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裡都是刀光劍影,美景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生怕這兩人說着說着就直接打起來了。
結果宋涼夜十分好脾氣地笑道:“二姐不喜歡我也就罷了,總不能再對着燕王爺這麼吼,他正病重呢。”
“輪得到你來教訓我?”宋瑞雪冷哼:“管好你自己吧!”
“嫂嫂,我們走!”
美景點頭,跟着宋瑞雪去東院,走着走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宋涼夜。
他依舊站在原地,打開食盒,自己拿着栗子糕嚐了一口,勾起脣角,好像在笑。
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這人身上還真是有千年的雪萬年的霜,任憑外頭太陽怎麼大,周身都是陰沉沉的。
“主子。”錦衣收拾好了東西,見着她們回來,連忙道:“方纔孟側妃過來,將王爺平時的膳食單子和藥方子都拿來了,說既然您來了,這些東西就交給您來做。”
美景微訝,伸手接過她遞過來的幾張紙:“喂藥這些事情,不是一貫由江姨在負責麼?”
宋瑞雪輕笑:“嫂嫂這還不明白麼?孟姨多半也是看不慣江心月那副樣子,想自己管這些,江心月定然又糾纏着不放,只有拿你當個藉口,才能將藥方從她那兒撬出來。”
“這倒是…”美景哭笑不得,將方子細細看了,覺得沒什麼不妥,才收下。單子上還有王爺每日的用藥用膳時辰,瞧着等會就是午膳了。
“我是不是該去廚房準備了?”
宋瑞雪往軟榻上一靠,十分爽快地揮手:“你去吧,我就不去了,昨日沒睡好,正好得空多休息會兒。”
“好。”美景點頭,讓錦衣留在這兒,帶着玉食就往廚房走。
在世子府就做慣了的活,在王府自然也得心應手。有婆子來指引她,將要用的東西都一一給她看:“王爺的藥是特別小心的,下人都碰不得,只有您親自來。就用這邊放着的老藥罐子,藥效纔好。另外王爺的膳食都在大廚房旁邊的小廚房裡,按照食譜,您只用到時辰了來拿就是。”
“有勞。”美景朝她一笑,將東西都挨個看了看,然後讓玉食抓了藥材來,開始熬藥,等午膳好了,藥也該差不多好了,一併端去,讓王爺先吃飯後用藥,剛好。
爲了防止有什麼意外,美景還將府裡的大夫請來,看着她下了這第一鍋藥材,檢查了三遍才放心。
午時兩刻,美景端着藥,玉食捧着午膳,一起去了主院。
燕王爺起身靠在牀頭,牀上擺了個小桌子,可以放飯菜。美景行了禮,便先讓玉食上了午膳。
“嗯。”燕王爺看着她點點頭:“你倒是準時。”
美景笑了笑,站在一邊看着文氏給他餵飯,等吃完,便又將藥遞給了文氏。
文氏滿意地點頭:“今日藥的成色不錯,比往日濃烈了許多,想必世子妃也是熬了許久了。”
一聽這話,旁邊的江心月就不樂意了:“藥與酒不同,又不是以時間長短來論好壞的。王爺用慣了妾身熬
的藥,再用這麼濃的,也不知妥不妥當。”
“這是府裡的大夫看着熬的。”美景頷首:“妾身對這兒尚沒有熟悉,生怕行錯踏錯,便只能勞煩大夫辛苦些,也讓王爺安心用藥。”
江心月不吭聲了,站在旁邊看着燕王將一碗藥都喝了下去,溫柔地低身過去,給他擦擦嘴:“剛好是午睡的時候,您睡會兒吧。”
燕王爺應了一聲,疲憊地打了個呵欠,躺下繼續睡了。文氏收拾了碗,拉着美景出去。
這一直吃着藥的人,沒道理身子反而越來越差吧?美景不解,一看江心月沒跟出來,便問文氏:“王爺的病,是什麼時候加重的?”
文氏嘆息:“半個月前就有些嚴重,奈何世子忙於軍中之事,王爺也不想打擾他,便沒有怎麼說,這些日子一直是江氏和宋涼夜在照顧王爺,看着也甚爲盡心。”
怪不得燕王突然要提拔宋涼夜了,原來宋涼臣不在的時候,那廝一直在燕王面前打親情牌?美景皺眉,她怎麼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呢?上回在比武大會上,宋涼夜救了她,燕王不是頗爲不滿麼?怎麼轉瞬之間,竟然就都原諒他了?
難不成人一生病,連心胸也會跟着變寬廣?
一說起燕王的病,文氏就拉着美景說個沒完,嘀嘀咕咕地一路往花園走:“王爺雖然有舊疾,每次復發也嚴重,但是從未嚴重到這個地步啊。大夫說可能是年紀大了,身子跟着差了,我真是擔心,萬一王爺沒捱過去…”
“不會的。”美景下意識地反駁。
文氏一愣,接着打了打自己的嘴巴:“瞧我,說的都是什麼話,王爺自然是不會有事的,咱們盡心伺候着就是。”
美景抿脣,她說不會的,倒不只是場面話,而是覺得,燕王爺那麼厲害的人,能折騰別人折騰得死去活來,自己總沒道理還折騰不過舊疾吧?
然而,她好像高估了燕王爺,牀上的人一天天地虛弱下去,沒過幾天,每日的食量就只有一碗飯了。
宋瑞雪很是擔憂,收拾包袱道:“嫂嫂你照顧好父王,我要去城外的廟子裡給父王祈福,那裡的佛最靈驗。”
“現在去嗎?”美景有些意外:“要去多久?”
“就一天。”宋瑞雪看着她,十分認真地道:“你一定要等着我回來,照顧好父王。”
美景應了,看她忙忙慌慌地跑出去,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一場大雨之後,整個貫城都涼快了,美景正在熬藥,數着日子,今天已經是宋涼臣離開的第十二天了,瑞雪郡主不知道是不是住在了山上,這一天又一天,已經過去了三天。
“嫂嫂在盡孝嗎?”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美景一驚,手裡的扇子差點都掉了,回頭一看,宋涼夜目光溫柔地看着她道:“怎麼總是被我嚇着?”
因爲你的確太嚇人了好麼!美景轉頭,看見旁邊已經在打瞌睡的玉食,這人過來,玉食竟然都沒察覺到。
“父王的病更重了,該加點藥量
。”宋涼夜伸手接過她手裡的扇子,拿了小凳子坐在她旁邊道:“也不知道他還能喝幾碗。”
心裡一沉,美景皺眉:“二爺,您有沒有聽過狗咬呂洞賓的故事?”
宋涼夜失笑:“這自然聽過,嫂嫂想說什麼?”
“沒什麼。”美景道:“我只是覺得王爺對你挺好的,然而他病成這樣,你好像並不是很着急。”
“誰說的?”宋涼夜笑了笑,眼裡星光瀰漫:“我着急得很。”
着急他爲什麼還沒死。
沈美景只覺得心口一緊,這語氣也太明顯了,明擺着的恨着燕王,他怎麼還能每天都在燕王面前裝出一副孝子模樣的?
“藥熬着沒意思。”宋涼夜道:“我帶嫂嫂出去走走怎麼樣?”
“不必了,二爺還是注意避嫌吧。”美景沉了臉:“我等會還要去給王爺端藥。”
“他吃不吃,都沒什麼兩樣。”宋涼夜伸手將她拉起來:“走吧!”
她皺眉,正想大喊,宋涼夜出手如電,直接塞了一顆藥丸進她嘴裡。臉色一白,美景張口欲吐,卻是怎麼都吐不出來,聲音突然就嘶啞得如同蚊鳴。
宋涼夜輕笑,攬着她的腰走到玉食前頭,推了推她。
“拿着繼續煎藥,我和你主子出去一趟。”
玉食驚醒,有些茫然地將宋涼夜手裡的蒲扇接過來,看看自家主子痛苦的表情,有些沒反應過來。
宋涼夜抱着人就走了。
這還得了!玉食回過神,連忙追出去,追了半天沒追上,急得差點掉淚,扭頭就回去找錦衣。
瑞雪郡主不在,這裡還有誰能救得了主子啊!
沈美景剛開始還掙扎一二,看着這人大搖大擺走在王府裡,路過的家奴竟然完全不阻攔,也當沒看見她的時候,她便冷靜了下來,皺眉看着宋涼夜。
“你這雙眼睛,還會說話啊?”宋涼夜低笑:“我看見你在咒我了,不過沒關係,我又不會害你,不過是帶你出去看看這貫城的模樣而已。”
貫城有什麼好看的?美景瞪眼,這小王八羔子,三番五次對她下手,簡直是覺得她好欺負啊!
出門上了馬車,美景說不了話,便氣哼哼地縮在一邊。宋涼夜也沒管她,等車到了地方,才拎着她出去。
面前是城門,貫城的城門極高,守衛也一向森嚴,他帶着她上了城牆,指着外頭給她看。
城門之下,士兵們有條不紊地佈置着路障,還有人在挖溝壑。
美景翻了個白眼,還以爲能看見什麼震撼人心的東西呢,結果就是看一羣蟲子一樣大小的人在下面動?
宋涼夜輕笑,也沒多說,接着就帶她去右軍軍營裡,採了兩朵長在軍營最中心的帳篷邊的野花,最後又帶她到貫城的衙門,讓她親手給衙門上頭的匾額重新題字,然後讓人去刻匾。
“你是有…多無聊?”美景捂着喉嚨,奮力地說出這句話。
做這些細碎的事情幹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