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又是什麼手段?”蘭青下到練功室中,權叔一臉好問,“是在茶水裡倒了醋還是做了竈灰彈?”
蘭青按按額角,“老師……”
權叔自從明白佟錦的作戰方針後便積極響應,還提出了竈灰彈方案,就是把竈灰裝包,趁其不備偷襲目標,不過也不知道佟錦是嫌這方法太低端還是不忍心把他弄得灰頭土臉,總之一直沒有行動,讓權叔很是失望。
“咳咳!”權叔瞬間轉換成威嚴的神色,“這方法的確很不可取!”
蘭青忍得很辛苦,纔沒當着老師的面送個白眼給他。
這日中午,蘭青和權叔都沒有上來吃飯,讓佟錦辛苦炮製的薑汁泡砂飯徹底失去用武之地。
當天晚上,練功室內還是聲息全無,佟錦與衡初商量過後,都覺得可能是這幾天的倒黴攻勢起了作用,分明是練上了啊!
到了第二天早上,答案終於揭曉,滿面紅光的權叔自練功室出來,狠狠地拍了下佟錦的肩膀,“再接再勵啊!有效!”
蘭青跟在後頭,滿臉的無語。
大概暴躁和憤怒是近親吧……他也只能這麼分析了。
蘭青終於找到了引導靈力的入門方法,爲了不讓自己過於倒黴,他將當時暴躁的心情牢記在心,倒也百試百靈,從此警告佟錦,行了,夠了,他已經明白如何啓動靈力了,不用給他再添堵了。
佟錦卻另有打算,這纔剛入門啊!權叔也說過,情緒反應越大,御靈的威力纔會越大嘛,所以她還得更努力才行!
不過除了初期的效果還算可以外,之後無論再做什麼,都很難再幫到蘭青,因爲他也有解除暴躁的獨家法門急了就拉佟錦進屋,往往大半天才心滿意足地出來,繼續去鑽研他的憤怒之道,佟錦出現的時間則會更晚一點每當這個時候,衡初就會主動承擔起做飯的職責,倒讓這幾個月吃慣了家常小菜的權叔十分暴躁。
時光匆匆,自佟錦他們來到這裡,半年時間,轉瞬已過。
“蘭師弟不愧爲天縱奇才。”一日衡初自練功室裡出來,向佟錦嘆道:“短短時日對靈力的控制已然不弱了。”須知,他可是經過了十年的刻苦操練,纔有了那日演示時的功力,而蘭青只經過半年,就已似模似樣了。
“縱然是當年的雲繼海,也遠不如他!難怪老師苦等十年,也不願放棄!”蘭青大有進展,衡初不僅沒有絲毫嫉妒之意甚至還帶着微微的興奮,“老師之仇,終於見了得報的希望!”
“衡師兄。”佟錦一直很好奇“你當年爲何肯廢去靈力也要助權叔參悟功法?就不曾後悔過麼?”
衡初面上現出幾分悵然,“後悔?我只後悔自己生得太過愚笨!”說着,長嘆一聲。
“衡初一生所有,所恃武技、良田豪屋、嬌妻美妾,無一不是老師所賜,甚至我這條性命,也是老師兒時自街頭救回,二十年前,老師爲了保我一命,不惜甘冒被雲繼海發現的風險潛回京城助我離京如此恩德,莫說廢去靈力,就算要我一條性命,又有何干?恨只恨我天資太差,無法將老師的武技發揚光大,更無法替老師報仇!不過好在有了蘭師弟……”
衡初的話讓佟錦十分感慨,也極爲自豪,天縱奇才,那是當然的,也不看看是誰的男人!
“過幾日便是七夕燈會。”衡初明顯心情不錯,“蘭師弟近來一刻也不肯放鬆,老師常說要他出去走走他也不聽,過幾天你們不妨去燈會上轉轉。”
說起出門,佟錦來這裡半年有餘真的鮮少出門,所有東西都是衡初採辦,僅有的幾次出去,也只是在附近街頭的商鋪裡轉了轉,並不敢遠走。
“都已經這麼久了,若是有人發現我們,怕不早來找了麻煩。”衡初蒼老的面容上帶着舒心的笑意,彷佛有一種神奇的感染力,“福海鎮很熱鬧的。”
佟錦自然是心動的,況且是七夕啊,她和蘭青在一起後,就沒過過這麼有紀念性的節日。
不過,她還是沒說,更沒張羅,最後還是衡初向權叔說了,蘭青才愣了愣,望了過來。
權叔點頭道:“出去走走也好,你最近將自己逼得太緊,已有一段時間沒有進展了。練功最忌心浮氣躁,你是該放鬆一下。”
蘭青聽了,默默地點點頭,讓佟錦心中很是雀躍。
“最近忽略你了。”當天晚上,蘭青站在佟錦身後,替她拆下發飾,略感歉疚地道。
佟錦自鏡中還他一個笑容“我纔不用你顧,我每天充實得很,你粘着我,我倒嫌煩。”
蘭青的目光無意自屋內的一些裝飾上掃過,發現屋中不知何時多了許多小掛飾,有手編的也有繡的,想來便是這段時間佟錦的作品,當下心中歉意更深。
佟錦是什麼性子?當年繡一方帕子已讓她好大顯擺,現在居然做了這麼多這樣的東西,可見她無聊到了什麼程度。
七夕當日,蘭青難得地給自己放了一天假,從早上便沒去練功室,陪着佟錦在屋裡挑晚上出去時穿的衣服。說是挑,其實也就那麼兩三套,佟錦倒是有錢,可因爲不常出門,所以便也不必備太多衣物,衣物的樣式也是極盡簡單,只以舒適爲主。
可就算是這樣,佟錦還是興致勃勃地來回換了幾遭,髮式也有改變,每一次出現,蘭青必定說好,佟錦嘴上抱怨他太過敷衍,可心裡卻是實實在在地高興。
蘭青看着她來回的忙碌,忍不住揚起脣角,突然覺得,就這麼過一輩子也不錯。
錦衣玉食,華屋豪宅,縱然享盡人間奢靡,但若無她相伴,又有何意義?
“這是什麼?”眼見天色漸暮,臨出門前,蘭青看着佟錦手裡的東西問。
“面具啊。”佟錦喜滋滋地擺弄着手裡的兩個怪獸模樣的猙獰面具,“我特別託衡師兄買回來的。”
“你怕我們暴露身份?”蘭青失笑,“又不是上元節,戴面具豈不是更引人注意?”
“NONONO……”佟錦晃晃食指,“這裡不是京城,這裡的七夕每年都會有各種活動,今年就是這個,‘衆裡尋她千百度’。”
衡初在旁笑道:“是啊,今年是要男女各自戴着面具自正陽大街兩端前進,遇不遇得到、認不認得出來,全憑緣份了。不過你們也要小心,走散了可不好。”
“我們會小心的。”佟錦不再聽衡初說話,向權叔道過別後,急急地拉着蘭青走了。
“快戴上!”纔出家門,佟錦便拿了一個面具遞給蘭青。
這兩個面具都是椰殼所做,只留了眼孔,其餘口鼻皆是畫上去的裝飾,又有繩帶自耳際處牽出,可系至腦後加以固定。
蘭青也聽話,可戴上後仍是伸手過來牽住她的手,“面具可以戴,衆裡尋人就算了,你已經是我妻子,沒理由讓我再尋一次……不過這面具也真夠醜的……你的審美還真特別……”
同樣戴着面具的佟錦只是笑,任他牽着也不反對。本來麼,她也沒打算玩什麼尋人遊戲,只是她家蘭青太過出色,在這樣曖昧的日子裡,要是被別人覬覦上,她可就抓瞎了,所以還是遮起來,不僅要遮,還要醜醜地遮,這樣才放心嘛!
時值日落時分,街上的花燈還沒有點亮,但已滿具節日氣氛,隨着夜色悄然降臨,花燈逐個點亮,街上的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福海鎮的主街正陽大街上,果然有許多戴着面具的男男女女,大家都以面具示人,遮住了許多平日裡難以示人的羞澀,其中不乏有膽子大的姑娘主動向男子搭話。隨着慢慢走進大街深處,街上戴着面具相互攀談的男女變得多了起來,而蘭青身長頎立,縱然遮住面孔,那一身風姿卻是遮擋不住,佟錦已看到幾個女子一直盯着蘭青,只是礙於她在身邊,這纔沒有上前。
“這都是什麼人啊!”佟錦再次收緊了緊握着蘭青的手,向衆人宣示着自己的所有權,“簡直一點羞恥心都沒有!”
蘭青倒是悠然,輕笑道:“都戴着面具,難得放縱。”
這話佟錦可不愛聽了,“哦,聽你這意思,也想放縱一回?”
“嗯?”蘭青側過臉來,頜骨與頸子相聯的線條清晰又柔和,異樣地誘人,“我倒的確想試試……”
佟錦頓時便怒了,手上拽得更緊,“你休想!”
蘭青輕緩又帶着別樣意圖的笑聲自面具後傳出,“真的,難得放縱……”他說着話人已靠了過來,微微垂首。
面具相撞,發出極爲輕微的碰撞之聲,細小到可以忽略不計,可這聲音卻又極大,幾乎瞬間,便讓周遭的吵雜如數消失。
繁星遍佈的深色天幕下,街燈如火通明,熙攘的人羣之中,兩道身影對面而立,四手互牽,一個垂首、一個仰頭,兩個椰殼所制的怪獸面具輕輕抵碰在一處,加倍的猙獰,卻又甜蜜到極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