄影臂膀上的布帶,玄影大掌牢牢抓住蕭夢離的手,語帶急切:“夫人,玄影有罪……玄影冒犯了夫人……玄影……”
“玄影,你沒有冒犯我。其實我喜歡你很久了。”蕭夢離抽回自己的手,半真半假地調侃道:“所以,你情我願,沒有誰對不起誰。”
早在玄影醒來之前蕭夢離就已經想好了,憑玄影一根筋的死腦筋,一定會認爲自己以下犯上冒犯了主子而以死謝罪。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死又有什麼用!再說了,像玄影這樣既忠誠又武功高強的暗衛真的很難找呀,就這樣死可惜了!
“夫人,玄影該死!玄影冒犯了夫人!玄影要以死謝罪!”玄影掙扎着爬起來,到處尋找利器,想自殺。
“打住!”
蕭夢離剛攔住玄影胡亂折騰的雙手,玄影雙腿又掙扎着想下地。蕭夢離索性整個人騎在玄影身上,壓住玄影亂動的身體,澄澈的雙眸睇凝着玄影,深深地說:“玄影,你聽着,這句話我只說一次,嫁給我!”
玄影正深陷於自己的自責內疚中無法自拔,咋一聽見蕭夢離此語,他當即又如同被點了穴般怔住。玄影擡頭呆呆看着蕭夢離,傻傻愣愣的樣子讓蕭夢離幾乎懷疑他是否受刺激過度腦殼燒壞了。
“夫人,你剛纔……說什麼?”
討厭!說好了只說一次嘛,說得太多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某女作嬌羞狀,柔聲道:“你聽着,我再說一次,嫁給我,做我的侍郎!”
嫁給我,做我的侍郎……
嫁給我,做我的侍郎……
嫁給我,做我的侍郎……
他沒有聽錯吧,夫人說的是:嫁給我,做我的侍郎……
夫人的意思是……
她要娶他?
看見玄影依舊一副癡傻表情,蕭夢離極度鬱悶,平日裡玄影就已經夠木納的了,若是再燒壞了腦子,變成傻子,那可如何是好?她已經向他求婚,難不成真的要她白養他一輩子呀!
“夫人,你是說……”
猶猶豫豫開口,千萬別怪玄影,實在是蕭夢離的話對玄影來說太過震驚,以至於他一再懷疑自己是否出現了幻聽。
蕭夢離抓狂。
“這話我已經說了兩次了,這是最後一次。你聽着,我問你:你願意嫁給我,做我的侍郎嗎?”
“夫人,你是認真的……”
“當然?”
蕭夢離摸摸自己的臉蛋,很認真的表情呀,爲什麼玄影會認爲我是在開玩笑呢?
“夫人,你可知道,玄影是暗衛……”
“知道。”
有規定暗衛就不能結婚嗎?
“暗衛是主子的奴才……”
“……”
廢話!暗衛不是奴才,難不成還是主子嗎!
“夫人,暗衛是奴才,低賤之人,配不上夫人萬金之軀,夫人……”
蕭夢離捂住玄影的脣,不讓他再說下去。什麼萬金之軀,說穿了,不過是誤入異世的一縷幽魂罷了。……
“玄影,我只問你一句話,告訴我,是,還是不是!”
鬆開捂住玄影的手,蕭夢離直凝玄影幽黑雙眸,一字一頓認真地問:“你、喜、歡、我、嗎?”
玄影怔忡,黑眸幽深靜如一潭死水,良久沒有回答。
早知道暗衛全是一羣沒有自己思想的木頭人,她原本以爲玄影跟在自己身邊日久,已經有了人類的情緒,懂得了人類的感情,卻沒有想到,到頭來還是木頭一個!
“算了!當我沒問!”
看見一臉失望的蕭夢離,玄影心中一急,幾乎衝口而出“我喜歡你”!然而,他卻把剛到嘴邊的話又重新咽回肚,因爲,他知道,自己沒有這個資格說愛!
暗衛不過是皇帝圈養的一羣走狗,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情緒,沒有自己的感情,唯主人之命是從,主人叫你死,你就必須馬上去死。對於暗衛來說,不能動情,不能動心,動了情的暗衛,只有死路一條!
留在她身邊,跟隨着她,只因爲皇帝的命令。陛下將他送給軒轅夢,同時要他監視軒轅夢。他本以爲這只是個簡單的任務,卻不想那一日,當她取下他的面罩,白皙如玉的纖纖細指撫上他緊實的肌膚之時,攪亂了一波平靜的湖水,一向波瀾不驚的心第一次有了起伏。
她很美,也很聰明,她很驕傲。她總是冷靜中半帶調侃,優雅中自有風情。她狂妄自大,驕傲自負,那種笑傲天下爲我獨尊的皇者之氣,竟然絲毫不比他在陛下身上看到的少分毫。
偶爾一個溫柔的眼神,偶爾一句細心的叮嚀,偶爾一杯溫暖的水酒,偶爾一桌芬芳的佳餚,就在這不知不覺的笑容,不知道何時,她竟然偷走了他的心。十多年苦練磨礪出的堅強心志,竟然比不上她回眸一笑的瞬間。如果讓皇帝知道他對她的心思,陛下一定會讓他自裁!
他不能說,不能有任何表示,就這樣悄悄地守護着自己的心,在夜深人靜之時默默回味,她的美好,她的溫柔,她的甜蜜。
她進了天機國,入了皇宮,大鬧晚宴,拐走了十三皇子。他第一次違背了陛下的旨意,沒有將她的行動報告給陛下。只因爲他自私地相信,她一定有辦法能夠化險爲夷。
然而,他錯了!一失足成千古恨,她終於還是無法逃脫被斬首的命運。
她要去送死,他想阻止,卻無法阻止。連她愛着的雲飛遙都攔不住她,而他不過是她的奴才,他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她將玄胤楓託付給他照顧,她說他不再是她的暗衛,她說她給他自由,可是她又可曾知道,玄影要的不是自由,他只求能夠一輩子站在她的身邊,守護着她呀!
他想過劫法場,可是陛下竟然出現了。他不敢面見陛下,因爲他沒有遵照陛下的旨意將她的一舉一動報告給陛下。陛下一定會責罰他的,他不畏懼死亡,卻不能夠死亡。她將玄胤楓託付給他照顧,他一定要爲她達成心願。
守着玄胤楓,護着玄胤楓,照顧着玄胤楓未出世的寶寶,直至那一次逃難再度遇見她,那一刻,他多麼希望自己能夠像玄胤楓那樣撲入她的懷抱之中,告訴她,他一直很想她!
然而,他不能夠!玄胤楓是她的愛人,而他,只是她的暗衛!
當鞭子在身上重重落下,痛的是身體,甜的卻是心靈。他知道陛下憎恨他背叛了自己,他亦知自己不配爲臣。陛下若要他項上人頭,他自不會眨一下眼睛。只要能夠保護她,就是獻出自己的生命又有何防!
他以下犯上冒犯了她,侵佔了她的身子,她不但不怨恨他,反而告訴他:嫁給我,做我的侍郎……
聽到這句話的那一刻,他多麼想瘋狂地抱住她告訴她:我願意!我願意!我願意!然而,他不能,亦不敢!他是皇帝的暗衛,一輩子都是皇帝的暗衛!暗衛一旦動情,必死無疑!他不是怕死,只是現在不能死!只要她一刻沒有平安,他便不能輕生!
“夫人,玄影……”
玄影尚未說完,蕭夢離便強勢打斷了玄影的話,霸道命令:“玄影你給我聽着,本小姐現在命令你,不管你願意不願意,你都得嫁給小本姐做侍郎!”
氣死我了!本小姐誠心誠意向你求婚,你竟然敢拒絕本小姐!本小姐這輩子就沒這麼丟臉過!如果不把你拐回家做個侍郎,本小姐面子往哪兒擱!氣死我了!即使娶你回家只做個擺設,本小姐也娶定了!
本以爲蕭夢離會生氣責罰自己,卻不想蕭夢離竟然說出這樣的話,玄影心中既驚亦喜。雖然看起來好像是蕭夢離強迫了自己,但是能夠跟蕭夢離一輩子在一起,他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