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寶船內。
龍血木雕琢而成的屏風精緻無比,房間內的銅質獸尊香爐內燃燒着上好的龍涎香。
此等靈香來自深海巨鯨,甚至必須是懂得吞吐日月精華的妖怪體內方可孕育。
對於修行中人靜心寧神的功夫都有許多幫助。
因此售價極爲昂貴,有一兩千金之說。
但此時,這龍涎香簡直宛若不要錢一般,終日長燃。
煙霧繚繞之中,可以見到室內牀榻之上,一名雙十年華的少女正盤膝而坐,臉上熒光閃閃。
繼而,室內宛若風雨匯聚一般,隱隱有風雷之聲炸響。
片刻後,有一層青色罡氣瀰漫而出,正是‘天一真罡氣’。
地面之上,絲絲縷縷的‘地六極煞氣’不斷翻覆。
兩種罡煞之氣驀然交融,動靜、陰陽、真幻熔於一爐,最終化爲一枚‘天一真水丹’!
“中哥,我成了!”
此丹落入一名少女天靈,其雙眼睜開,頓時滿臉歡欣雀躍:“丹成一品,此世總算有望正果!”
“芙妹……你煉成這‘天一真水丹’,總算了了我的一樁心事。”
華山派大弟子嶽壺中原本在門外護法,此時推門而入,臉上也帶着一絲喜色。
“只是連累中哥鬥劍認輸,丟了好大面皮……”
芙妹起身,燦爛一笑。
“左右不過一場鬥劍罷了,本來就不分生死,也沒什麼意思……”
嶽壺中望着芙妹,臉上泛起一絲傲色:“神木島劍術雖然不錯,終究還是落入旁門,並且神木老人法門有缺,一輩子都走不出那一口元磁井了,端木龍又如何?我只在元神境界等他……哼,只怕他縱然藉助地利成就元神,也得如同他師父一般,一身元磁之力被元磁井吸攝,再也脫離不得,一旦強行離去,立即弄得神木島傾覆,方圓十萬裡磁場紊亂,不知道要造出多大孽債!”
“神木島一脈功法,竟然有如此隱患?”
芙妹吃了一驚:“中哥你是如何知道的?”
“自然是咱們師父告訴我的。”嶽壺中笑道:“不要看那些旁門左道修煉的法力一時高強,最後還是要應劫,遠不如我們玄門正宗逍遙自在,最後還能飛昇天界,無災無劫!”
“不錯,正是這個道理,我如今雖然剛剛煉就內丹,進入劍仙境,但那些旁門……不過土雞瓦狗。”
芙妹微微一笑。
就在這時,一個巨浪打來,整艘寶船都劇烈搖晃起來。
“出了何事?”
嶽壺中縱劍飛上半空,一道禁制落下,將寶船固定,繼而就見遠方海洋之中,無數浪潮打來。
縱然大量寶船鐵索連舟,宛若一座小島,在此天地之威面前依舊顯得微不足道,隨波逐流……
轟隆!
忽然,遠方又有一聲悶雷傳來,其色成五彩,在夜空中顯得異常耀眼。
“此非天雷,而是修行中人的雷法。”
嶽壺中見到這一幕,不由凜然:‘此等神雷,一道我都承受不住……遠方鬥劍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想到之前口出狂言,一時之間不由又有些羞愧起來。
“如此法力!”
一道道流光激射,爲首者居然是端木龍。
他望着那無盡海浪,臉上泛起一絲震撼之色:“絕對是元神級數,不知是哪兩位散仙在交手?不……此等威勢只怕比師父也不遑多讓了。”
遠處,一道朦朧的劍光與碧玉鉤狠鬥,掀起無數風暴……驀然間發出一聲悲鳴,劍身之上浮現出一粒芝麻大小的缺口。
方夕收回司辰劍,伸手一抹。
司辰劍身上的傷口赫然消失無蹤,彷彿從來就沒有存在過一般。
“地仙,原來也不過如此……”
實際上,他倒是十分清楚,此世修士一個個保命之術相當強大,若論防身護道,避劫延生,都是一把好手,更精通元神卜算之道。
但論法力雄渾,鬥法強橫,就差了一些。
至少,是肯定不如真仙界那諸多仙人無數年吞吐的磅礴法力,還有自煉氣一路搏殺出來的經驗。
“阿彌陀佛,施主的第二元神竟然有散仙法力……一手御劍之術圓融老辣,着實出了貧尼預料。”
月空師太雙手合十,頭頂七寶金幢搖曳有光,表面的舍利子、玉石、瑪瑙各自大放異彩。
“御劍之術?呵呵,如今我還未盡情施展呢。”
方夕冷笑一聲,虛空之中,一道道光陰鎖鏈浮現,帶着時序變幻的錯亂之感。
而一口奇異的灰白小劍虛影,則是融入‘司辰劍’之中,令此劍轟鳴一聲,劍光大亮起來。
赫然是動用‘祭劍’之術,將自身法則感悟打入司辰劍內,令此劍威能暴漲!
咻!
方夕一劍刺出,天地驀然一變。
原本此時還是深夜,天空昏暗一片。
這時卻有一團明光大放,似乎一下便來到了正午!
天穹一分爲二,一半太陽、一半黑夜!
天上地下,似乎都被一種莫名的時序之力籠罩。 一劍劃分陰陽與晝夜!
碧玉鉤悲鳴一聲,一瞬間似乎被無數道劍光同時斬中,頓時倒飛而回,一副元氣大傷的模樣。
春秋輪轉、四季交替……
一幕幕光影變幻莫測,似乎要將月空師太徹底籠罩。
“阿彌陀佛。”
下一瞬,月空師太雙手合十,收了碧玉鉤,金光一閃,身形便消失不見。
“佛門遁光,當真迅捷無比,身隨心至……有些麻煩。”
方夕見到這一幕,不由感慨一聲。
此界修士對於保命之道,還是研究得極爲深刻。
這位月空師太雖然法力不如真仙界修士磅礴,但一手遁光靈活無比,乃是佛門心靈遁法,玄妙非常。
更何況,對方只是鬥劍輸了一籌,飄然而去。
若是真正生死相搏,各種法寶、佛門大神通施展出來,自己畢竟只有第二元神,本身還不是真正元神境界,或許反而要落入下風。
‘只是這尼姑是來度化我的,既然我不願意度化,找到機會自然飄然而走……’
‘甚至從此結下因果,等日後我氣數衰落,劫數臨頭之際,此等仇家哪怕不怎麼懂得占卜之道,都能輕易算出我的破綻……’
方夕按劍而立,心中卻是冷笑。
若方纔繼續鬥劍下去,他搞不好要出‘天魔誅仙劍’,真正令這神尼隕落。
反正此世鬥法,道行神通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還是法寶!
只要法寶犀利,縱然劍仙中人持之暗算了元神,都曾有過事例。
‘莫非那老賊尼算到了什麼?這才倉惶而逃?’
方夕摸了摸下巴,旋即便不多想。
此時,遠處一道道劍光飛來,其中一道色澤黝黑,帶着絲絲木氣,好似一條蛟龍。
蛟龍一個盤旋,現出其中一名綠袍青年,正是神木島大師兄端木龍!
“竟然是道友、不、前輩出手?”
端木龍見到方夕按劍而立的身影,神色不由鄭重許多,行禮道:“晚輩之前孟浪,還請前輩恕罪……”
“罷了,不知者不爲過。”
方夕一摸後腦勺,第二元神依舊在玉枕穴處,隱而不發。
他看了看端木龍忽然笑了笑:“那嶽壺中爲了與你交易那一道地六極煞氣,只怕出血不小吧?”
端木龍立即取出一隻玉瓶:“嶽壺中只是當面認輸,然後以這一道‘五行真煞’換了‘地六極煞氣’……此物原該前輩所有才是。”
其實論價值,‘五行真煞’與‘地六極煞氣’相差不大。
奈何爲嶽壺中急需,因此還得鬥劍認輸,當做搭頭。
其實對於嶽壺中而言,鬥劍主動認輸,付出的代價更大。
“嗯。此物對我有些用處,便厚顏收下了。”
方夕默運元神,所作所爲自然是最符合自家利益的。
今日這一幕也早在算中,此時就將‘五行真煞’收了。
這一道煞氣蘊藏五色,只是光芒偏於暗淡,並且能合的天罡之氣種類比‘地六極煞氣’多出不少。
畢竟五行乃天地之基,與許多功法罡氣都十分相合。
他掃了這端木龍一眼又是一笑,說道:“伱天資聰穎,元神之前都是一帆風順,但在元神之時,就有一道劫數,若是渡不過,便有身死道消之厄,縱然僥倖渡過,也有永困一地之憂……今日受你這‘五行真煞’,來日我便爲你解此一難吧。”
“多謝前輩。”
端木龍頓時大喜。
神木島元磁功法有着缺陷,此事他自然清楚。
若日後自家藉助‘元磁井’突破元神,必然也會受到元磁井吸攝,偏偏此世功法根基極難改換。
更何況,若換了功法,他自問未必能如同先天元磁之力一般與自身體質契合,更無法藉助地利突破元神境界。
爲了散仙功果,日後說不得還是要拼一拼的。
至不濟,以散仙之身兵解轉世,來世的根基必然更加渾厚。
此時聽到有脫劫之希望,自然大喜過望。
“嗯,我不喜熱鬧,這便去了……”
方夕伸手一指,一道朦朧劍光就將自身包裹,一路向下。
天哭頭陀三人宿醉一場,又碰見這仙人鬥法,被無數巨浪掀飛,吞了不少海水,此時倒是盡數清醒過來,見到方夕飄然而落,都是苦笑,然後上前行禮:“見過前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