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折梅,壓下一抹豔紅在窗前橫逸。
荷菱開始整日的喋喋不休,絮絮叨叨地跟悶在寢殿中的人說:“公主,今日是雨夾雪呢,起來看看吧?”
“公主,沉了這麼久的天色終於放晴了,還冷麼?”
“公主,你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公主……你不能就這麼廢了。”
“公主。駙馬爺可能……真的回不來了……”
她的聲音一日比一日輕,也一日比一日重,卻從未得到過迴應,在窗前橫梅的這一日,荷菱終於忍無可忍地掀開了所有絲帳,讓那冬日裡折着積雪有些晃眼的陽光直射進寢殿最陰暗的深處,白着臉抖聲質問:“公主,駙馬爺如今已經沒了,你難道想今後連自己的皇兄都沒了麼!?”
許是心肺肝膽衝擊的厲害,才讓她的聲音微微帶抖,震的那人的眼睫都輕輕顫了顫,多日未見到外頭的日間光線,她瑩潤的指尖有病態的蒼白,與肌膚爲一色,雪衣烏髮,紫瞳深的看不見底。匯聚濃成一片漆黑的墨色,黑白相映,襯得她臉色白得幾乎透明。
“嗑——”
“嗑——”
“嗑——”
寢榻邊緣上木板極細微的敲擊聲響,她木然着一張臉如徒具形骸。那纖長漂亮的指甲,卻不動聲色地,輕輕敲響了木板。
荷菱眉眼動了動,胸腔中有什麼東西,猝然間跳了起來,愈跳愈疾,她還是那般怒其不爭的樣子,甚至愈來愈怒,愈來愈不成樣子,她站在寢榻前近乎咆哮:“你這樣對得起我們麼?不說話有什麼用?你哭有什麼用?你若非要如此,倒還不如就當真去陪駙馬爺了來的痛快!”
公主還是沒說話,眼前這樣活生生的一個人,她竟似完全看不見,也聽不到她的聲音,感覺不到她的氣場。
荷菱有怒氣發不出來,深吸了幾口氣。捂了捂自己的眼,沉痛而悲哀地撂下一句:“公主,你真的讓我太失望了!”
便轉身離開。
她怒氣衝衝地跨出了寢殿,面沉如水。沿路的宮娥內監都有些避閃不及,就連撞見宋冠言,她都是毫不客氣的一把推開,宋冠言一把拽住她胳膊,緩緩扭頭看她:“你幹什麼?”
荷菱掙脫不開,恨聲冷笑:“衝撞了王爺,王爺是準備治奴婢的罪麼?橫豎公主都已經廢了,我不想再繼續等下去等到爲她收屍時看見的是一副乾癟不成人樣的軀體!那不是我認識的公主!我如今寧願回去被我爹打一頓。我也受夠了這死氣沉沉!”
宋冠言掌心遽然收緊,沉沉看着她不語,目中有什麼東西在涌,在那一瞬間流露出來的情緒,讓荷菱一視之下,竟有些心驚。
那是從黑暗深處蔓延出的一種久違的痛楚,夾雜着些許沉痛的舊事,衍生出的絲絲屈辱和不解,更多的是怒氣如颶風,席捲而過,留一地白骨。
荷菱正要義正言辭地繼續槓一槓,宋冠言突然便重重甩開她,徑直往寢殿中去。
荷菱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下意識的想跟,卻僅是動了動腳,略做權衡後,又硬生生的收了回去,扭身往相反的方向疾行。
冬日裡天色持久的陰鬱,難得一見的晴雪便在今日,暮色積攏又散開,將偌大寢殿中映得如火明亮又溫暖。
這個不語不動的人,是一抹素淨的色彩,與記憶中的某一個人不可抑制的重合疊加,最終記憶中的那個人變得模糊。而眼前的這個人,卻是逐漸清晰明朗,在腦海中生動。
爲什麼到最後她們都是這樣,收斂了自身所有明媚的光彩,變得灰白沒有生氣,就像一盞即將圓寂的燈火,即使他都已經如此小心翼翼的呵護,居然也沒能起到半分作用。
這種無力感,真是讓人無所適從。
宋冠言關上殿門,將重重絲簾垂幔緩緩合上,遮掩了外間的光線,他的動作不緊不慢,說話的語調也沉靜如水,平穩的沒有起伏,清清淡淡地問她:“你準備就這樣了是麼?阿暖。”
阿暖?
公主擡眼看他,那一剎那寢殿中剛好沒了光線,恢復一貫的沉寂陰暗,宋冠言的臉在那一瞬間也就變得有些陰鬱的迫人。
公主動了動,她知道宋冠言從來就不是一個表裡如一的人,他在外永遠慵懶又玩世不恭。可他骨子裡實則孤僻,他從來就沒有一個真正相信的人,他會在背後捅人刀子,逼急了,也會有些陰狠。
她放下手,微不可覺地往後退了退,這樣緩慢壓抑的氣氛,讓人心中有股濃烈的不安感。
宋冠言慢條斯理地轉身將寢殿中宮燈點燃一盞,然後吹熄了火摺子,隨手扔去一旁。
他上前去挨着她身邊坐下,公主目中露出了牴觸的情緒,她挪了挪身子,坐的離他遠了些,宋冠言極低的笑了一聲,有些嘲諷,有些笑她不自量力。他伸一伸手,還是可以輕易的碰到她的臉,沿着她的肌膚下滑。
公主霍然就扭頭看着他,目光如刀。
宋冠言眼皮子都沒動一下,他掌心溫熱,她的肌膚卻柔軟如初雪薄涼,因情緒波動,終於有了點顏色。
她的脣是極淡的粉,這色澤怎得就如此好看。
宋冠言指腹沿她脣瓣輕輕摩擦了兩下,這寢榻也就這麼大,公主如何退,宋冠言也就如何進,伸一伸手,總是能輕而易舉的碰到他想碰的任何地方。
公主眼中有情緒衝破禁錮,偏頭就一口朝他咬下去。
宋冠言眼眸一深,“就這樣。有點反應,多好。”
他長指一收,極快鉗住她下巴迫她擡頭,俯首就吻下去,公主咬他,他也咬,血腥味濃濃漫開也不鬆口,最終有人從齒縫中破出哭腔:“宋冠言!”
腳踹手抓,宋冠言擡膝將她壓住,帶着逼迫性的殘暴,勁用得狠了,直接就將人壓去了牀上,將她兩隻手腕死死扣住。
“我還當你死了,這不是還活着嗎?”他貼着她脣角氣息沉重,有些不穩的喘息,眸子似乎充血。
公主脣角還殘着血,盯着他有一種徹骨的恨意:“你死我還沒死!”
宋冠言沉聲冷笑:“我他媽忍了你這麼久,我也不想忍了!”他擡手抓住身下人的衣襟口狠狠一扯,“刺啦——”一聲刺耳的聲響,衣料撕碎的聲音,就劃破了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