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授,這間手術室裡的師兄已經不少了,我就去其他手術間吧。”方閒先走進到了徐鳳年教授所在的手術間,看着裡面聚集起來的集訓學員,開口說。
而方閒這一開口,徐鳳年教授的眼神略顯錯愕。
趕緊拉着方閒走到了牆角邊問:
“小方你這是覺得我叫的人太多了?”
徐鳳年下意識地覺得方閒是不是誤以爲自己失了寵,沒太多上臺機會。
方閒搖了搖頭,趕緊解釋:“不是這樣的,徐教授,我是覺得這邊的手術間,有徐教授您在,肯定能夠把控住場面。”
“我還是個學生,仍有許多其他不懂的地方,抽個空閒時間,多去學習一下其他的基礎技能。”
方閒的聲音並不小,知道方閒的鄒君子、周希音以及蔣宇航幾個人均是翻了翻白眼。
沒辦法,彷彿內卷兩個字,就深深刻印在了方閒的骨子裡似的。
今天抽個空去做個切開,明天抽個空去做個縫合,後天去隔壁搞個清創,內卷就沒有止境。
如今更是連跟着徐鳳年教授做這樣的大課題的間隙,都還要把內卷兩個字發揮到極致。
可謂不當人。
然而,這件事於鄒君子幾人是司空見慣,但從華山醫院來的李志章、袁碩三人,則是均覺得有點新鮮。
看向徐鳳年教授。
在來這裡之前,他們其實也打聽過方閒,知道啊,方閒如今跟着的老師是華西醫院創傷外科的學科帶頭人,目前在毀損傷方面,極爲有造詣。
也是帶着方閒在做課題,而毀損傷治療標準的‘降級指南’這樣的課題,卻是發揚一個專科的大事,徐鳳年教授應該不會……
“行,那你去吧。”
“等會兒記得過來,別忘了記錄數據。”徐鳳年沒想到還同意了,且語氣頗爲無奈。
方閒於是就趕緊表示感謝,出了手術室後,就趕緊進了其他的組,開始了清創和切開組切換的學習之旅。
周希音在方閒離開手術間時,稍稍挪了一下步子,可終究不敢像方閒一般任性地過去追問些什麼……
半天的時間,一晃而過。
方閒在去吃午飯就餐前,特意又回到了徐鳳年教授所在的手術間報到,說明了自己要去吃午飯,且吃過了午飯後,就會回手術室記錄數據的事情。
方閒的胃不太好,之前在手術室裡面規律飲食,養了一段時間,但是去漢市和京都週轉期間,又有些加重。
因此再回到手術室後,方閒即便是中途要求下臺,也會盡量爭取準時準點下臺吃飯,除非是遇到了關鍵情況。
徐鳳年點頭說:“正好,小方,你帶着伱華山醫院的三位師兄師姐一起下去吃飯吧。”
“他們遠來是客,我也是客,你可得稍微好生招待才行。”
方閒看了徐鳳年教授一眼,點了點頭。
想必是在自己不在手術室的這段時間裡,李志章師兄等人與徐鳳年教授說了些許什麼。
出了手術室後,方閒就與三個人各自換了姓名,倒是也收去了高冷。
雖然沒有與這幾個師兄師姐爭風吃醋的意思,可也不會有惡意,只要他們不影響到自己的正常學習和獲得技能點的話。
方閒還是很樂意把他們當作朋友來相處的。
“李師兄,袁師兄,我們手術室的更衣室和就餐室連在一起,就餐室正好在更衣室的門口正對門。就可能與您以前所在的華山醫院稍微不同。”
“哦,我本科的時候,我們醫院的手術室內的誤餐室,就在更衣室內……”方閒稍微主動地給這幾個人主動介紹。
來者是客。
爲同學則相無擾,爲老師則請賜教,爲學生則好好求學,互不相干,這是方閒一貫秉持的原則。
方閒在幾個人眼裡,第一印象本該就是那種有些高冷的。
這突然主動說話,並且還幫忙介紹,倒是讓幾個人頗爲意外。
謝霓裳一米七五,年紀看起來應該是二十六七歲左右,睫毛很長,彷彿是憋了很久似的,馬上開口回:“我還以爲方師弟是那種高冷學神,不喜說話呢?”
“學神擔不起,學渣還。”方閒下意識就要這麼講。
可發現對面幾位師兄師姐的眼裡立刻投射出那種打量茶裡茶氣之人的眼神後,又趕緊改口:“學渣也算不上,就只是個普通人吧。”
“謝師姐,您得走那邊,那個方向才通往女更衣室。”方閒趕緊轉移話題。
謝霓裳則趕緊往那個通道下樓而去,免得繼續跟着方閒從男更衣室下樓,看到不該看的東西。
分開後,眼睛很圓的袁碩才說:“方閒哥,咱們這裡也沒有老師了,也沒有師姐師妹了,這師兄師弟的,喊着也膈應。”
“不如我們也與鄒君子他們一樣,叫你閒哥吧。”
“李師兄,我們之前叫他章魚哥!我,肥碩一枚。”袁碩有些自嘲地套着近乎。
方閒則趕緊道:“碩哥並不胖啊,如果這都淪爲胖了的話,那就是畸形的以瘦爲美了。志哥,其實說句老實話啊,復大是我高考的時候最想考的高校……”
“不過不管是本科還是碩士,都沒能有幸進去,真的很遺憾。”
李志章的皮膚膚色稍微黑一點,估計這就是他章魚哥的得名,但方閒不想這麼叫。另外的袁碩,雖然屬於微胖身材,可肚腩未起,雙下巴未生,這還是胖,那就是真的有些過分。
“閒哥這是在刻意捧殺?”李志章年紀應該偏大,此刻反而說話顯得有些拘謹。
方閒果斷搖頭:“這真的不是,志哥。我理想的高校的確是復大。但是沒考上,要有機會,肯定是我的首選。”
“這並不是什麼陰陽怪氣吧?”方閒的語氣坦誠。
如果可以的話,他是真的很喜歡去魔都的復大這所高校的。只是復大以前沒給他這個機會。
而且,華山醫院和復大,其實又不是同一概念。
方閒主動地把陰陽怪氣四個字都吐了出來,李志章和袁碩兩人反而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袁碩則講:“閒哥這麼年輕,就能夠有機會跟着徐鳳年教授這樣的學科帶頭人,一共做課題,以後的前途無量啊。”
“而且閒哥現在的水平,可比我們要高得多。”
沒來之前,袁碩不覺得這一次來,是單方面的碾壓,至少學習能力上,可能有差距,但不會和方閒存在巨大的差距。
而且臨牀與科研並舉的現代大醫學時代,袁碩也並不覺得,方閒的操作厲害,就全都厲害。
可到了之後,稍微瞭解之後,袁碩和李志章兩人都一致覺得,之前的想法頗爲有些搞笑。
與其說,自己的醫院是讓自己過來交流學習的,不如說是單方面地讓他們漲見識,挫銳氣的。
5級技能的水平能力,就足以斷定一個人的能力了。
並不是那種只會做手術,其他什麼都不會的工具人。
這一點,袁碩在看到,鄒君子、周希音以及蔣宇航幾個人,明明醫學技能和水平與他們都對等的情況下,卻能夠對至少是IV級的毀損傷這樣的病種下手,且沒有太多懼怕心理。
僅憑這一點,就足以證明,方閒在徐鳳年教授這個大課題裡面的參與度。
魔都的華山醫院,正巧不巧的就是開展毀損傷手術的,爲數不多的大型醫院之一,而在華山醫院裡,3級的副教授和4級的教授,纔有資格在手術檯上,對毀損傷這樣的病種指點江山,是大部分華山醫院人都知道的一個常識。普通人,誰敢碰?誰又敢讓你碰?
或許,華山醫院創傷外科的景教授,不如華西醫院的徐鳳年教授所達到的專業水平高,但是也差距不了太大。
景教授之所以沒能成爲學科帶頭人,只是因爲他在創新成果上,比起徐鳳年教授,略有差距,但不大。
所以,徐鳳年教授這一次,之所以能夠把毀損傷的治療標準降級到如此的境地,並不單純只是因爲徐鳳年是課題的主張人,而是因爲方閒是課題的參與者!
課題研究,絕對不是讓人云裡霧裡,把所有的東西都擡得高高在上。
而是下沉。
能夠讓最普通的人,都儘量能夠接觸到更高端的東西,這纔是科學研究的最終歸宿,極少部分技術除外。
除此之外,任何科學研究成果以及技術,都是如此。
能夠讓普通的醫生,也能夠處理更高難度、更復雜的病種,這就是現代醫學研究中,最重要的科研方向組成部分之一。
“碩哥,不過就是先後到達而已,咱們也就沒有必要總是掛念在嘴上。”
“我們湘省好辣,手術室裡的飯菜也不免辣椒,希望你們能夠吃得習慣,不過其實手術室裡面的辣椒,都不是最正宗的。”
“如果不吃辣,可以選辣椒少一點的,如果喜辣的話,可以去醫院的外面吃比較正宗的湘菜……”對方不特別裝逼,那麼方閒也是以禮相待。
吃飯,聊天的過程中。
方閒也打聽到了不少的事情。
其中一件事,就是自己的便宜師父,竟然已經離開了華山醫院。
而廣普元教授,就在這個月的二十日,就已經當面給林輝道歉。
李志章還特意說:“閒哥,你們湘南大學附屬醫院,還是人才濟濟啊。更遠的前輩們,就不先多說了,就說這一次來我們華山醫院的林輝老師,簡直就是一個怪胎似的。”
“明明,多學科4級技能的重組、借位利用這個理念,是我們華山醫院的一位教授提出來的,最後真正發揚起來,卻是林輝老師,也是怪了事。”
“甚至我們醫院最近,都有教授提出來這麼一個設想要作爲課題,那就是5級技能並不一定優於足夠數量多的4級技能組合,但是要怎麼組合,這就需要更加深入地去研究了……”
方閒吃完瓜,略有些無辜地眨眨眼睛:“林輝老師,已經從華山醫院走了?怎麼這麼快?”
在方閒的預想中,即便是林輝做成了他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那也至少是幾個月甚至一年之後的事情了。
這前後不過二十多天的時間裡,難道自己的師父,還真的把華山醫院創傷外科手術室的一個帶組教授取代了?
袁碩聞言,把筷子放下,壓低聲音說:“呵,那沒辦法啊,林輝老師一個人,基本上把大外科所有的專科技能都提升到了4級,加起來至少四五百個4級技能。”
“這簡直絕了。”
“用普外科的專科技能處理骨科的病種,用骨科的專科手術理念去處理肝膽外科的病種,目前,除了林輝老師外,我估計很少有人敢這麼做吧?”
“這簡直就是技能自由啊……”
謝霓裳卻補充道:“我覺得林輝老師最離譜的還是用消化內科的一種用藥理念,覆蓋在了普通外科的侷限性腹膜炎的治療上。”
“這也太能借用了……”
方閒聞言,心裡偷偷道。
五六百個,你們就震驚,要是你真知道林輝老師的真實實力後,那你們還得震驚成什麼樣子啊?
三十四歲的4級醫師,教授,從創傷中心手術室殺出去的人,沒一個是善茬。更何況這還是林輝老師呢?
可幾個人誇了林輝一陣之後,袁碩又轉移話題講:“不過,我們本來還真以爲,4級技能的數量足夠多,就可以取代5級技能的位置,甚至達到的高度會比5級技能更高。”
“但是其實我們都想錯了。4級技能組合而成的治療方式,是不具備可推廣性的,最多隻是單人單能,一個人逞英雄。”
“而5級技能足夠多的情況下,則是有機會讓所有的醫生,都有機會可以大放異彩,所以,從科研的角度,從推廣性和開拓性的角度而言,5級技能,還是比4級技能更加實用……”
“你說呢,閒哥?”袁碩在很真誠地求教,再不敢有什麼挑釁之心了。
即便,方閒之前連手術間裡都不在。
但是有些見識,是看到了就足以知道對方的實力到底有多高,到底是什麼樣的水平。除非是你連知道什麼厲害什麼不厲害的眼界都沒有。
“這個其實並不好直接斷言。”
“4級技能組合起來對開發病種新的治療方式,有極大的助益,這是拓寬治療方式的廣度。5級技能能夠推演和模擬不同等級技能的配合適用性,其實是更加深入地理解不同技能在單病種中的底限和上限。”
“廣度和深度,本來就是兩個維度,不好進行直接評比。”
“只要目前沒有具體的研究數據指向哪一個會更重要的話,那麼重要程度,還是同等的……”方閒此時也非萌新,因此相對客觀地分析道。
更加通俗一點,自己的老師那麼多4級技能,是可以開發新的治療方式的,就是把醫學相應的技能都融合借鑑。
但是方閒現在所作的事情就是,把比如說毀損傷這樣的單個治療方式,進行深耕細作。
良田豐收,旱田旱收,好歹保證能夠有收穫。
但是隻是單純地去追求花裡胡哨的治療方式和新的術式,但是入門的門檻極高,那麼其實也就是少部分的醫生,進行變種治療方式的更替而已。
治標不治本。
你讓普外科的教授去開發花式切闌尾炎的術式的意義大小,與教學新進的醫學生開展闌尾切除術,增加外科醫生的數量,到底誰的意義更大?
那得從不同的角度來探討,基本上就是這麼個道理。
“所以,林老師之所以與閒哥是師徒,其實是爲了互補?”李志章,終於是問出來了自己最想問的一個問題。
林輝和方閒是師徒的事情,他們清楚得很,爲了把林輝留下來,華山醫院可是費了功夫的,而林輝的要求就是把方閒給他帶過去。
“師徒哪裡有互補的,就是師徒緣分。”方閒笑了笑,擺了擺頭。
“……”
飯畢,幾個人回了手術室再會時。
謝霓裳就第一個開口說:“方學弟,你雖然比我們年輕,但是能力會比我們更高一些,希望以後可以多多相互學習,師弟能不吝賜教。”
而眼看着謝霓裳直接跳反,不再與方閒宣戰。
李志章和袁碩兩人也不是煞筆啊,知道這次來的任務不可能完成,當場就化作了小迷弟:“閒哥,咱們都是男人,就不多矯情了啊,希望後面的一段時間,能夠跟着閒哥多學些東西。”
謝霓裳聽到這句話,似乎是有點不悅。
可手術室已經到了,裡面的手術仍在繼續,方閒則是趕緊往裡面走進,認認真真地在觀摩着鄒君子等人的操作水平,並把很多指標都嚴格地進行數據化。
這些數據,都是需要後期整理的。
做課題需要嚴謹,什麼樣的水平到底能不能做什麼樣的手術,如果不能謹慎,只是爲了文章或者課題而去做課題的話。
那不是爲自己長臉,而是殺人。
借刀殺人,因此必須客觀,可推廣性和可重複性,必須強。
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絲毫做不得假。
方閒作爲課題的參與者,除了要開發出來‘青春版’外,還要客觀地評價,其他人用更加低等級的技能做這樣的手術時,到底能不能達到可接受的預期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