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婢一笑,屈膝回身:“奴婢青玉。”
公主臉色微微變了變,她細細嚼了嚼這個名字,儘量使自己不要太急切,伸出手,言簡意賅:“腰牌。”
青玉伸手入懷,淡笑道:“腰牌可以僞造,公主就算是看了腰牌,求得也只是一個安慰,倒不如這樣東西,來的更有說服力些。”她從懷中掏出的是一個香囊,暗紅色的,只有極小的部分還露出了小片杏黃,想來這纔是原本的顏色。
她上前兩步,禮數很是周到,雙手將香囊捧着放去了公主掌心,又再垂頭退了回去。
香囊在手中沒有重量,只是隔近了,才聞到幾縷揮散出來的清雅香氣,公主心尖顫了顫,這氣味已經很薄弱,大抵過不了多久,香氣便會散盡了。
這是她與喬彌偷出府時買下的,除了她與喬彌,沒人會知道。
她擡頭看青玉:“我找了你這麼久,爲何此時纔出現?”
青玉沒說話,看向她身後裡室,公主知她意思,轉身回去裡室一看,素心已趴在案上睡着了,青玉跟進來,兩指放去素心脖頸後重重一按,素心無意識輕哼了一聲,而後呼吸聲愈發沉了下去。
公主看着她,不知她這是在做什麼。
“公主不用擔心。”察覺到鳳罄瑤視線,青玉淡道:“奴婢只是以防萬一,讓素心睡得更沉些罷了。”
公主若有所思看她一眼,想必她與素心也沒那麼相熟,藉故進來,只是爲了向她表明個身份罷了。
青玉將素心抱起來,放去外間婢女守夜時睡的小榻上躺着,隨後才又揭簾進來,斂首解釋:“之前時機未到,太過刻意,難免令平陽王起疑,倒不如由他親自將奴婢從公主府中挑選出來之後,奴婢再想辦法在暗中幫襯公主,如此一來,大家都好行事。”
公主將香囊舉在眼前:“這個……是什麼意思?”
青玉淡道:“香囊爲何變了色,公主想必清楚,喬二公子臨走前託奴婢將此物交給公主,請公主耐心些,等他回來。”
她話到這裡停了停,神情有幾分淡漠,擡眸看了看她,“若不是公主實在不夠耐心,奴婢怕是得等到小公子出世之後,纔會來見公主了。”
她這話說的客氣也巧妙,若不是反着來聽聽,還真聽不出她語中的不滿與責怪,她這意思是,如果不是鳳罄瑤的肚子裡懷有喬彌的血脈還不謹慎小心的行事,她怕是理都懶得理她的。
公主氣笑了:“哦?”她喉嚨一抖笑出聲來:“你是來教我,該如何耐心的麼?”
懷孕的人不好惹,再說公主也與她不熟,憑什麼要受她冷嘲熱諷?
青玉姿態仍舊恭順,端端正正地道:“奴婢不敢。”
公主冷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青玉看她一眼,淡道:“奴婢只是想提醒公主,男人大多心高氣傲,您帶身子嫁過來,平陽王不會碰你,可公主您也得有個分寸,適當的激一下就好,激過了,平陽王此人喜怒無常,也不知會做什麼。”
“他眼下喜歡您,故而會忍着您些,可您若是過於自以爲是了,怕是會討不着好,人要學會看清自己的處境,不能愚昧的一味挑戰別人的底線,二嫁之身已夠是損人聲名,好在還只是個名頭,若是今後當真坐實了,不說別人,想必公主您自己的心裡頭,也是會不舒服的。”
公主臉色逐漸泛青,卻尋不到發脾氣的藉口,她閉眸深吸一口氣,壓着嗓音道:“你給我出去。”
青玉淡道:“奴婢還有一言,公主可暫且聽聽……”
“你給我滾出去!”公主睜眼看向她,臉色鐵青,突然拂袖,一個青瓷盞摔在她腳下,“咣噹”一聲,驚起院中守夜婢女。
青玉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腳邊碎片,屈膝一禮:“奴婢告退。”
轉身退了出去。
關上房門,有宮婢上前詢問,青玉一擡臉,紅了眼眶,搖搖頭什麼也不肯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院中婢女心中就有了個數,青玉與王妃不和,是頭一個遭殃的,這消息長了眼,過不了多時,便傳進了宋冠言的耳朵裡,平陽王什麼也沒說,在燈下笑了笑,繼續看手中公文。
青玉說的那些話委實氣人,一嫌她鳳罄瑤如今二嫁之身,損了喬彌聲名;二嫌她身子或許會將不乾淨,不能爲喬彌守節,公主氣得腦子昏沉,不明白十里樓臺的人爲何總是對她心存莫名的敵意,她也沒做過什麼不是嗎,她也挺委屈的,真是氣得眼睛都紅了。
人都是這樣,一旦自己不能接受的事被別人直截了當的指了出來,總是會大發雷霆,難以平息。
她輾轉反側,外間素心卻還睡得好好的,再大的動靜也驚不起她一點兒,公主掀了被褥起來,拿了筆墨報復似的在小姑娘臉上畫了四隻烏龜,然後才覺泄了一點氣,哼哼着睡覺去了。
隔日主院在素心的尖叫聲中被驚醒,宋冠言整冠準備上朝,出門時看着素心的臉,挽脣笑得意味深長:“看來,你與阿瑤倒還相處的不錯。”
素心頓覺一陣心驚,連忙要跪:“王爺……”
宋冠言單手攙住她,晨光微熹,他背光而立,輪廓被鍍上一層金色的細邊,耀人奪目,素心有一剎那的晃神,宋冠言笑着讚了一句:“烏龜畫的不錯。”
她愣愣地居然回禮謝道:“多謝王爺。”
待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宋冠言已同文殊出府了。
素心突然懊惱,趕緊將自己收拾好了去伺候屋裡那位主子起身,公主看着她笑得一臉和藹,素心陣陣毛骨悚然,直到看見青玉,公主纔開始甩臉色。
昨日裡跟她爭鋒相對的人,今日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公主讓幹什麼便幹什麼,時而還紅個眼,像只被人攥在手心裡欺負的兔子,直到宋冠言開始有意無意的在她面前說青玉的好話,公主才明白,青玉到底想要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