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天氣,已至深秋,便真正應了那句話,夜涼如水。
天牢內,凌雪漫蜷縮在冰冷的石*上,眯了一會兒,實在太冷,便將石*上的稻草全部堆在一起,然後半躺了上去。
颼颼的冷風灌進來,凌雪漫原本哆嗦的身子抖的更厲害了,不禁攤開手心哈一口氣,搓搓手,用來取暖。
從下午被關進了這間牢房,她便沒吃過飯了,現在是冷餓交加,身心疲憊。
此情此景,她除卻無力還是無力,既然怨天尤人起不了作用,還不如她安安靜靜的躺會兒,她的命運,早就是案板上的魚肉,所以,她已經不想自己的生死了。
只是,不知離軒怎樣了?她好擔心,這份擔心遠超出於對她自己處境的擔心了!
離軒要是死了,就算她活着,她的良心也會一生不得安寧,會一生內疚,她總覺得,離軒出事是因她而起,所以……
想到此,突然一滴淚珠滑落,堅強了近一天的凌雪漫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離軒……離軒是孃親對不起你,離軒……唔唔,該死的臭男人,你怎麼不來了?你快點來啊!我想知道離軒怎麼樣了……唔唔,我叫你姘頭好不好?你不是每天在監視我嗎?爲什麼不來了?騙子騙子,吹牛大王,說什麼本事有多大,見我落難就不敢來了……”
凌雪漫細碎的謾罵着,第一次她開始想念那個淫賊,可是她也知道,他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潛進守衛森嚴的天牢啊,何況他只是玩弄她的身體,他說他有好多女人,又怎麼會爲她涉險呢?
良久之後,凌雪漫哭累了,臉貼着稻草閉上了眼睛,儘管稻草扎的她臉疼,可是她也沒勁兒爬起來了。
突然,隱隱約約有說話聲傳入,凌雪漫一個激靈豎起了耳朵,可是隔的太遠,她聽不清楚,只聽見有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在朝她這邊走來。
凌雪漫緊緊閉着眼睛不敢睜眼,在不確定來人是敵是友之前,她迅速抹了一把臉上殘餘的淚痕,繼續裝睡。
因關進天牢的都是朝庭重犯,所以牢房全是用大石所砌,堅固異常,且牢門都是鋼鐵所鑄,非常笨重,只聽“吱——”
凌雪漫豎起了全身的汗毛,緊閉的眼睫上羽翼輕顫,不敢動彈一分,默默的聽着那腳步聲在石*前消失掉。
月光投進來的微弱的光亮映照在來人的側臉上,俊美無鑄,那一雙璀璨的星眸一瞬不瞬的盯着*上蜷着身子睡着的人兒,心思難懂。
微抿了抿脣,再邁近一小步,脫下了身上的錦袍體貼的蓋在了凌雪漫身上,目光環視了一圈牢房,實在沒有地方可坐,便輕嘆了一口氣,在*沿上坐了下來。
凌雪漫心怦怦狂跳着,沒有聽出什麼異常,且身上還暖和了一些,不禁暗喜,難道那淫賊真被她念叨來了嗎?
想着,偷偷的掀起眼簾,卻不期然撞進一雙幽深的瞳孔中,下一秒,便震驚的脫口而出,“二王爺?”
莫祈衍錯愕的呆滯了稍許,然後微微咧脣而笑,“你沒睡着?”
“呃……我在裝睡啦。”凌雪漫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坐了起來,“我聽到有人來,怕是壞人,便沒敢睜眼。”
“哦。”莫祈衍淡淡的應了一聲,問道:“是不是很冷?肚子餓了吧?”
“我還好。二王爺你,你怎麼會來?”凌雪漫稍垂了眼瞼,低語道。
心跳比之先前更快了,凌雪漫甚至能感覺到自己雙頰通紅炙熱,有些不安的絞着手指頭,如懷春的少女見到心上人一般,緊張害羞。
莫祈衍淡淡的道:“來看看你,天牢寒氣重,入了夜怕是更涼,你身子單薄,加上餓肚子,恐會生病。”
說着,從裡衣袖中拿出一個紙包來,打開,放在了凌雪漫面前,語氣仍是一慣的平淡,“吃些點心吧,我不知你平日喜歡吃哪種點心,便問了你們府上的管家,叫廚子趕着做了一些,你將就一下。”
“二王爺!”
凌雪漫鼻子一酸,差點兒落下淚來,深深的感動縈繞在心頭,揮之不去,一陣冷風又灌進來,凌雪漫身子禁不住一顫,身上的錦衣滑了下來,她看向莫祈衍,訝然於他身上完好的衣衫,微張了嘴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而莫祈衍似乎永遠都是一副淡然的模樣,不驚不怒,不慍不喜,此刻也只是淡淡的一笑,伸手把滑落的錦衣給凌雪漫重新搭上,輕語道:“我穿了兩件外衫,你現在已是百口莫辯,何必要再多加一項淫逸的罪名呢?趕緊吃吧,我也不能多留,呆上一會兒就得走。”
“嗯,我吃。”
凌雪漫眼裡閃爍着淚花,拿起一塊點心輕輕的咬上一口,心,跟着這香甜的杏仁酥一起甜了起來,“二王爺,謝謝你!謝謝你對我這麼好!”
心思縝密,溫柔體貼的莫祈衍如一縷春風,從凌雪漫與他第一眼四目相對之時,便已投入了她的心湖,此刻,心中更是溢滿了感動與甜蜜。
“你的謝字太多了,難不成我可以多收你一件禮物嗎?”莫祈衍難得開起了玩笑,嘴角亦揚起了淡淡的笑。
凌雪漫呆呆的看着莫祈衍,訥訥的開口,“你笑起來,很好看。”
“嗯?”莫祈衍錯愕的揚眉,繼而笑意深涌,“你這丫頭夸人還真是直白,怪不得軒兒喜歡你呢。”
“對了,離軒怎麼樣了?醒了嗎?”凌雪漫被提醒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心急之下情不自禁的抓住了莫祈衍的手。
莫祈衍搖頭,“情況不好,太醫查不出病因,也無法對症下藥。父皇向全國發了皇榜求醫,現在只能聽天由命了!”
凌雪漫身子一震,單手捂住嘴巴再也抑制不住的哭了起來,而另一隻手將莫祈衍抓的緊緊的,情緒失控極了,“二王爺,是我害了離軒,是我害了他啊!你爲何不怨我,不罵我,爲何還對我這麼好?我不配,不配啊!離軒——”
“四…雪漫,你別這樣,那是有心人專門散佈的謠言,用來對付你,或者是對付軒兒的,五弟正在查,相信會有眉目的,你和軒兒都不會有事的。”莫祈衍不覺間,換了稱呼,出言安慰道。
“可是,終是因我而起,我……”凌雪漫哽咽着聲音說不下去了。
“傻丫頭!”莫祈衍牽強的扯出一抹笑容,心中同樣的難過,他的親生兒子,他沒照顧好他,中年喪子,是任誰都無法承受的痛吧……
“別哭了!”莫祈衍手中沒有帕子,便用修長的手指輕輕拭掉凌雪漫的眼淚,依舊淡漠如水,“再吃些點心吧,別餓着了肚子。”
凌雪漫怔楞的看着莫祈衍俊逸的臉龐,咫尺的距離,他的氣息呼吸可聞,那拭在她臉頰上溫柔的動作,略帶*溺的眼神,令她的心,一點一點的沉醉。
幾乎,是情不自禁的,凌雪漫伸出了雙手環在了莫祈衍的腰間,將冰涼的臉頰貼上那寬闊的胸膛,莫祈衍身子頓時一僵,緊繃至極,深幽的眸子一瞬不瞬的看着凌雪漫的發頂,沒有說話,卻也沒有拒絕或者回應。
時間靜靜的流逝着,原本冰冷的牢房,此刻,暖流陣陣,亦點燃了一室*。
良久,凌雪漫腦海裡卻突然浮現出了一個人,幾乎是條件反射般的,她迅速收回了雙手,並直起了身子,酡紅的雙頰發燙的厲害,那抹紅一直延伸到了脖頸和耳根,眼簾輕擡,睨了一眼身前端坐的那一張俊臉,撞進莫祈衍依舊深如幽潭般的瞳孔中時,心幾乎要跳出了嗓子眼,忙又垂下了眼瞼,結結巴巴的道:“對……對不起……我……我一時忘……忘形了。”
莫祈衍眼神閃了閃,將所有的情緒隱入眼底,不着痕跡的笑笑,語氣輕緩,“沒有關係,四弟不在了,我年紀最長,理應照顧於你,快吃點心吧。”
“嗯。”
凌雪漫羞赧的低着頭,伸手去拿點心,不曾想,莫祈衍也同時伸了手,十指相碰,如觸電一般,凌雪漫瑟縮了一下,將手輕輕收回,不敢看一眼莫祈衍。
一塊點心遞到了面前,擡眸,是莫祈衍淡笑的臉龐,“給你。”
凌雪漫怔然的接過,放在脣邊咬了一小口,嚼碎嚥下,想起莫祈衍剛纔說的話,有些悶悶的問道:“你年紀很大嗎?”
“比你大多了!”莫祈衍淡淡的說道。
“到底多大嘛?總不會有四五十了吧?”凌雪漫有些不耐的嬌嗔道。
聞言,莫祈衍“呵呵”一笑,“你這丫頭淨會損人,我有那麼老嗎?我年屆三十了,我的大侄女都跟你一樣大了!”
“呃……我可不是你大侄女!”凌雪漫驚訝之餘,氣憤道。
“你當然不是,你是我的……”莫祈衍話語接的很快,卻突的頓下,看着凌雪漫,一絲落寞涌入眼底,語氣更加的淡然,“是我的……弟妹。”
凌雪漫重重的咬了一口手裡的點心,不再說話,只是一口接一口的吃着,也不看莫祈衍,就跟點心較着勁兒,心裡憋的很,莫名的,說不出來,又藏不住,只能盡力隱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