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鴻聽到法羅大師讓他敲鐘,唯有敲得鐘聲九響方能讓他見羅小北。
這其實也算是刁難了,不過,應該也是望川寺的規矩。
這種數千年的古剎,最在意的便是規矩。
羅鴻倒是沒有動怒,甚至內心默默點了個贊。
畢竟,敲鐘什麼的……他是專業的啊!
在稷下學宮的鐘樓之中,羅鴻被逼着敲鐘,儘管每一次敲鐘都是生不如死,但是,心中亦是有了些許的感悟。
對於敲鐘,有屬於自己的心得。
而他身後的苦月和圓尚大師,則是蹙着眉頭。
“主持師兄,會不會太過了?”
圓尚大師雙掌合十,微微躬身,道。
“敲鐘九響,要求會不會太高?”
苦月和尚也是豎獨掌,認真頷首。
萬佛鐘可是承載瞭望川寺數千年的氣運,望川寺每一位僧侶都是佛道和武道兼修,更是有數萬武僧,實力之強,哪怕當初三大王朝馬踏江湖,都不敢輕易衝擊望川寺。
望川寺,龍虎山,崑崙宮,這三者可以稱的上是江湖的三大聖地。
望川寺和崑崙宮的格調要高一些,龍虎山如今是大周王朝的國教,實際上跌落世俗,在格調上,其實比崑崙宮和望川寺要低上一些。
法羅大師則是搖了搖頭。
“這是佛首的意思。”
“任何要見羅小北施主的,都得完成萬佛鐘的敲得九響,否則……就算是有天人出天門,也不得見。”
法羅大師身披袈裟,認真道。
然後,他們的目光皆是擡起,落在了羅鴻的身上。
“羅施主,如何?”
法羅大師問道。
他們要聽聽羅鴻的意見。
苦月和尚深吸一口氣,生怕羅鴻不知道敲這萬佛鐘的難度,所以開口道:“羅施主,萬佛鐘爲望川寺鎮寺之寶,乃是真正的神兵。”
“承載望川寺八千年的佛運以及武運,一旦選擇敲鐘,等於要抗衡望川寺的佛運與武運,很有可能會心神受創,甚至會萬念俱灰。”
苦月嚴肅道。
他需要告知羅鴻事情的嚴重性。
羅鴻也是眉宇一挑,他看向了那口高達九米的金鐘。
金色大鐘佛光普照,其上鐫刻着一幅又一幅的佛像,的確很神異,而且,羅鴻能夠感受到金鐘周圍,似乎有磅礴能力涌動,使得空間都在扭曲似的。
這的確是神兵。
甚至,比起學宮中的聖人鍾都不弱。
可羅鴻既然來了望川寺,那便自然要見一見羅小北,所以,他選擇敲鐘。
羅鴻對於敲鐘,還是有一些自信的。
苦月和圓尚大師見狀,便也不再勸阻。
法羅大師微微一笑,雙掌合十,道:“羅施主,請。”
“請!”
轟!
法羅大師一開口,他身後數千佛僧皆是同時開口,聲音似天龍開口,在演武場上空炸開一般,讓人心神俱顫,震駭萬分。
羅鴻眯起眼,雖然感覺有壓迫臨身,但是,卻依舊保持着淡定自若。
白衣飛揚,羅鴻邁開步子,朝着那演武場中央,有大塊白玉蓮臺撐起的古鐘而去。
古鐘懸浮在白玉蓮臺之上,金光大盛,佛光普照。
兩側僧人紛紛側身,給羅鴻讓開了一條道,羅鴻往前行走。
九米高的大鐘,無比的高聳,宛若一座小山峰,裹挾着無盡的壓迫。
其上的佛像似乎都活過來似的,一尊尊佛像,都在俯瞰着羅鴻。
羅鴻在靠近大鐘十米範圍,便感覺到了一股形如實質的氣牆壓迫,那渾厚無比的力量,堅不可摧。
法羅,圓尚,苦月等僧人都是站在遠處。
目視羅鴻一步一步,靠近萬佛鐘。
壓迫!
巨大的壓迫,讓羅鴻感覺呼吸都猛地一滯。
擡起頭,盯着萬佛鐘,羅鴻深深吸氣。
沒有木樁,沒有什麼敲鐘的東西,想要敲鐘,唯有靠羅鴻自己。
也就是說,必須硬撼敲鐘。
壓力自然極大,而且一旦敲鐘,正如苦月所說的,佛運和武運壓迫,怕是瞬間要壓爆羅鴻,那震動的鐘波也是硬茬。
以羅鴻五品的修爲,敲鐘九響……實在是太難爲人了。
哪怕是一品高手,想要敲得九響,也都只有少數人。
整個演武場的僧人們,紛紛豎掌,盯着羅鴻,數千雙眼眸帶來的壓迫,彷彿有精神交織在上空。
羅鴻吸一口氣,又吐一口氣。
踏足白玉蓮臺。
身上的白衫驟然被一股風給吹的不斷的揚起。
羅鴻恍然感覺自己面對着一尊浩瀚大佛。
遠處。
法羅大師的白色長眉在氣浪中漂浮。
五品,莫說敲得九響,哪怕敲出鐘聲,都難如登天。
其實,在佛首開口讓羅鴻敲鐘九響的時候,法羅大師也感覺佛首在刁難。
見得羅鴻一口便答應下來敲鐘,法羅心中也是感慨,初生牛犢不怕虎。
或許,吃過點虧,就會明白,這鐘……可不是那麼好敲的。
羅鴻擡起手,握拳。
目光陡然一凝,渾身的氣血,彷彿沸騰起來,五品化甲!
身上血色甲冑浮現,羅鴻五指捏起,化作一拳掄動,身上的白衫都繃得筆直,豎拳衝擊,撞擊在了那萬佛鐘之上。
我以氣血撼佛鐘!
寂靜無聲。
像是徒手撼動一座高大無比的山峰一般。
羅鴻只感覺自己一拳砸中,萬佛鐘根本動都不動。
更逞論敲出鐘聲了。
羅鴻心頓時涼了半截,這屁聲都不崩一下的嗎?
而他的丹田中,聖人虛影,魔劍倩影,還有邪神虛影皆是睜眼,有幾分凝重的盯着萬佛鐘。
轟!
在羅鴻丹田中三者睜眼的剎那。
古鐘有了反應。
羅鴻體內,無數的氣血,如波濤浩瀚衝擊而出,撞擊在了古鐘之上。
羅鴻目光赤紅,咬牙。
“一響!”
嗡……
懸浮在空中的萬佛鐘,陡然一顫,下一刻,其上有一股宛若實質的鐘波似漣漪一般浩蕩散去,開去……
空氣像是起伏不定的水面波浪,獵獵而動。
沉寂了半響,剎那間氣流似是排空,破開沖天巨浪,壓抑,低沉的鐘聲,剎那間從古鐘之上厚重,悠久,轟鳴炸開。
浩浩蕩蕩,傳遍四方!
演武場上。
所有僧人皆是色變,法羅大師袈裟飛揚,目光熠熠。
苦月張着嘴不可思議。
圓尚更是瞪着眼眸。
“好厚重的鐘聲,一聲鐘響……似萬佛復甦!”
咚——
萬佛鐘震顫,鐘面之上有一股無形的反震之力,席捲而出。
天地色變,宛若流星墜落大地,以日月爲錘,大地做鼓,氣勢浩浩蕩蕩!
剎那間盪開的音波,讓演武場的所有僧人,都是頭皮發麻。
鐘聲有迴響,浩蕩上九天!
敲響了!
羅鴻居然真的敲響了。
以五品實力敲響萬佛鐘!
演武場上的所有僧人都是震驚不已。
而羅鴻也險些被鐘聲席捲的音波給衝擊的倒飛出白玉蓮臺。
但是羅鴻抗住了,雙腳像是地龍,死死的扣住白玉蓮臺,音波沖刷着他的身軀,隱約可見他的皮膚似乎都在起伏鼓盪。
只是剎那,他毛孔舒張開來,渾身的血肉,筋骨,都在鐘響之下,似是遭受到了洗禮。
體內磕丹藥而突破入五品化甲武修所形成的雜質,在這一刻,像是被爐火焚燒,真金火煉一般,紛紛化作黑色煙氣,從羅鴻的頭頂之上冒騰而起,飄散在虛空。
敲鐘錘鍊肉身!
宛若伐毛洗髓!
羅鴻眼眸精亮的可怕,在這一刻,他感覺自己的武道修爲似乎又要有所突破了,體內的罡氣在悄然流轉,像是要匯聚頭頂,化作天罡!
武修四品爲天罡境!
羅鴻甚至打算一舉跨入。
羅鴻起手,扣住萬佛鐘,這一扣似是扣住佛鐘承載的數千年武運,蕩起的鐘聲震盪世間。
繼續踏步,一步踩下,似是扛着山川前行,羅鴻拳頭鬆開,五指化掌,驟然拍下,手臂往前砸,整隻手臂砸向萬佛鐘,像是身軀貼近一般!
咚——
又一鐘響,自古鐘之中炸開,無數的佛光似是震開了雲層!
“二響。”
羅鴻體內氣血沸騰到極致,他在這一刻,以武道修爲敲鐘,藉此伐毛洗髓!
羅鴻頭上的發冠崩碎,烏黑的髮絲在這一刻,四散而飛。
演武場中,數千僧人直勾勾的盯着。
聽得浩浩蕩蕩的鐘聲,面容之上皆是流露興奮之色。
苦月震驚不已,因爲,換他上,哪怕有望川寺的佛門心法,可是想敲響萬佛鐘,也是困難萬分。
更逞論,這等渾厚有力的鐘聲了!
羅鴻步伐如虎豹,身上的白衫驟然炸裂,露出了精壯的上身,手臂敲完之後,像是鯉魚打挺,肩部陡然靠上。
咚——
又是一聲鐘響,無盡的氣浪滾滾而開,萬佛鐘之上,佛光普照大地。
鐘響愈發的浩蕩,威能也是愈加的恐怖。
彷彿汪洋之上,真龍怒吼,海嘯捲起萬米高。
羅鴻髮絲紛飛蒼勁,目光如炬,三響……還不夠!
有佛光沖刷而下,伴隨着鍾波,衝擊着他的身軀。
羅鴻氣血再度運轉,化作血甲,血甲在鍾波衝擊下,剎那間佈滿了裂痕,密密麻麻,隨時要爆碎。
罡氣呼嘯,與鍾波摩擦。
隱隱約約有火星四濺,在羅鴻的周圍,像是形成一片光幕。
羅鴻利嘯,雙臂繃直,其上肌肉密佈,全力施展武道修爲,狠狠砸在鐘上。
他的武道修爲畢竟不是精通,畢竟,武道修爲只是磕丹藥磕上去的,但是,在這一刻,羅鴻亦是不會放棄這個機緣。
羅鴻曾得出一個結論,他的武道天賦可能僅次於他的邪修天賦,所以,在這一刻,羅鴻的內心自信蓬勃高揚。
我以望川寺千年武運鑄武道根基!
羅鴻雙臂拍下,浩蕩鐘聲似龍吟炸開。
羅鴻脊椎宛若大龍翻卷,無數的力氣迸發,在他頭頂之上,化作朝天之罡。
武道四品,天罡!
羅鴻突破了!
敲鐘四響,入武道四品!
借萬佛鐘的武運鍾波沖刷自身,藉此突破。
萬萬沒想到,居然是武道先四品。
羅鴻也是情緒複雜。
演武場上,數千武僧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這是什麼妖孽啊?這是何等瘋狂之輩,居然敢借鍾波伐毛洗髓!
借敲鐘而突破自身!
這是對自身何等自信?!
而突破後的羅鴻,佇立原地,雙臂垂落,身上爆碎的衣衫也是垂下,羅鴻閉着眼。
結束了嗎?
敲鐘四響,便是極限?
諸多僧人皆是盯着。
許久,像是沉睡的雄獅猛地睜眼,羅鴻背後,有聖人光輝涌動,隱隱約約間,竟是有聖人虛影浮現。
聖人虛影盤踞於羅鴻的身後。
散去了身上的武道以及沸騰的氣血,在這一刻,以儒道修爲敲鐘。
儒道五品,問心。
剎那間,羅鴻像是從一頭狂暴的猛獸,化作了翩翩儒雅讀書人。
聖人光華萬千,正陽之氣瀰漫,羅鴻頭頂之上,有密密麻麻的“正”字聖言似孔雀開屏般綻放。
爾後,羅鴻擡起手,呈叩指狀。
聖人虛影亦是擡手,叩指。
聖人叩指萬佛鐘!
咚————
儒門聖,指叩,佛門鍾!
浩大無比的鐘聲炸響在演武場,狂猛無比的氣浪以萬佛鐘爲中心,四散而開。
演武場上,無數僧人都有些佇立不住了。
羅鴻以武道修爲叩佛鐘武運,如今,再以儒道聖人虛影叩佛運,當真驚煞世人!
如今,已經無關修爲了,而是一種道統力量敲出的鐘響。
演武場的僧人,都是武僧,他們面色激動赤紅,盤膝而坐,唯有以此,方能抗住浩蕩鍾波。
浩浩蕩蕩的鐘聲衝入九霄,這是何等陽剛的鐘響,像是洗滌人心頭的任何邪惡,在這等鐘聲之下,一點邪惡念頭都無法滋生!
苦月激動無比,白色僧袍在風中不斷的吹動着。
“唯有羅鴻公子以正義明心之輩,才能得聖人虛影加身,才能敲響出如此陽剛洪亮的正陽鐘聲!“
“公子……大善。”
而這卻只是開始。
羅鴻在這一刻,身上的正陽之氣愈發的璀璨。
聖人虛影帶着淡淡的笑容,一笑,似是驚天地。
叩指連敲。
咚咚咚咚——
連續四響,浩浩蕩蕩,像是瀚海之中的無邊波濤,朝着天地四散開去。
武運四響,加上聖人虛影叩五響。
佛鐘……九響了!
整個演武場,所有僧人目瞪口呆,盤踞於地的數千武僧,更是感覺背脊被汗水傾覆。
圓尚大師目瞪口呆,這就……達到他的水平了?
苦月則是滿臉狂熱。
……
稷下學宮。
春風小樓中,搖椅上的夫子徐徐睜眼,嘴角掛笑。
聖人鐘樓,李修遠青衫寬袖飛揚,負着手,卻見那聖人鍾自響。
……
大夏,天安城。
太子披頭散髮,穿着寬鬆衣衫,赤着腳,閉上眼,聆聽着空氣中細微鐘聲。
“有人敲得萬佛鐘九響……”
“誰?”
天極宮。
緊閉的宮殿深處,隱隱約約彷彿有一雙眼眸睜開。
一眼望穿了數千裡距離,看到了那漫天普照的佛光。
“隻手叩動望川寺千年佛運和武運,羅家……”
下一刻,眼眸重新閉上,似是從未睜開過。
……
望川寺,演武場。
鐘聲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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