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旁邊的宋涼臣跟閒庭漫步似的,像完全沒注意到她,壓根沒管周圍越來越多的人羣。
美景不動聲色地護着肚子,心裡暗暗朝肚子裡那位嘀咕:“果然還是沒爹好啊,這有和沒都一樣,還是咱娘倆相依爲命……”
她這一低頭,後頭剛好有幾個小孩子跑跑跳跳地衝過來,正好是朝着美景這方向的。錦衣和玉食剛想開口提醒,卻見那幾個孩子被旁邊的路人給伸手攔住了。
錦衣一愣,仔細打量了一番旁邊的人。
這街上人擠人的,她還沒注意到,恰好就是她們走的這一塊兒,路空出來一個圓圈,前後都是穿着百姓衣裳的人,可是越瞧越覺得,怎麼有些像王府的護衛啊?
玉食也注意到了,兩人相互看了看,都十分懷疑地看向前頭走得漠不關心的燕王爺。
這又是玩的哪一齣啊?
宋涼臣閒閒地散着步,目光落在店鋪兩邊的花燈上。沈美景說過,寫花燈的人都是想讓別人替他實現願望的,所以花燈掛得都不高,伸手就可以拿到。
但是經過一家茶樓的時候,二樓上有一盞鴛鴦燈,瞧着有些舊了,卻掛得很高,高到得拿個竿子才能取下來。
停了步子,他眯着眼睛看了看那鴛鴦燈,突然開口道:“燈掛那麼高,上頭會寫什麼?”
美景一愣,跟着他停下步子,側頭看過去,臉色微僵。
沒這麼巧吧?這一條街上掛的花燈那麼多,怎麼就……恰好看見了這個?
“掛那麼高,肯定是別人無法實現的願望,比如天上掉餡餅,或者誰死而復生吧。”垂了眸子,美景道:“有人就喜歡寫這種不切實際的心願。”
“是麼?”宋涼臣抱着胳膊看了那花燈半天,本來不覺得有多稀奇的,倒是被美景這沉重的表情給弄得有些不舒服了:“不如本王取下來看看,看寫的是什麼吧?”
“王爺!”美景連忙道:“花燈不能隨意亂取的,取下來又做不到上頭的事情,那可是要賠銀子的。”
“本王怕什麼?”他輕笑:“今兒銀子倒是帶夠了的。”
說着,也沒從茶樓裡頭走,竟然就直接藉着旁邊小攤木板,直接一躍上了茶樓二樓的欄杆,再一躍,便去屋檐最上頭,取了那花燈下來。
“小心啊!”瞧他直接從樓上躍下來,美景嚇得叫了一聲。
人羣紛紛往這邊圍過來看熱鬧,見那男子抓着花燈平穩落地,竟然還有人鼓掌。
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美景道:“您這是要當街賣藝?”
宋涼臣輕咳一聲,拿着花燈站直了身子,朝她走回來:“不過是好奇而已……”
邊走邊低頭,轉了這鴛鴦燈的背後來看,卻看見筆跡甚爲熟悉的四個字:
“願君復生。”
微微揚起的嘴角都僵住了,他閉了閉眼,沉默了一會兒才笑着嘆了口氣:“還真是有緣分,挑誰的燈不好,偏生就挑着了你的。”
美景乾笑:“王爺好眼力。”
這都能認出她的字來?她剛纔還抱了點僥倖心理,
現在全完了。
幸好已經和離,不然就爲這燈,也得再吵一回!
宋涼臣睨着手裡的鴛鴦燈看了好一會兒,淡淡地道:“本王怎麼記得有人說過,絕對不會白花銀子寫這樣的東西,結果……卻還是寫了?”
美景聳肩:“當初一時想不開寫的,王爺不必在意。”
“本王的確不在意。”宋涼臣點頭:“按照這裡的規矩,是不是賠了你銀子,花燈就隨本王處置了?”
“規矩是這樣沒錯。”美景有些害怕地看着他:“不過爺還是別賠了,把它掛回去吧?”
宋涼臣勾了勾脣,眼裡一點笑意都沒有:“不掛,房頂太高了,銀子給你,這燈丟了吧。”
說着,取了銀票塞給她,當即就一揮手,很沒公德心地將花燈往人羣之外一扔。
美景皺眉,又有些生氣又覺得好笑。說什麼房頂太高了,方纔是誰上去把燈取下來的。還有,這麼扔花燈,不會砸着人嗎?!
看熱鬧的衆人就只看見一個好看的男子與一個好看的女子說了兩句話,男子隨即就扔了花燈。
外頭不少姑娘一陣驚呼,彷彿那扔的不是花燈是繡球,紛紛跟着看它落的方向。
人羣之外,有少年坐在木輪椅上正往這邊而來,好巧不巧的,鴛鴦花燈正好砸向他。
許子璃也沒想到天外會飛來這橫禍,反應還算快,單手接着,拿過來看了看。
美景也正看那花燈的方向,看見許子璃,忍不住一愣。
宋涼臣皺眉,幾步走過去看着他問:“可砸着三少爺了?”
正看着那上頭的字跡失神呢,擡頭就看見這兩個人。許子璃垂了眸子,將花燈放在腿上:“沒有,王爺與王妃怎麼也出府了?”
美景道:“王爺嫌府裡無聊,便與我一起出來走走,三少爺怎麼也在這裡?”
許子璃笑道:“我也是悶得慌,從來沒有上過街,今日心情不錯,就讓輕舟推我出來看看。”
身後的輕舟也朝他們頷首行禮。
“這樣啊,那就不打擾三少爺了。”宋涼臣看了看他,拉過美景道:“我們繼續往前走。”
“好。”許子璃點頭,眼睛看着花燈,任由這兩人並肩從他旁邊過去。
這燈上的字,怕是她寫得最醜的了,有些彎彎扭扭,失了筆骨,不知是在什麼樣的情況下,她纔會寫成這樣。
搖搖頭,許子璃嘆息一聲:“輕舟,回去吧,外頭太吵了,還是不適合久留。”
“……是。”輕舟點頭,也看了那鴛鴦燈一眼,沒拿過來丟掉,而是任由它放在自家主子的腿上,然後推着他回府去。
美景跟在宋涼臣身邊,走着走着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擁擠的人羣,三少爺也已經不見了。
敲了敲自己的腦袋,將亂七八糟的想法都丟開,美景轉回頭,繼續跟着往前走。
街邊依舊有算命的老頭,卻沒有燕地那位那麼神叨叨的,也沒有從天而降的奇怪天譴。前頭也有賣香囊荷包同心結的小攤子,攤主卻也沒有再
因爲他們外表般配,而送他們一對對的東西。
眼瞧着要走出這條街了,美景嘆息了一聲。
宋涼臣頭也不回地問:“怎麼了?”
沈美景聳聳肩,笑道:“只是想起上次在燕地算的命,想來也是準的,那人說我們會相伴一生的話,三個龜殼都會朝上,結果丟的恰好相反。”
現在他們不就和離了嗎?
提起這事,後頭的臨風頓時就被錦衣和玉食一人踩了一腳,臉色發青。
“本王不信命。”宋涼臣淡淡地道:“但是你我都不肯前進一步,那這一輩子可能也就只有應了命了。”
這話是在暗示她什麼嗎?美景挑眉,她要怎麼前進?沒有辦法的吧?
只有沉默。
街的盡頭開着一家生意頂好的布莊,宋涼臣停下來問她:“要不要做身衣裳?這家布莊,據說是全京城最有名的。”
美景擡頭看了看,這布莊里人很多,而且穿着打扮都不俗,瞧着就是一家十分貴的店。
她有些猶豫,燕王卻已經擡步往裡頭走了:“本王付賬。”
“好嘞!”美景不猶豫了,立馬跟着往裡走。
這裡的夥計都十分有眼力勁兒,瞧見宋涼臣與美景,二話沒說直接往樓上請,掌櫃的還親自出來招待。
“兩位客官想要做什麼?咱們這兒大到禮服頭面,小到寢衣肚兜,什麼都能做!”
擡頭看着這掌櫃,美景愣了愣。
竟然是個女的?
雖然穿的是男子的衣裳,梳的也是男子的髮髻,但是這面容聲音,絕對是個女的啊!
不是說女子不能從商的嗎?更何況她還是這裡的掌櫃,還將生意做得這麼大?
宋涼臣也皺眉看着她,看了兩眼就移開目光:“給我和夫人隨意做兩身常服。”
“好,請夫人先跟我進去量尺寸。”女掌櫃笑眯眯地道。
美景一直盯着人家沒放,進了量衣間,忍不住問:“你叫什麼名字?”
女掌櫃一邊給她量着一邊道:“在下名任逍遙。”
啥?還是個男子的名?
大概是瞧着她面善,又一臉好奇,任逍遙輕笑道:“很奇怪嗎?要經營布莊,可不就得像男人一點?”
“……可。”美景忍不住道:“你一眼就能被人看出來是女子吧。”
“那又怎樣?”任逍遙道:“不妨礙我將這布莊做大,是女人又怎麼了?他們看不順眼,卻也無法將我的布莊打垮,畢竟大明又沒有明令不許女子從商,不過是人言施壓罷了。至於做男兒打扮,不過是爲了免些騷擾。”
好聰明的姑娘!美景不禁有些佩服她,量完身,小聲道:“若是有機會,我會給別人舉薦你這布莊的。”
“那就多謝夫人了。”任逍遙開心地笑了笑,然後讓她出去,換人給宋涼臣量身。
出了逍遙布莊,宋涼臣忍不住多看美景兩眼:“你這又是爲什麼這麼高興?”
美景搖頭:“沒什麼,只是看別人能過得這麼好,替她開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