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話江秋意都是藏在心裡沒有明着說出來的,一個女人想搞點小生意,在現代的農村都不容易,別說是在古代了。
正說着話,四奶奶就笑呵呵的端着碾碎了的玉米熬的稀飯進來了,盛了滿滿兩大碗,一下子就放在了堂屋裡頭的飯桌上。忙着招呼:“輝子,去,去竈房裡把其他小菜端上來,秋丫頭,六郎,快來趁熱吃,趁熱!”
“奶奶,我去竈房裡搭把手吧!”
“去去去,進門就是客,哪有叫客人動手的道理,你快坐着吃,沒有多少東西了,俺和輝子兩個就成了。”四奶奶說着,還怕江秋意非忙,一個勁的將她按在上,還硬是將筷子塞到了她手裡,再去拉六郎入座。
江秋意看着自己面前的大碗,那真的是大的跟盆似的,估計是四奶奶看六郎傢伙食不好,特意將玉米稀飯熬的稠稠的,都跟乾飯似的了,立着筷子估計都倒不下來。
光輝麻利的端上了幾碟子小菜,不過是些普通的農家醃菜,最難得的是四奶奶那麼一小會的功夫,竟還炒了一盤小臘肉,金黃金黃的臘肉冒着熱氣,看着就好吃。
白麪蒸了饃饃,不像玉米麪貼的餅子那樣的粗糙咯嗓子,細膩而柔韌,雪白雪白的看着就讓人喜歡。四奶奶一個勁的招呼江秋意和六郎多吃點多吃點。
六郎的眼睛有些發紅,看得出來這些年沒少受老爺子的照顧。其實他阿孃和阿爹,只是將他領了回來而已,養到了七歲,阿爹就沒了,真正教他爲人處世的卻是眼前的這位德高望重的老爺子,而四奶奶更是發自心底裡的疼他。
六郎吃着吃着,壓抑不住心中的波濤暗涌,噗通一下就在四爺爺跟前跪下了。
“爺爺,六郎沒出息,阿孃雖不準六郎再跟着爺爺習武,可爺爺的教誨,六郎一日也不敢忘,國家有難,俺就是再不中用,也會拼了這一腔熱血保家衛國,絕不辜負爺爺的殷勤教誨!”
謝六郎的這幾句話說得情真意切,眼眶微紅,對着四爺爺重重的嗑了一個響頭,額頭都嗑紅了,叫四奶奶心疼的,趕忙想去扶。卻給四爺爺一個眼神就攔下了。
六郎是個重情義知恩圖報的,不叫他將心裡的感激表達出來,反而憋壞了他。
四爺爺一隻手親自扶起六郎,飽經滄桑的眼睛裡有渾濁的淚水,聲音有些哽咽,卻依舊鏗鏘有力:“六郎,大秦積弱,長久以來一直受魏人的欺負,那魏人的彎刀砍下了多少老秦人的頭顱,可我們老秦人卻是永不退縮的!”
四爺爺站了起來,原本佝僂的身軀一下子變得高大起來,四爺爺說:“秦人不好戰,卻也不畏戰,即使一腔熱血流盡,那也要流在自己的家國故土裡。大秦,永遠是老秦人的大秦!”
四爺爺的一番話,連江秋意這樣的女子,都忍不住生出了拋頭顱灑熱血的嚮往,更何況是英烈之後的謝光輝呢!
謝光輝一下子也跟着跪在了四爺爺面前,懇求道:“爺爺,孫兒也要去當兵!俺爹同三位叔叔都爲國捐軀了,爺爺也是上過戰場立過戰功的,不能到了孫兒這一輩就成了孬種慫蛋,孫兒也要去當兵!”
這下子,四奶奶再也忍不住,滿是皺紋的手捂住了自己的口鼻,嚶嚶的哭了起來,幾度伸了伸手,卻也不敢去攔,只能自己嚥下苦水不住的哽咽着。
孩子大了不由娘,光輝終是不負他父親叔伯的期望,長成了堂堂正正的大秦男兒。這讓老爺子又是驚喜又是悲痛。他們家,僅僅剩下這麼一根獨苗苗了,若是光輝再沒了,那他們家可就絕後了啊!老爺子當場白了臉,面對孫子的請求,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
看出了老爺子的難處,江秋意連忙出來圓場:“這是幹什麼呀?正說着野的事情,咋跑題跑那麼遠?六郎,你也真是的,吃飯就吃飯,亂七八糟的說什麼呀!”
說完自己拉了六郎一把,又伸手去拉謝光輝,勸着他說:“大兄弟,你先起來,你得容你爺爺緩緩不是,這麼大的事,老人家總得有個考慮的時間不是?”
被一個笑眯眯的姑娘家這麼一拉,定了親事卻還一直拖着未成親謝光輝,一下子就不好意思了,連忙自己個起來,哪裡敢讓江秋意扶他。
一頓早飯吃的異常坎坷,好容易吃完了,四爺爺就讓光輝收拾了大刀匕首給六郎,然後再挨家挨戶的去通知村民們來領肉。
六郎扛着大野,江秋意扶着四爺爺在後頭跟着,來到了謝家村村口的百年老核桃樹下。
一聽說有野肉可以領,還是整整三斤呢!誰家不是老老小小的全家出動,跟着光輝就跑來了。
剛剛聚集到老核桃樹下,就看見六郎正擼起袖管,將一頭三四百斤大的大野,當場開膛破肚,那動作利索的跟幹過屠夫活似的。村民繞着老核桃樹圍成了一圈,只聽見一把嬌俏的好嗓子在說話。
“各位鄉親,六郎昨晚在山裡獵了野,和四爺爺合計了一下,咱鄉里鄉親的,大夥平時也對六郎多有照拂,六郎是個知恩圖報的,今兒將這野在這卸了,每家各領三斤,若是不夠,儘管開口,橫豎叫大家吃夠了咱再拉街市上去賣。”
這一番話說的既圓滑世故卻又不失情理,即將人情全都做到了六郎和四爺爺身上,又不會讓人產生被施捨的反感心理。村民們那叫一個高興啊!
如今這樣的年景,家家戶戶雖說吃飽是不成問題的,可要是想吃上一兩口葷腥的,卻也是沒有那麼容易的。就連是河裡頭捕回來的魚,那輕易也是捨不得自家吃的,除非在街市上沒賣掉,死了纔拿來家吃。
是以,每家三斤野肉,整個謝家村,誰也沒這麼大手筆過啊!何況還是大夥平日裡都不怎麼親近的謝木匠的養子謝六郎。
“六郎啊,幺嬸家裡頭也沒有啥,還有一隻不下蛋了的老母雞,你娘身子弱,幺嬸待會給你送家去,你宰了留你娘補身子!”
“六郎啊,老叔家還有年前曬乾的臘魚,可香了,回頭叫你熱河哥給你送去。”
“六郎,幺嬸不是要給你老母雞麼?俺和你說,俺家有一大筐的曬乾的大紅棗,是俺自己院子裡那顆老棗子樹去年秋天結的,趁着幺嬸的老母雞給你娘熬湯,那滋味纔好呢!”
江秋意有些怔愣,這是,這是個什麼節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