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府裡。
衆人都坐在花廳之中,任命的聖旨一下來,許子珮當即就摔門而出,留下許崇山和其他人面面相覷。
張昭憤憤不平地看着許崇山道:“怎麼會這樣呢?岳父大人沒有替小婿打點一二麼?寒窗苦讀十年,好不容易高中,怎麼就只是個七品小官,還要去燕地?”
這話說得,竟然是在怪許崇山沒幫他打點好。許大人當即便有些不悅:“老夫已經打通一些京中關係,只要你是留京的,不管多小的官,也有升遷的機會。可是偏生這聖旨是皇帝親自下的,就要你去燕地,老夫有什麼辦法?”
張昭氣得臉發紅,喃喃唸了兩聲:“燕地?燕地!”
“我知道了,肯定是錦衣在燕王面前說了什麼,一定是燕王在背後動的手腳!”
許崇山沉默,這不排除與燕王有關係的可能,但是燕王怎麼可能爲了那麼一個小丫鬟大費周章?他不是那麼小題大做的人。
“你還是好生想想,這樣一安排下來,你和子珮該怎麼辦吧。”
聽着許崇山這話裡的意思,張昭有些急了,不停地啃着手指在原地轉圈。他好不容易搭上許家這大船,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就被趕下去啊。眼珠子轉了幾圈,指甲也啃壞了兩個,他慌忙對許崇山道:“其實去燕地也沒什麼不好。”
許崇山挑眉:“你是意思是,讓子珮跟着你去燕地?”
“是。”張昭努力鎮定下來,挺了挺胸膛道:“那畢竟是我的地盤,人脈關係什麼都不差,也有人打點。去燕地,相信要不了兩年就能回京,還能步步高昇。”
“哦?”許崇山微微皺眉:“你是寒門出身,哪裡來的人脈關係?”
“這個岳父大人不必操心。”張昭胸有成竹地道:“小婿自有辦法。”
許崇山不說話了,像是在考慮。
等各自散場的時候,張昭毫不猶豫地就出了許府,四處去打聽錦衣的下落。
這麼多年來,錦衣都是對他極好的,想要什麼給他什麼,當真是有一種母親的感覺了。雖然與許家五小姐成親這件事傷害了她,但是隻要她還愛他,就是會幫他的。這麼多年的感情,她不能說無情就無情啊。
一直貧寒一朝得勢的男人之中不是沒有好的,但是大多數人的心裡並不會考慮自己身邊的女人,優先考慮的一定是他的事業、家庭。以自己爲中心,要求女人對他無限付出,蠟炬成灰淚始幹,從來不會在乎身邊女人的心情。
張昭對錦衣是如此,對許子珮依舊是如此。
不過找了一整天他也沒能找到錦衣的下落,有人說她們已經離開京城了,也有人說可能還住在城中某個地方。
正要放棄的時候,張昭路過逍遙布莊,正好看見錦衣從裡頭出來。
眼睛一亮,他立馬就撲了上去,欣喜地大喊:“錦衣!”
錦衣正拿了些布料小樣要回去給美景看呢,乍一聽這聲音,簡直是背脊發寒,下意識往旁邊一跳,恰好躲開他。
“你想幹什麼?”
站直了身子,張昭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人,許久不見,其實錦衣更好看了,舉手投足之間比那五小姐還有大家閨秀的氣質,眉目也更清秀。
“聽聞王妃被休,你跟着她一起受苦了,所以我來接你。”
錦衣嘴角動了動,上下打量他一圈,輕笑道:“多謝狀元爺,奴婢好得很,不需要您來接。”
張昭有些急了,湊近她一些道:“我知道你還在生氣,可是娶許家五小姐當真只是權宜之計啊,我心裡還是隻有你一個人。”
錦衣後退一步:“多謝狀元爺垂青,但是奴婢心裡已經沒有您了,還請借過。”
“怎麼可能!”張昭皺眉道:“你要是心裡沒有我,怎麼會生氣到讓燕王在背後爲難我,要我去燕地?我知道你的目的,就是想分開我和子珮,好去燕地陪你。我都懂,可是你不能這麼任性毀了我的前程啊!”
這說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錦衣擰眉,眼神裡滿是厭惡:“奴婢不過是區區丫鬟,已經與燕王爺沒什麼關係,何來背後爲難你一說?人各有命,與奴婢又有什麼關係?”
張昭急得跺了跺腳,目光有些兇狠。
錦衣看着,更是後退了一步。他的每個小動作她都熟悉得很,着急起來會啃指甲、跺腳、小聲碎碎念,原先覺得很可愛,現在瞧着卻只像個瘋子,令人覺得可怕。
下一瞬張昭又柔和了神色,看着她道:“你要是幫不了我,我也不爲難你,但是我要去燕地,得的官職那麼低,日子肯定不好過,你總不能不幫我吧?”
錦衣氣極反笑,簡直不知道這人爲什麼會這麼厚的臉皮,就以爲誰都理所應當該幫着他不成?
正不知該怎麼反駁,身後卻突然上來一個人,拉着她的手腕往後退了一步,接着就擋在了她面前。
錦衣一愣,擡頭就看見臨風的後腦勺。
臨風沉着臉,低眼看了看張昭,淡淡地道:“河道監還沒上任,就會當街調戲良家婦女了?”
張昭一頓,接着皺眉看着他:“又是你!”
上次將錦衣帶走的也是他,這個人不過是燕王身邊的奴才,竟然敢拿這種眼神看他?
臨風面無表情地道:“錦衣想幫誰不想幫誰都是她的自由,不是她欠你的。”
張昭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會兒:“你別是也惦記上她了吧?這麼護着她?”
“我……”臨風咬牙。
他倒是惦記了很久很久了,只可惜錦衣並沒察覺,一直將他當成朋友,哪怕他陪了她這麼久,也還沒開竅。
“我們就快成親了。”
正在他猶豫的時候,背後的人卻突然開口,平靜地補上一句:“他護着自己未過門的媳婦,可有什麼過錯?”
張昭一愣,臨風也是一愣,都扭頭去看着她。
錦衣雙目無波無瀾,看着張昭道:“你這樣自私扭曲的人,就該和許家五小姐那樣囂張跋扈的人好好過日子,
十年來你我的恩情都已經兩清了,銀子我拿着,恩你也可以忘記。但是別覺得我還會幫你,沒了感情,你就是一個窮酸書生而已,哪怕考了狀元,在我心裡也不及臨風一半的好!”
這話說得句句鏗鏘,眼神也沒有絲毫閃避,就這麼直視張昭的眼睛,說完行禮,拉着臨風就走。
張昭傻了。
他這次終於看出來,錦衣不是在開玩笑,也當真對他一點留戀都沒有了。呆呆看着那兩人走遠,他忍不住小聲碎碎念:“女人真是一種無情的東西,這麼多年的感情,竟然可以立馬轉身投入別人的懷抱,還要跟人成親了……真是傷風敗俗。”
臨風一路上的表情都是呆滯的,跟着錦衣走過一條長長的巷子之後纔回過神來。
鬆開了他的手,錦衣回頭,輕輕嘆了口氣:“今日也多謝你了。”
搖搖頭,臨風看着她道:“方纔你說的話,是爲了刺激張昭的?”
“不然呢?”錦衣笑了笑,看着他道:“幸好你沒拆穿我。”
微微闔眼,臨風也笑了:“應該的,正巧在街上遇見你……王妃還好嗎?”
提起這個,錦衣纔有些慌張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院落,立馬要推他走:“她已經不是王妃了,你也當沒來過這裡吧!”
臨風哭笑不得:“你遮掩個什麼勁兒?你們住哪裡,王爺又不是不知道。”
王爺竟然知道?錦衣一愣,擡頭看他:“王爺還在關心主子?”
這麼長的時間,任由外頭怎麼喧囂,也不見王爺出來護着主子一點半點啊,生生讓人詆譭了主子半個月,結果還是關心着的?
這又是個什麼意思?
輕咳一聲,臨風道:“也不是關心,就是恰好知道而已。時候不早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
說完,竟然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錦衣站在原地,皺眉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像是有什麼事在瞞着她。
想了一會兒,她還是踏進了院子裡去。
沈美景今日的心情極好,見她回來便一把拉了她過去,笑眯眯地道:“錦衣你快看,逍遙布莊旁邊的店鋪竟然要出手了,這可是大好的機會,我已經讓玉食跟那東家約好,下午咱們就去談價錢。”
逍遙布莊旁邊的店鋪?錦衣皺眉:“那不是一家老字號的餅店嗎?生意一向不錯,怎麼會要出手了?”
“聽說是家鄉有事,需要用錢。”美景數着自己全部的家當:“鋪子這東西貴得要命,咱們得想個辦法,能還一點價就是一點。”
那種奇怪的感覺更濃了一點,錦衣問:“這消息是誰告訴您的?”
“芙蓉啊,她方纔派人來說的。”美景笑道:“真是我的福星!”
錦衣沒說話了,站在旁邊想了一會兒,便幫主子準備出去的行頭。
談生意麼,不能顯得土財主,也不能失了身份。美景穿了一套規規矩矩的錦緞長裙,頭上依舊只戴了一根玳瑁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