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歡驚慌地站起來,手搓衣角:“王將軍!”
“行了,這次放過你,不是找你的。”
王將軍笑了笑,而後看向他身後——
寧言臉上擠着笑容,連忙打招呼:“王將軍,在下寧言。”
“我叫王影。”
他輕輕頷首。
隨後,王影指了指竹屋:“咱們裡邊聊?”
“恭敬不如從命。”
寧言頷首。
王影大步入內,到室內坐下後,順手指了指位置,示意寧言一起坐下。
寧言如坐鍼氈。
王影笑了笑。
“你的槍法我打聽過,很強,而且有點軍中的路數。”
“你也別誤會,我不是找你問罪的,我是想問你是否從我們江州衛袍澤那邊得來的,他是生是死?”
王影正色道。
寧言想了想。
自己偷學了槍法,但實際上只是一招中平槍勢和大槍樁。
兩者全是基礎,就目前身份來說……
應該沒什麼大礙。
“我確實撿到過一個人,當時也不知如何處理,就將他入土爲安了。”
“在哪?”
“大門鎮東北五十里左右的小島上,您若需要,我可以給您帶路。”
“好,那就麻煩小兄弟了!”
王影頗爲激動,根本沒在意槍法的事。
畢竟寧言練得只是基礎,這類基礎招式在成爲大乾一員後都是開放的,些許流程不對倒也沒什麼大礙。
寧言取出了一個冊子。
“這是我從他身上撿到的。”
“我看看……”
王影接過去,打開細看,上邊很多字模糊不清,只有伍徵寫的隻言片語。
他看完後緊緊攥着,虎目含淚。
“我記得他,他是我旗下最勤奮的兵,那天被對方的神通打下海,沒想到……運道,真是運道!”
王影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激動,起身深深鞠躬。
寧言連忙阻止,但哪擋得住王影?
對方深深鞠躬。
“我不是感謝,而是替伍徵感謝你,不是你他可能就餵魚了,根本不可能入土爲安等到我們去接回。”
“哪裡,我也是湊巧路過。”
寧言回答。
王影握住他的手,重重點頭:“走,咱們現在就去。”
“我跟道長說一聲。”
寧言回答。
隨後,他去跟藺雲說了一下狀況。
藺雲自然無所謂。
……
海上,腥風陣陣。
許久沒出海,寧言還有些不是很適應,但大船比起小船來說穩當很多,船上還有一些沒見過的武器——
船兩側有巨大的牀弩。
不同的是,牀弩四周有玄奧的紋路,瞧着不像是普通物件。
“這是追星弩。”
王影的聲音從邊上響起。
寧言轉頭,連忙要見禮,對方擺了擺手:“不用多禮,咱們出去接人,不是打仗,沒必要在意這些禮節。”
“是。”
寧言頷首。
王影道:“你槍法是自己琢磨的?”
寧言點頭:“我練得大槍樁,然後去買了市面上的槍法基礎圖譜,一邊練大槍樁、中平槍,一邊練基礎。”
“你真是個天才!”
王影不禁豎起大拇指。
他原先以爲寧言得了全套槍法,結果書冊上字跡模糊,根本沒有全篇,只有一招中平槍勢和大槍樁。
這就差距很大了。
好在……
王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
他感慨一陣,笑了笑:“你很適合軍裡,怎麼樣,有沒有興趣考完鄉試來我們江州衛?”
“呃,我已經打算往煉丹師發展了。”
“我們江州衛也需要煉丹師。”
王影眼睛放光。
寧言乾笑着:“謝將軍擡愛,但我確實更喜歡當一個煉丹師,琢磨治病、煉丹造福世人的本事。”
“哈哈哈,無妨,沒興趣也沒關係。”
王影搖頭,雖說有幾分可惜,但也沒有強求,而是聊起其他事。
越聽他越覺得寧言是個天才。
可惜——
不喜歡從軍。
王影嘆息一陣,而後想起了什麼。
“待會兒在船上一起吃個飯,有幾個要當面謝你。”
“不用,我還沾了光呢,要不是伍將軍的冊子,我可能也沒法入門。”
“一碼歸一碼。”
他搖了搖頭。
到了中午時分,寧言被帶到餐廳,廳內坐着四個人,個個壯碩威武。
其中一人腿綁着繃帶,看起來受了重傷,就這還要堅持出海。
“寧兄弟,我是馮良,謝謝你把伍徵埋了!我敬你一杯!”
綁着繃帶的漢子舉起酒杯道。
馮良?
寧言想到伍徵筆記中提及的“馮頭”,一時怔了。
“我們敬你!”
“不用,我,我也是……”
寧言有些愧疚。
他初心是拿好處,後邊因對方出自軍旅心懷尊敬,這纔將對方埋葬。
“君子論跡不論心。”
王影笑道,“我們軍中袍澤如兄弟,落入海中後多數都餵了魚蝦,他有幸遇見你,你也恰好願意埋他,這就是緣分、因果。”
寧言一愣一愣的。
不愧是百人將,說話一套接一套,文化水準極高。
王影隨後道:“說起來,馮良後邊指不準還得跟你在大門鎮共事呢。”
“怎麼說?馮大哥是要當新捕頭?”
寧言看向馮良。
他的腿,莫非……
軍漢子咧嘴一笑:“腿傷了根本,以後當不成兵了,我年紀也大了,上邊恩典讓我到大門鎮授武。”
“武館?”
寧言想到了柳家。
按廿五的說法,柳老爺子就是奉命開武館授武,只是後人被人蠱惑,跟那些宗門合作,這才招致災禍。
馮良點頭:“我們軍漢子退下去,要麼當捕頭,要麼就授武。”
“那以後得靠馮大哥照顧了!”
寧言連忙拱手抱拳。
馮良微微一笑:“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
“坐下吃飯吧,吃完飯估計也快到了。”
王影看了眼外邊,而後無聲輕嘆。
找到一個袍澤是好事,但還有更多的袍澤埋葬深海無法找回。
伍徵真的算是幸運了。
大部分落海將士,最終都只有一個衣冠冢。
正因如此,他們才感激寧言。
王影沒喝酒,但馮良四人喝了很多,一個個慷慨高歌、紛紛流淚。
寧言後邊才知道——
他們四人都是受傷無法再擔任江州衛,今日之後就要各奔東西,或成爲武館館主授武,或擔任其他崗位。
總之,他們要退伍了。
正因如此,他們才堅持要跟着一起,接伍徵回家。
寧言感動之餘,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江州衛強大無比。
但是。
在強大之下,是一個個兵士的犧牲。
大門鎮……
恐怕還不會太平。
他看向蒼茫大海,不禁好奇——
這大海的對岸,到底是什麼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