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氣呼呼地回了漪瀾院,越想越是生氣,哼,當着聖上跟公子的面答應的好好的,現在連她想弄個小廚房都不同意,這不是坑她嗎?早知道是這樣,誰耐煩跟他回什麼相府?公子要是知道了豈不是要笑話她沒用?
這麼一想桃花心裡就更不得勁了,這一不得勁就忍不住要搞事,你不讓建那我就自個建唄,反正我手裡有銀子,還愁找不到人幹活嗎?
說幹就幹,桃花頓時來了精神,忙活起了她的小廚房。
桃花在相府的日子可謂是如魚得水,阿九可就慘了,他有氣無力地趴在桌子上,“桃花走了幾天了?”
“回公子,三天了。”文蘭心應道。
阿九捂着咕咕叫的肚子哀嚎,“才三天啊!那要什麼時候才能回來?這日子沒法過了。”他瞥了一眼邊上食盒裡放着的飯菜,無比嫌棄。
桃花走了三天,他就餓了三天。以前行走江湖風餐露宿也沒覺得怎樣,可現在安頓下來好日子過慣後就再也過不得苦日子。阿九吃慣了桃花做的飯菜,換個人做他連吃的慾望都沒有。
文蘭心看了一眼動都沒動的飯菜抽了抽嘴角,這是從外頭酒樓叫的菜,雖然比不上桃花的手藝,但哪裡就那麼難以下嚥了?公子的嘴可真是刁鑽。
桃花回相府之後,做飯的活計就落在了桃夭和文蘭心的頭上,說句實話,她倆在廚藝上都稀鬆平常,做出來的菜阿九隻夾了一筷子就不吃了。無論桃夭和文蘭心怎麼勸,阿九就是寧願餓了也不吃,沒辦法只好從外頭酒樓叫席面,阿九這才勉強吃了一些。
可是吃了兩天外頭酒樓的席面,阿九就吃膩了,又鬧起了罷吃,把文蘭心和桃夭都快愁死了。
“公子,您好歹吃幾口呀!”文蘭心又勸道。
阿九堅決地搖頭,“不吃,吃不下。”酒樓的菜無非是捨得放作料,口味重,味道也就馬馬虎虎。
文蘭心泄氣了,“要不把桃花姑娘喊回來?”
阿九眼前頓時一亮,這個可以有!眼睛一閃像是想起了什麼,脊樑一彎就沒精打采地趴了回去,“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桃花就是那味道香香的肉包子,進了相府那張狗嘴裡,還能吐得出來嗎?”阿九後悔極了,他怎麼就鬆口放桃花回去了呢?還倒貼了一大筆嫁妝,這買賣虧大發了。
阿九正鬱悶着呢,出去尋廚娘的桃夭回來了,身後好像還領着一個胖胖的廚子模樣的人,阿九眼力好,透過窗戶老遠就瞧見了,臉上不由浮上一抹期待。
“公子,我給您尋了個手藝好的廚子,保管您能吃得下飯。”桃夭歡喜的聲音傳來。
“太好了,趕緊領廚房去,不拘什麼弄點過來,快餓死公子我了,做得好,重重有賞。”阿九盯着那廚子瞧,雙眼都冒光,他的目光從他手裡提着的菜刀滑過,不着痕跡地點了點頭,應該是個有些本事的。
文蘭心領着廚子下去了,阿九依舊趴在桌子上,卻不見了之前的頹廢勁。
桃夭有些爲難地看了一眼跟她一起回府的人,“公子!三皇子來了。”
阿九嗯了一聲,頭卻沒擡,就好像沒聽到一般,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三皇子苦笑了一下,“九皇叔!”他是和桃夭一起來的,在這杵半天了九皇叔愣是沒瞧見他。是九皇叔眼大還是他太沒存在感了?
“咦,你什麼時候來的?”阿九像纔看到三皇子似的。
三皇子:——他感覺到了深深的傷害,覺得這個世道太不美好了。剛纔他還是站在方廚子前面,九皇叔能瞧見方廚子,卻對站在前面的他視而不見,深深的惡意呀!
看到三皇子一臉的生無可戀,桃夭趕忙道:“公子,三皇子是和我一起來的,我在外頭恰好遇到了三皇子,他得知我要尋個手藝好的廚子,就把他府裡的廚子叫過來了。”
“剛纔那廚子是三皇子府上的?”阿九很快抓住了關鍵。
三皇子點了下頭,“算是吧,九皇叔也知,侄兒這不是要開府大婚了嗎?母妃就給了我幾個使的順手的人,方廚子便是其中之一。我聽桃夭姑娘說皇叔府上缺個廚子,就給您送過來了,您使着,若是合心意就留下,若是不合心意就還讓他回去。”一番話說得可漂亮啦!
“好,你小子不錯。”阿九頭一回覺得三皇子瞧着其實還是挺順眼的,不過再順眼,他穆九也是不欠人情的,“皇叔這裡有什麼你能瞧上眼的,那就拿去玩吧。”阿九十分慷慨地道。倒不是說他真就這麼大方,實在是這府裡頭也沒啥好東西,真正的好東西早就被桃花那個小守財奴收起來藏好了。
三皇子笑,“不過一個廚子,是侄子孝敬九皇叔您的,哪裡還好跟您要東西?”他本來就是要送人情的。
阿九想了想道:“這樣吧,無論廚子能不能留下,你這番心意皇叔心領了,我這裡還有些上好的茶葉,一會給你二兩。”
三皇子一聽給他的是茶葉,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遂欣然接受了,“那侄子就多謝皇叔了。”
說話間文蘭心就拎着食盒過來了,“公子,方廚子給您做了一碗麪,您先墊墊肚子,後頭還有菜。”
三皇子聞言眉頭就皺了皺,面?九皇叔嘴巴這麼挑,能瞧得上一碗麪?心裡不由埋怨方廚子做事太不靠譜,你倒是拿出渾身的本事來呀,整一碗麪是幾個意思?心道肯定壞事。
阿九倒是沒嫌棄,因爲桃花最擅長的就是把最簡單的食材做得無比美味。“快端出來,我嚐嚐。”
這就是一碗普普通通的面,麪條不粗也不細,湯清亮亮的,上頭還撒着綠色的菜葉子,瞧上去很誘人,賣相不錯。
即便如此,三皇子還是不抱任何希望。
阿九吃了一口,眼睛頓時亮了,麪條很有嚼勁,不硬也不軟,還特別入味。那湯裡頭也不知放了什麼,特別的鮮美。
“好吃!”阿九顧不得燙,吃的飛快,很快一碗麪就見底了,阿九把湯都喝了還意猶未盡,“這面也太少了點吧?”
文蘭心見她家主子終於吃下去飯了,大鬆了一口氣,笑着道:“公子,這面只是給您墊肚子的,後頭還有別的呢。”
鬆了一口氣的還有桃夭和三皇子,桃夭心道:這下公子不會再折騰了吧?她倒也不怕折騰,就是怕公子餓瘦了,桃花找她算賬。
三皇子呢,則是在想:還好,還好,人情總算是送出去了。九皇叔滑不留手的,簡直是無法入手,讓他的拉攏大計一直無法進展。沒想到陰差陽錯的,一個廚子倒是幫了他的大忙。
方廚子着實本事了得,把阿九刁鑽的胃伺候得舒舒服服,阿九吃滿意了,心情自然就好了,重重賞賜了方廚子,對三皇子也和顏悅色多了,說好送二兩茶葉的,現在大手一揮,翻倍,送了四兩出去。
除此之外還提點了三皇子好幾句,給了一句似是而非的承諾,只要他有空三皇子有什麼困惑都可以上門請教。要是他沒空那就怨不到他了唄!至於他何時有空,那還不是他自個說了算嗎?
三皇子卻驚喜連連,以前無論他怎麼示好,九皇叔都是愛理不理的,沒想到一個廚子就讓九皇叔對他另眼相看,早知道,別說送一個廚子了,就是十個八個他也送呀!
阿九跟桃花不愧是一起長大的,兩人高興生氣都忍不住要搞事情。桃花一個不開心就自個出銀子在院子里弄了個小廚房,阿九一高興就忍不住半夜爬了相府的牆頭。他的本意是想跟桃花炫耀炫耀,瞧,離了你公子我照樣吃香的喝辣的。
沒想到阿九去的有些巧,正趕上桃花在烤乳鴿,那外頭刷了一層蜂蜜,混合着被烤出來油一起滴在火炭上,發出誘人的香味。桃花一邊烤,還一邊哼着小曲,眉開眼笑。
阿九頓時不平衡了,他這纔剛吃上飽飯,小桃花就已經大步邁入小康生活了。這,絕對不行!於是阿九很不忿地現身,把桃花的肉肉搶走了大半,氣得桃花大呼“公子無賴”,動靜大的差點把外頭的下人引了過來。
遠赴漠北的寧非這一路走得可謂是驚險,出發了十日,光是刺殺就遇上了七次。除了開頭的三天,後面是每天一刺。哪怕他改變行程都沒用。那些殺手簡直是無孔不入,客棧的夥計,路邊的老農,鎮子上賣花的小姑娘——簡直讓人防不勝防。
寧非苦不堪言,他絞盡腦汁也實在想不起來他這是得罪誰了,怎麼就誓死要他的命呢?要不是他在戰場上練就的絕佳警覺性和反應,早就沒了小命了。可身邊還帶着個累贅——他家三弟,有好幾次殺手的長劍差點就刺入他的胸膛了。
於是寧非怒了,把他爹給他的底牌亮出來了,這下輪到殺手遭殃了,三個被射成了篩子,兩個被攔腰砍成兩截,還抓了四個活口。
也不知寧非是怎麼審問的,就聽得那屋裡傳出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然後那四個活口被人當破布袋般拖了出來,要不是胸口處還有微弱的起伏,就跟死屍沒什麼兩樣。衆人看向寧非的目光又多了幾分敬畏。
隊伍兵分兩路往漠北而去,沒有人知道走另一條路的寧非已經領着人悄悄地折回了京城,他沒有回大將軍府,趁着夜色直接去了京中一處普普通通的小院。
寧非一揮手,整座小院被圍得水泄不通,牆頭上架滿了勁弩。寧非領着人踹開院門衝了進去。
屋裡的人十分機警,幾乎立刻便都往外衝,正好與寧非等人遇了個正着,不敵,便想要越牆而逃。人躍到一半就慘叫着跌了回來,“不好,牆上有埋伏。”
“啊,當心,是勁弩,是朝廷的軍隊,不宜硬碰,分頭逃。”
“不好,咱們被圍住了,出不去了!”
“兄弟們,反正都是一死,拼了,跟他們拼了!”
想要逃跑的人被牆頭上的勁弩逼了回來,院子裡又有寧非等殺神,真是腹背受敵,狼狽不堪。
誰能想到這座普通的小院居然是以狠辣著稱的殺手組織香雪海的老巢,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在這樣一個夏夜就被寧非領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抄了。
快速搜查過各個房間,確保沒有漏網之魚,寧非等人就把賬冊書信等重要東西連同死了的和活着的人一起帶走,地面上的血跡也沖刷乾淨,要不是空中還彌散着血腥味,就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大將軍府不能回,寧非在京裡也沒有宅子,沒辦法只好借用阿九的府邸審人。
“阿九,看到我有沒有特別驚喜?”寧非雖然才殺過人,卻依然不影響他見到阿九的好心情。
半夜睡得正香的阿九被吵醒,看到笑得嘴快咧到兩耳的寧非,驚喜沒有,驚嚇倒是不少,“姓徐的,你借用我的宅子幹私活也就罷了,還弄這麼多死人,晦不晦氣?”
這可是他花了大把銀子買的,將將住了一年,這讓他還怎麼住下去?一想到那麼多的死屍阿九就無比膈應。
寧非嘿嘿一笑,“你那睿親王府不是快修葺好了嗎?好阿九,我這不是沒地兒去嗎?你放心好了,回頭我賠給你一座宅子。”他十分豪爽地承諾,反正今夜抄了香雪海的老窩,光是銀票就厚厚一疊,送得起。
阿九一聽眼神閃了閃,糟糕的心情好了一些,不耐煩的揮手,“去去去,忙你的去吧。”
“那行,阿九你睡吧,我去收拾那些糟心東西,什麼玩意?居然敢朝老頭動手,活得不耐煩了。”寧非知道阿九有嚴重的起牀氣,也沒在意他的態度。
阿九打着哈欠,倒頭就睡。等他第二天早晨醒來,寧非已經幹完了私活,死人活人全都不見了,要不是放在他牀頭那一疊厚厚的銀票,他都要懷疑寧非是否出現過。
寧非是悄悄回的大將軍府,沒有驚動府裡直接去找他爹了。
徐其昌看到本該在千里之外的長子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着實驚了一下,“你?”這是出了什麼事情了?他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接到?
寧非嘴角勾了勾,朝門外喊:“帶進來吧!”
就見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被拎了進來,嘴裡塞着布巾,渾身都是血跡,腦袋耷拉着。徐其昌一驚,“這是?”
寧非道:“他是著名的殺手組織香雪海的二管事,兒子我一路被人刺殺,一氣之下便回來把香雪海給挑了,人在這,供詞也在這,爹,瞧瞧吧,瞧瞧您那心愛的姨娘居然還是個狠角色,一介後宅婦人居然都有魄力買兇殺人了?知道您兒子這顆人頭值多少銀子不?哈哈,十萬兩!爹,您可真大方!後院的一個姨娘都能輕而易舉拿出十萬兩銀子,您銀子多,分點給兒子,兒子替您花多好!”
徐其昌震驚,“不可能!她沒這個能耐。”劉氏有多少斤兩他心裡清楚,折騰點事情噁心噁心人倒是可能,但買兇殺人卻絕無可能,這些日子她可一直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我知道你討厭劉氏,可也不能這樣冤枉了她。”
寧非哈了一聲,神情無比嘲諷,“冤枉她?我用得着冤枉她嗎?多大的臉!爹,您要是不信,人給你放這了,您自個審去。還有香雪海的僱主資料,也一併給您,您自個看去吧。爹,這一路上我差點就死了,您總得給我一個公道吧?”
徐其昌驚疑不定,一副不敢置信的樣子。寧非見狀,臉上的譏誚更濃,“爹,您現在應該擔心的不是劉姨娘,而是您心愛的二兒子有沒有參與進去,兒子我眼裡可是不容沙子的。”
徐其昌的臉色就是一變,“絕無可能!”他教出來的兒子他最瞭解,令寬幹不出這樣手足相殘的事情。
寧非笑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多,“爹,兒子等着您的公道呢。您慢慢審着,兒子告退了。”轉身離開,離去前那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讓徐其昌心驚肉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