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子珮整個人都傻了,站在原地好久纔回過神來,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抖着身子直接便哭了出來。
身後的丫鬟連忙上來扶着她,暗處的孫夫人也跑了出來,輕輕跺腳:“哎呀,王爺這是說了什麼?你哭什麼?”
“他……”許子珮哽咽得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一扭身就捂臉跑走了。
孫夫人愕然,看向旁邊的丫鬟:“你離得近,方纔王爺說了什麼?”
丫鬟臉上的表情也有些尷尬,低頭道:“王爺說不喜歡比王妃醜的女人……大概就是這個意思。”
“……”
這也太直接了啊,都說女子應該內外兼修,光看容貌的是好色之徒啊,燕王竟然這麼坦蕩地要看容貌?
可是,他這麼一說,沒人敢說他是好色之徒就算了,五小姐豈不是沒可能了?當着女兒家的面說人家長得不如人,也太傷人了啊,到底是誰說燕王爺溫柔的?
跨進長憶居,燕王爺的確是溫柔了起來,雖然心裡還有些膈應,不過還是笑着進去湊到美景跟前:“本王今日表現如何?”
美景點頭:“自然而不造作,沒有令任何人起疑,實在令妾身佩服之極。”
“那……”宋涼臣勾脣:“有獎勵麼?”
瞪眼看了看他,美景皺眉,猶豫了許久才伸手從袖子裡掏出一兩銀子的小銀錠:“這個?”
翻了個白眼,他都懶得跟她廢話了,直接低頭便吻上她的脣,纏綿輾轉。
“身子還是不舒服麼?”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問了這麼一句,美景的臉瞬間紅了,回頭看看這牀鋪,嘴脣又有些發白:“嗯,很不舒服,恐怕無法侍寢。”
眼神黯了黯,宋涼臣回頭看了錦衣玉食一眼,見兩人很知趣地退了出去。便伸手將美景給抱起來,往被子裡壓。
“王爺!”沈美景聲音都微微變了,臉上的神色是掩藏不住的牴觸。
“都這麼久了,你要憋死本王嗎?”宋涼臣黑着臉道:“不願意在這裡與我歡好,怕誰看見麼?又沒別人。”
先前還是嘴脣白,現在整張臉都跟着一起白了,眼睛也泛紅,心慌之下,直接道:“王爺實在憋不住,妾身替您找人侍寢可好?”
本來心裡便有氣,聽得這句話,宋涼臣整顆心直接涼透了,眼裡深處像是結了冰,一路凍上來,將她定在牀上動彈不得。
美景嚇了一跳,也沒想過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心裡也跟着一沉。
“你把本王當什麼什麼了?”宋涼臣嘲諷地勾脣:“慾求不滿?”
“……”難道不是嗎?
鬆開她,宋涼臣起身,站在牀邊理了理衣裳,冷冷地俯視她:“在你心裡,是不是還一直把本王當成給銀子的,從來沒真心接納過?”
美景坐起身,聽着這話,很想笑。他的確是會給她銀子的,爲此她彷彿成了他的狗腿子,一點骨氣也沒有的那種。
但是,只是這樣嗎?
腦子裡有些亂,她臉上還笑着,
眼眸卻垂了開始沉默。
從宋涼臣的角度看過去,便只看得見她好像是默認了的表情,心裡徹底沉寂了。
“他對你很好是嗎?”
美景有些失措,在他的目光下像是有些無所遁形,只能點頭。
“比我對你好很多,是嗎?”
好很多嗎?美景抿脣,想起他每次塞銀子給她的時候臉上寵溺的表情,想起他陪她慢慢地走在王府的小路上,想起他每次都那麼相信她,從來沒爲其他女人懷疑過她。
這頭,怎麼也點不下去,卻也搖不了。
真是奇怪,她一直都是將子衿放在心裡的,一直深愛他,就跟他還在的時候一樣。爲什麼面前這個人這樣霸道,非要將人從她心裡趕出去呢?
憑什麼啊,人家先來的……
溫熱的東西忍不住從眼裡掉了出來,積壓許久的情緒好像都突然在這時候崩潰掉了,她埋頭,就這麼嚎啕大哭,眼淚鼻涕統統往衣裳上抹。
“你……”
說好已經沉寂的心,卻被她的哭聲嚇得一疼,忍不住就要伸手去將人抱着好生安慰。
可,一想到她這不是爲他哭的,那手停在離她一寸遠的地方,卻還是慢慢地收了回去,他咬牙,看着她道:“你先別哭,回答本王,現在在你的心裡,到底是我重要,還是許子衿重要?”
美景哭得頭昏腦漲,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腦子裡嗡嗡作響,只想一口氣把心裡的難過統統哭出來就好了。
“我給你一刻鐘的時間思考。”宋涼臣抿脣:“一刻鐘之內,你回答我,若是回答不上來,本王便當你是覺得許子衿更重要。”
已經弱冠的王爺,本來是該比從前成熟的,但是不知爲何,偏就跟死人較上了勁,像吃不到糖的小孩,硬是要問她要。
美景當真是沒聽見他說的,就算聽見了,可能也是回答不上來。她已經哭得失聲,埋在胳膊裡的臉皺成一團,像幼時摔在地上疼了的表情那樣,一點美感也沒有地張着嘴,鼻涕橫流。
宋涼臣就在牀邊安靜地看着她,心裡提着,靜靜地等。
哭夠了的時候,美景擡頭,眼前發白,見牀前還站着個人,便道:“妾身想睡一會,頭暈。”
等了有兩刻鐘的時間,他卻一直騙自己說一刻鐘還沒到,直到她擡頭說了這話,然後自顧自地躺進了被子裡。
一瞬間宋涼臣就覺得自己有些可笑,天下的女人那麼多,怎麼就……怎麼就偏生對這麼一個人動了心?
這人是沒心的吧?就算他先前再怎麼不好,後來也已經儘量補償她,對她好了,她也不感動嗎?
那與他在一起這麼久,到底把他當什麼呢?
他原先覺得是可以等的,等她慢慢將許子衿忘記就好了。但是時至今日,兩人已經一起經歷了這麼多,已經跨過了生死,他才發現,她還在別人的門檻裡,從來沒有出來過。
自己就像個可笑的傻子,一直等一直等,結果她根本不會來。
眼眶也有些發紅,喉嚨哽得悶痛,宋涼臣退後一步,眼神冰涼,語氣也冰涼:“你好好休息吧,往後,我再也不會來打擾你了。”
恍惚間聽見這句話,美景皺了皺眉,卻沒有睜眼的力氣了。她好累啊,想躲開世上所有的人,就自己安安靜靜地休息一會兒。
不打擾,不打擾是最好的了。
錦衣在門口聽見了自家主子的哭聲,也聽見些王爺問的話,一顆心跟着發疼。見王爺面容冷淡的出來,忍不住就道:“王爺息怒,主子最近的情緒都不太對勁。”
宋涼臣直接沒有停頓,就當沒有聽見她這句話一樣,徑直離開了長憶居。
玉食愕然,往屋子裡看了一眼,也不敢進去打擾,只能捏着錦衣的手小聲哽咽:“怎麼辦?兩位主子最近經常吵架,可從來不見王爺臉上有過剛剛那樣的神情,每次吵完,都是過兩天,王爺自己就不生氣了。”
錦衣搖頭,輕輕嘆了口氣,也有些爲宋涼臣不值:“這回我誰也不想幫了,主子對王爺很好,王爺也對主子很好,本來放下心裡的人,兩人就可以和樂一生的,偏生主子放不下。”
微微皺眉,玉食想了想,小聲道:“可是,若當真是深愛過的人,又已經不在人世,要放下,當真有那麼容易嗎?”
錦衣一頓,別開頭。
這裡頭誰對誰錯,誰來分清楚?分明是已經相愛的人啊,又爲什麼突然隔了那麼遠?
這京城,是不應該提前來的吧?
漫天的大霧遮擋了整個世界,美景感覺自己走在空中,摸不到地,也碰不到天。感覺有人在她前頭走,怎麼追卻也都追不上。
“爺?”她喊了那人一聲,奮力地跑過去。
前頭的人一震,總算是停了下來,可是回過身來,竟然是子衿的臉。
“你終究還是……喜歡了別人。”他笑,眉眼跟以前一樣溫柔,只是眸子裡多了徹骨的痛:“也好,這樣你便不會再無助了,有人替我保護你。”
“不……”心裡疼得厲害,美景慢慢朝他跪了下去,哽咽不成聲。
要對他說什麼好啊?對不起嗎?她怎麼能有臉說出這三個字,說她沒有喜歡別人嗎?可剛剛又爲什麼把他當成了宋涼臣?
她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吧,活該被人罵的那種,拿去浸豬籠也不爲過!
望着子衿眷戀的眼神,沈美景頭一次有了輕生的想法。
不如便去死了好了,免了這一世折磨,免了所有的痛苦。他們都不在了,所有的東西都要她來承擔,擔了這麼久,她也快要堅持不下去了啊。
她很軟弱的,只想跟在師父後頭當個頑皮的徒弟,跟在子衿身邊傻笑着看着他,什麼都不用擔心。
這兩個人將全世界最好的溫柔都給她了,又爲什麼捨得將她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呢?
“你帶我走吧。”她跟以前一樣,拉着他的手輕輕搖晃:“帶我走吧,你去哪裡,我就去哪裡,不要再把我丟在這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