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喬裝獨行

玄乙一怔。可是在那之前,自己和那位鳳君從前並無任何交集,總共不過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而已,哪裡就能令那位鳳君“難以自拔”了?

玄乙思考一陣,問了個關鍵的問題:“那麼,你們鳳君,是否還爲其他人跳過舞?”

採熙:“……”

這可真說不準啊。

見他答不上來,玄乙瞭然:“這樣啊。”

採熙急忙補充:“應該,大約,沒有吧。總之,我聽說過的那些女仙中,沒有。”

玄乙敷衍道:“哦。”心裡卻不以爲然:這小鳳凰才九百歲,他不知道的事情恐怕還多着呢。

採熙這才發覺自己說的多、錯的多,乾脆閉上嘴巴。

眼瞅着停雲山那鳳尾形狀的山門近在眼前,玄乙拱拱手:“到了此處應是安全了,我就不往前送你了,替我向風邑問候一聲,就此別過了。”

採熙急了眼:“可是帝君吩咐了,要我帶你一同回去呢。”

玄乙冷冷道:“我並非停雲山中人,幹嘛要聽你家鳳君的,替我向他道謝。”

採熙不甘心,還要挽留,玄乙不耐與他多說,一甩衣袖,徑自掉轉雲頭,瀟灑離去。

採熙一個不提防,差點被她甩下雲頭,護着懷裡小烏鴉,嘟囔道:“哪有凡人這樣無情的。”罷了,這凡人法力卻是厲害,自己攔不住,趕緊告訴帝君去。

*****

玄乙卻撥轉方向,向西而行。

元白曾經無意間提到過,西極之角的滄海之中有一座異山,名喚益末,山中有益靈之水,無論神魔,飲下均可大增法力。

現下雖不知離陰一族是敵是友,但想來總不會輕易將鎮魂鞭這等重器交給自己;若到了章尾山,到時難免一場硬戰。不知離陰一族人數多少,以自己現在的法力恐怕難以應付。想那澤洋遲早會將從極宮毀一事上報天庭,不如趁着天庭還未發現自己蹤跡,先趕去益末山中碰碰運氣。

但去往西極之角需要經過魔界,無法使用縮地成寸;若是駕雲,未免太過惹眼、暴露行跡,還是低調小心爲上,只能徒步跋涉過去了。

一路疾行,直到來到神界與魔交界中間地帶的一個無名小鎮,玄乙才跳下雲頭,將神識封得更嚴密些,隨便尋了個布坊店鋪,問道:“店家,可有面具賣?”

店鋪夥計本飄在五顏六色的布匹架子間忙活,聞聲便輕輕落下來,轉轉脖子,將一張做小伏低的笑臉轉了過來——那腦袋上長有三張臉——殷勤答道:“有!姑娘您喜歡哪種?這張獰貓的半面怎麼樣?很配您的臉型啊!”

玄乙不挑剔,便在這家店中換上一身黑衣,戴了那獰貓面具,扮作常見的魔修模樣。

正欲邁出店去,那夥計閒話道:“您也是去永夜城湊熱鬧的吧?這兩天光顧咱們小店的客人都是要去那裡。”

玄乙搖頭:“怎麼?”

夥計笑道:“聽說從前那巽朔龍魔如今回到了永夜城,城中最近要慶祝,大宴整個魔界!要不是得在這看着店,小的都想去見見世面!”

玄乙眉心一動:“巽朔龍魔?”

夥計見她疑惑,換了張得意洋洋的臉轉過來,打開了話匣子:“看您身上的氣息,是從仙修半道轉行魔修的吧?怎麼連鼎鼎大名的巽朔龍魔也不知道啊?那可是三萬年前,吞吃了整個永夜城的大君!嘖嘖,滿城神魔別說魂魄,連骨頭渣子都沒剩下一丁點,您說有多厲害!”

三萬年前的冤案已被天庭定性,且這神魔邊界妖鬼混居、亂象叢生,巽朔一族在此被傳成魔物、大肆渲染並不奇怪,奇怪的是如今竟有輕狂之輩假借巽朔之名生事。

玄乙仍是疑惑:“現下如此大張旗鼓,難道不怕引起天庭注目?”

夥計笑道:“誰知道龍魔吃人是不是真的?說得那麼玄乎,不過是天庭給魔界潑髒水罷了。咱們這偏僻地方,這些年來,自稱是巽朔魔族的人多了去了,也沒見天庭有誰下來查看過。尋常百姓們哪管他是真是假!又有誰見過那巽朔大君的真面目?沒準見過的都給吃啦!哈哈哈,閒着也是閒着,活這麼久總歸是無聊,不怕死的去湊熱鬧蹭飯罷了。”

他把這裡的妖魔稱作“尋常百姓”,實在荒誕滑稽。

玄乙默然不語。本想置之不理,但實在按捺不住心中怒火,倒要看看是何方妖魔侮辱巽朔之名,問明瞭方向,便改道朝永夜城行去。

永夜城也處於神魔交界的中間地帶,聽那夥計說來,彷彿如今已漸漸要徹底淪爲魔界地盤。一路上,果然很多妖魔雜碎,成羣結夥,興沖沖往永夜城去。

“去瞧瞧龍魔大人,看看這回是不是真的!”

“若是真的,咱們豈不成了他老人家的口糧!”

“不怕!反正最近活膩了,我和隔壁老鼠妖打了賭,若是活着回去,他便要將老婆借我睡一個月!”

“我看肯定是龍魔大人在招徠部下,咱們投到他麾下,打上天宮去,睡在天帝老兒的白玉牀上,也不枉活一場!”

……

玄乙從前在混沌境中見多了各種魔物,此刻聽着這些亡命之徒的狂亂之語,心緒毫無波動,埋頭混在其中,只管自己行路。

很快,魔物們興奮吵鬧起來,有的吐出長長舌頭,揮舞在空中,口水四濺;有的手舞足蹈,甩動沾滿藜棘的粗大尾巴,倒刺亂飛。

玄乙擡頭一看,前方道路盡頭孤零零屹立着一座黑沉沉的城池,暗褐色的城牆上斑斑駁駁,彷彿爬滿凝固的血跡,上書“永春城”三個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