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孃的話,又細細的琢磨了這一遭,米粒兒便安靜的洗刷碗筷,時不時的看看娘在那煎藥。
北上房的屋裡,幾個男人坐了許久,也沒想出什麼好主意。
“秋實,你今晚上就現在這裡住下,明天一早再回下水村吧。”葉春暮看向秋實說道。
“春暮哥,不用了,這鎮子到下水村的路也不遠,我又是個男人,走路也快,我這就回去了。”秋實認真回答說道。
其實,秋實是瞧着家裡的人多,這才準備回下水村的,再說了,家裡人肯定也想念他了。
“那可不成,我的事,就是前車之鑑——只顧着心裡的事,走路的時候不小心,才着了道。這天色太晚了,晚上就在這湊合擠擠,明天一早吃了飯再走。”葉春暮格外認真的說道。
“就是啊,如今啊也不太平,不說這晚上有沒有半路搶劫的,就是前些日子,我們村,還有隔壁村,都有賊人下院子,偷了一頭羊和一隻牛犢子呢,所以啊,爲了安全起見,還是別晚上走夜路了。”洛仲馬上說道。
秋實知道春暮哥走到今天是多麼不易,那曾經吃過的苦,受過的罪,掰着手指頭都數不過來,他又聽洛仲這樣說,心裡便合計着,即便是自己家人再怎麼想念,即便這裡住着擁擠點,也總比出事的好。
“恩,我聽哥的,明天一早吃了早飯再回去。”秋實接着說道,“春暮哥,我想着,回去了我呆上兩天,我就跟我爹孃說,我還是來這邊幫你幹活吧,咱們吃飯的時候,嬸子提起來的那件事,我覺得還應該知會一下從前的兄弟們。”
葉春暮目前確實也沒有什麼好的辦法,他雖然想自己抗一下,可是他心裡也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他以前的時候,肯定是會拼一把的,不就是幹活麼?反正也年輕,又是莊戶人家窮人家,乾點活也不至於累倒。
可是他想着洛夢這半年多受的苦,他心裡就有些打退堂鼓了。
“恩,也好,那我明天就先在家琢磨一下那張圖紙,然後讓人給福子他們捎口信,如果家裡沒有什麼活的兄弟,就可以過來乾點活,工錢我還是跟以前一樣——”
“春暮哥,這話你跟他們說,咱們倆之間,不用說這件事,我只要,你給我留一個睡覺的地方,再每日三餐的管我飯吃,什麼錢不錢的,我不在乎。”秋實憨憨的說道。
洛長河和洛仲都看得出來,葉春暮的這個堂弟葉秋實,着實也是性情中人。
葉春暮也笑了笑,沒在繼續說,但是他的心裡是有分寸的,秋實爲他也付出了不少,他現如今能做的事情,也不過就是給秋實家裡貼補一下家用。
葉春暮又想着,改天跟娘商量一下,不如將秋實爹孃種着的葉春暮的兩畝地,就送給秋實家裡算了。
“說起這件事,我也想說兩句了,這半年了,我們爺倆也該回去了,這地裡的麥子是一天比一天的高,現在很多人家的麥子都抽穗子了,過不多少時候就要麥收,既然你和七夢已經回來了,那我和洛仲,也就回福上村。”洛長河抽着旱菸,認真的說道。
葉春暮起身,然後在大家詫異的注視下,畢恭畢敬的給洛長河磕了個頭。
洛長河見狀,急忙從椅子上站起來,然後彎腰去拉葉春暮,“你這孩子,這都是一家人,怎麼好好的說話呢,就開始磕頭了?趕緊的起來,快起來。”
葉春暮沒有聽從洛長河的意思,而是跪在地上,仰着臉,認真嚴肅的看着洛長河,“岳父大人,請受小婿二拜!”
洛長河見狀,急忙的扭頭看向苗秀蘭,“親家母,你快說幾句,讓孩子別磕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苗秀蘭卻雙眸溼潤的說道,“讓他磕吧,代我也磕了,親家公啊,我也欠着你一個禮數呢。”
葉春暮則再次的叩頭下去,嘴裡說着,“請岳父大人再受我一拜。”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說話不聽話呢?你若是一再堅持,我可是要生氣了。”
洛長河有些要佯裝生氣的樣子,他有點懵了,不知道葉春暮這是唱的哪一齣了。
“岳父大人,當初我和七夢成親,我就沒有按照禮數去登門下聘,請媒人提親,是我的不是,後來,我沒能在您老人家面前盡孝,還拖累了七夢跟我一起遭罪,這半年多,我老孃體弱多病,家裡的一應事務,都是您和小舅子一同料理,這是我讓您老人家吃苦了。”
葉春暮將自己這三叩頭的理由盡數說了出來。
洛長河聽聞,似乎也知道了葉春暮的初衷,索性,就不再去拉葉春暮,而是嘆了口氣說道,“至於你沒有上門提親下聘的事,我也有責任,不是我說話難聽,若是在當時的那個情況,你即便是去了,我也會讓洛伯洛仲把你趕出家門的,至於你說的這半年的事情——”
洛長河說到這裡,不禁的吸了一口煙,嘆息說道,“這是家裡的遭遇,沒有人願意遇到這樣的事,但是遇到了,咱們就只能一起來面對,咱們是一家人。”
“對,爹說的對,既然是一家人,出了事就一家人扛着。”洛仲馬上補充說道。
葉春暮依舊是滿臉的愧疚和感激,“您和二哥幫忙料理家裡的事情,我娘才能熬到了我回來,不然的話,這後果——”
“是啊,葉子說得對,當時發生了那樣的事,我真恨不得隨着他死了算了,如果不是七夢的堅持,不是親家公和老二的照顧,我想,我和葉子可能早就埋進黃土裡了。”苗秀蘭忍不住的抹了一把眼淚。
“哎呀,嬸子,您快別哭了,您前幾天還說眼睛不好使,穿針引線看不清針鼻兒呢?你要是再哭了,等下春暮他們倆有了孩子,您連孩子的衣裳鞋子,都做不出來了。”洛仲急忙打趣說道。
果然,洛仲的這番話,讓壓抑的氣氛緩和了很多。
苗秀蘭破涕爲笑,“親家公的好,我們娘倆會記掛一輩子的,老二說得對,我不能哭,我還要給孫子孫女做新衣裳做鞋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