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青由假山後轉出的時候,衣裳雖整,可臉上的紅暈分明可見,見着佟錦,微微地偏過頭去,不與她的眼神接觸。
佟錦這會也冷靜多了,想着剛纔他們擦槍走火的那勁頭,臉上也是紅如火燒,畢竟他們上一次還僅限於小心的擁抱,連個輕吻都沒有,這回卻是差點做了全套,剛剛因爲有真人春宮當面上演,他們情難自抑還說得過去,可現在迴歸平靜,再想到這事,饒是佟錦臉皮再厚,也有點羞於見人了。
兩個人一個扭頭看樹,一個低頭看地,並肩站了好一會,佟錦的指尖無意識地繞着腰間的絡子,鬆了又緊、緊了又鬆,她向來轉得不慢的腦瓜這次卻是半天也沒想出該說點什麼來緩解一下氣氛。
一聲輕咳,卻是蘭青先伸出手來抓上她的手,手裡帶着微微的汗漬。
“也沒什麼……我們……反正早晚……”他有點語無倫次,“你不要自責……今天都是我的過錯……我……是我忍不住才唐突了你……你是被我所迫……沒有一點錯處……”
佟錦的臉漲熱一片,低着頭聽他說話,心裡有點亂——她不是這個時空的人,自小受到的外界影響讓,她並不會因爲今天的事而產生什麼羞恥愧疚感,尤其他們也算是兩情相悅,糾纏了這麼久,有機會做些出格的事並不那麼讓人難以接受,只是……咳,她有點害臊了。多新鮮,原來她也會害臊。
蘭青卻因她的沉默而微感慌亂,抓着她的力道重了些,急急地道:“你放心,我定會負起責任的,你現在已經是我的人了,我會加快行動,儘快娶你過門的。”
他那樣兒……又急又躁,佟錦突然很想笑,可她知道現在不是笑的好時機,就只管忍着,在他復又開解她“放心,不會有孕”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你當我什麼都不懂嗎?”她臉上帶着酡紅,斜着目光輕睨他,“這就是你的人了?那你新婚之夜打算怎麼過?”
蘭青頓時臊得滿臉通紅,瞪着她,一時無言。
他倒忘了,他這未來的世子妃向來大膽,連男人都敢主動追求了,還有什麼話是說不出口的?不過他剛剛的話也的確是有些幼稚了,可他那不是着急麼!
看她面色如霞一眼掃來的嬌嗔模樣兒,蘭青剛剛平復下的身子又有些疼了。他當然希望她真的變成他的人啊!剛剛他幾乎忍不住,但太子先前的話讓他硬生了幾分清醒。他不能讓她冒着受孕的風險,如果他們的婚事出現什麼波折,那他無法想象她將面對的將是怎樣的羞辱與指責,到時就算他挺身而出,也難以平復外界對她造成的傷害,所以他只能強忍。
“什麼話都敢說,你看我不……”狠捏了一下她的手,接下來的話全都掩入他懲罰性的吮吻之中。
佟錦連連拍打着他,卻被他輕易制服了雙手,握在他的手中。不過,終是沒再過分了,重重懲罰漸漸轉爲綿密的淺啄,似乎永遠也不滿足一般,良久良久,才分了開來。
他有些懊惱地轉過身去,又是好一會才恢復到比較從容的樣子。
“要不……最近我們別再見面了。”她紅着臉竊笑。
臉上當即被不輕不重地捏了一下,“我忍得住。”
看他氣息微亂,偏又力圖冷靜自持的正經模樣,她心中一軟,“其實……”
他又摸上她的手,手上微微用力,“總得正式拜了堂,我心裡才踏實。”
佟錦不言語了,任他拉着,低着頭順從地跟在他身後,看不清楚神情,可頰邊頸側一片潮紅,久久不散。
“今天的事別太在意。”走出假山羣之前,他低聲囑咐。回頭見她好不容易纔消了紅暈的臉上又紅了,心中一滿,拉着她便停了下來,調侃地笑道:“我說的是太子的事,你又想到哪去了?”
佟錦狠掐了他腰眼一下,他嘴裡喊着疼,臉上卻笑嘻嘻地,那樣明朗的笑容是佟錦從未見過的,鮮活、燦爛,耀眼得有如一輪驕陽,讓她一時有些怔忡。
他撫上她的臉,目光柔柔,“你若喜歡看我笑,以後我就常笑給你看。”
佟錦只覺得眼中酸漲無比,有什麼東西似乎要噴涌而出,她一頭扎進他的懷中,用他的胸膛堵回自己滿滿的動容,鼻音稍重地說:“蘭青,和我在一起,你不會後悔的,真的。”
身前的胸膛微振,他笑聲很輕,卻又笑得如此滿足,無需回答,他們已知彼此的答案。
佟錦終還是答應了蘭青三番兩次的鄭重囑咐,宮中的事不要過多探聽,尤其是太子的事,對她沒有好處。
佟錦心裡卻更爲複雜和矛盾,因爲自己也還沒弄清楚,所以她並不多說。與蘭青各自出宮,又拐了個彎在宮外會合,他們一車一馬地並行前進,隔着紗簾談天說笑,雖無肢體碰觸,心裡的溫度卻愈加火熱。
極爲緩慢地行了一路,車馬最終在距佟府一條街的地方靠邊停下,佟錦盯着紗簾外的挺拔身影道:“公主府的事你不用操心了,孔夢雲借了幾個幫手給我,我還應付得來。”
蘭青微一點頭,在外人面前,他還是習慣性地沉穩下來,並不表露過多的情緒。不過,在佟錦戀戀不捨地說了道別後,他輕咳一聲,“你……還想去看睡蓮嗎?我派人去清源寺打探過,已經全都開了。”
佟錦心甜如蜜,掀了紗簾卻又故做不悅,“當初可是我求你去,你還假裝沒聽着的。”
“錦兒!”蘭青握着繮繩的指尖動了動,終是忍下了伸手摸她的衝動,半垂着眼,以極低的聲音說:“以前是我不好,以後……無論你想做什麼,我都依你。”
佟錦心中微震,她是怎麼也沒想到,當着靜雲和王老實的面,他竟也會說出這樣服軟的話。
“饒了你了……”看着對面靜雲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佟錦忍着臉上熱意小聲嘀咕了一句,又想了想,“我回去安排一下,定好了時間,就讓人去八仙樓留個口訊,你定期派人去看。”
蘭青點點頭,這次告別倒很利落,撥了馬頭就走了。
佟錦狠哼了一下,還有沒有點誠意了?
靜雲卻是再忍不住笑,“世子再不走,臉上就要紅透了。”
佟錦本沒留意蘭青的臉色,聽靜雲這麼一說,心裡這才舒服了,又想到今天的事,先是羞赧至極,後又漸漸敗了臉色,與王老實道:“先回家吧。”
佟錦已經很久沒回過佟府了,老夫人知道公主府事忙,也不催她回去,算算時間,卻是有半個多月沒見過家裡人了。
回了佟府後,佟錦便往老夫人的暢鬆園去,這個時間老夫人午睡還沒起,她也就不着急,慢慢溜達了過去,又找了守門的李媽媽說了半天的話。
今天佟玉帛與柳氏果然入宮探柳妃去了,不僅如此,還帶了佟喜前往。佟錦刻意套話,當即大作不解之狀,“喜兒是何種身份?二孃爲何帶她一起入宮?”
李媽媽神秘地看了看左右,“聽說是與二小姐的婚事有關,對方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不喜歡親家府上有什麼說不得的秘事,特地着人指示過二夫人,讓二夫人儘快處理好喜兒姑娘的事,以免將來授人以柄,說他親家府上不認長女,失了仁心。”
“竟有這樣的事?”佟錦吃驚不小。授意柳氏的人定是太子無疑,今天的事她本以爲是太子一時興起欺負了佟喜,對她只是玩弄而己,如今看來卻是早留了退路。
今天太子對佟喜的囑咐,表明他是有心思接她入太子府的,可佟喜將來是跟着佟玉帛以一個丫頭的身份入太子府還是以佟家長女的身份,結果是截然不同的。若只是陪嫁丫頭,那麼佟喜終生只能依附在佟玉帛之下,將來就算有孕生子,也沒有親自撫養的資格,生下的孩子也要尊佟玉帛爲母,更別提越過佟玉帛給她封賞位份了。可若是以佟家庶長女的身份入府,那麼一切都會不同。
只是柳氏怎會甘心?
李媽媽又湊過來,低聲說道:“今天卻是柳妃娘娘直接點的名,說要見見喜兒姑娘,喜兒姑娘這纔跟着入了宮。”
佟錦聽她一口一個“喜兒姑娘”叫得尊重,心裡覺得好笑,又問道:“那喜兒現在還跟在玉帛身邊嗎?”
李媽媽便現出一個誇張的表情,“哪兒能呢?二夫人讓人收拾了大姑娘原先的金紛園,讓喜兒姑娘過去住,又撥了兩個丫頭照看,如今也有姑娘的風範了。”說完又細聲笑道:“二夫人就算再不開懷,又怎會爲這樣細末的小事耽誤了二姑娘的前程。”
佟錦這才意識到柳氏可能根本不知道太子的意圖,正全心爲佟玉帛的前途打算,殊不知太子也有自己的想法,先恢復了佟喜佟家長女的身份,再談入府,將來無論是生育子嗣或者封賞名份就都容易得多了。
這麼說來,太子對佟喜,竟是帶了幾分真心的嗎?否則又何必大費心機安排種種?
如此一想,佟錦的心情更爲複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