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青着臉坐在那裡緩了半晌。
荷菱沒底氣,“公主,你不會真要看那葉娃娃跪死在這兒吧?”
“爲什麼不行?”公主一臉兇相,“你去告訴喬彌,我就準備讓她跪死這兒!”
荷菱默默去了,公主脾氣不好,駙馬爺的脾氣卻是向來很好的,少頃她便回來:“公主,駙馬爺說。只要您高興,跪就跪罷,沒事兒。”
公主冷笑:“不許府中人給葉娃娃吃的,水也不行!”
荷菱又去傳,少頃又回來,“駙馬爺說。他立刻就吩咐不再送吃的。”
公主怫然:“我要讓葉娃娃給我寫一篇道德經那樣深度的悔過書,對着漫天神佛念一百零八遍八十八佛大懺悔文!”
荷菱回來:“駙馬爺說,稍後便派人將十八羅漢釋迦摩尼觀世音等佛像全搬到前殿外去。一一放在葉娃娃身前,供她懺悔。”
公主眉一挑。
荷菱感嘆:“駙馬爺態度良好一百分。”
公主摸着筆桿子拿在指間轉了兩圈,驟然起身。一甩袖子往前殿外去。
葉娃娃起初還跪的挺直驕傲的脊背,不知何時居然已有些癱軟下來,青絲微亂,身形略顯頹然。
公主眼睛平視着前方走上前去,站在葉娃娃身前,“跟本宮說三聲你錯了,然後再求一聲讓本宮饒了你,本宮就讓你起來。”
葉娃娃擡頭看她一眼,面無血色的臉上輕如煙繚,薄薄脣已乾裂,一聲不吭。
公主低頭朝她看去,冷笑一聲:“真是傲氣。”
葉娃娃嗓音嘶啞。忽然淡道:“你若是真心喜歡喬彌,今後,即便是沒有我。你也會主動離開的。”
“什麼意思?”公主冷道。
葉娃娃垂下眼看向一旁,再不搭理,縱使如今狼狽不堪,連說話都無幾分力氣,她卻還是留了那麼幾分壞心腸,刻意的不說清楚想讓人心生惶惶。
公主眉心微折,在她身前半蹲下來,看她眼:“你知道爲什麼,喬彌居然連你喜歡他都不知道麼?”
葉娃娃掀眸。陰冷的一雙眼逼上她視線。
公主笑得十分可親:“就是因爲你說話老是不愛說清楚,平日裡總冷着一張臉裝不食人間煙火,你以爲你說話總說一半是高冷別人都拿你當仙女似的?我跟你說你這種人最沒存在感還惹人討厭,和喬彌認識小半輩子了,你連一點希望都沒有過,這種最可悲了你知道麼?”
“我跟你不一樣!”葉娃娃聲音重了幾分。
“有什麼不一樣?”公主輕嗤:“你不喜歡喬彌?”
葉娃娃面有慍色。一時緘口。
她自小便生活在綠微居中,少有踏足外界,天生性子便極冷,自然不知該如何喜歡一個人,若非在喬彌這場親事之上,她的情緒突然爆發的過於不正常,情場老手如劉溫伯,也無法想象冷傲如葉娃娃竟也會喜歡一個人。
別說喬彌對別人的情感不甚在意,他就是在意了,也不容易察覺的出一個老愛在綠微居的冬夜裡來掀了他被子,還開窗不關的小丫頭竟會將心思放在他的身上。
說白了喬二公子至今都不怎麼反應的過來。
綠微居位處於鐘山之巔,那裡的冬天何其冷?夜裡沒冬被那是要死人的。喬二公子得有多大的自信纔會覺得葉娃娃這不是仇而是愛?
“說啊,喜不喜歡?”公主十分惡意的看着眼前抿緊了脣的人笑道:“我特別想知道你是不是要比我貞烈高貴些?”
葉娃娃一雙眸子黑如墨玉,裡面怒氣激涌:“我能接受清荷。可我不能接受你!”
公主皺了皺眉,笑得無比譏誚:“本公主需要你來接受?你誰啊?”
葉娃娃胸間梗住,幾許起伏,說不出話來。
葉娃娃此生對於情感一事不曾參過,她只知世間萬物都分先來後到,恩義爲重,她比清荷遲了,恩情也比不上清荷,所以她自然而然的退讓。她接受清荷,卻並不妨礙她討厭清荷。
如今清荷退下,換上來的卻是一個危機四伏的女人,這個女人周身佈滿荊刺,倘若大意,稍不注意便是鮮血淋漓,她將喬彌牽扯進來成爲她荊刺外的一層防盾,以血肉相護,以性命爲誓,葉娃娃接受不了,於私心於常理她都接受不了。
她定定看了公主許久,眸子愈來愈冷。一字一句重逾千斤:“你真的會後悔的!”
公主笑不出來了,葉娃娃的神情是染血的認真,瞳孔微紅。
“你憑什麼這麼覺得?”
葉娃娃居然勾了勾脣:“你真的想知道麼?”
公主冷笑:“你說啊。免得你今後失望,不如讓你現在就失望了來的好。”
葉娃娃死死盯着她,啞聲開口:“南莫與北祁百年爭端。互相都想吞了對方,而你皇……”
“公主,宋世子求見。”內監站在石階之下,稟告聲細細的傳過來。
公主頭也沒回:“不見!”
“可……”
“磬瑤公主好生無情啊。”青石長階之下,一道慵懶嗓音輕輕佻佻的拂入耳畔,公主眉心一跳,站起身來回頭,宋冠言描金扇輕輕揮動,緩緩從青石階下漫步上來,吊兒郎當的笑意,偏偏風流俊美的桃花生豔。
玉錦緞鎏金冠,領口繡着回字紋,袍角鑲金線,翩翩然陌上公子人如玉,映亮長天一色的風景,眉目含情。
公主臉一青:“誰允許門房放的人?”
內監小心翼翼:“宋世子說,他前幾日已遞過拜帖,公主未曾回拒,那便是默許,而他有急事,等不及通稟……”
公主險些一腳給他踹過去:“下次沒得本宮明令,誰也不許放這個人進來!”
內監嚇得忙應:“是是是……”
宋冠言施施然行了一禮:“公主金安。”
而後直身,黯然神傷地站在一旁揮着扇子:“本世子已求上了門來,可公主居然當着我的面還想着要拒吾於千里之外,本世子的心,也是肉長的啊。”
“你直說,你來幹嘛?”公主鐵着臉懶得看他。
宋冠言描金扇一收瞄瞄四下,“公主是要我,在這兒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