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情況,和那個電影很像。
車上有五十人,馬路上有一百人,兩幫人本是隔着車窗互相看,許是因爲坐在車裡沒有氣勢,有點兒丟人。高遠帶來的五十多人提前下車,和羅天銳的手下對峙。
人多了,就難管理,開始有人罵罵咧咧。混混麼,都覺得自己不含糊,有人罵就有人接話,兩幫人一句接一句的,很有要打起來的衝動。
他們若是打起來,保不齊會有多少人受傷,甚至殘疾,乃至死亡。
可是,儘管手下人罵的厲害,羅天銳也不出面,完全不管束。高遠幾個忙着打電話,同樣不理會。
這時候,好心的黃大爺再次推開店門,走到廚房門口說話:“路子,外面要打起來了。”
白路聽得一驚,又看到高遠幾個哥們在竊竊私語,無奈嘆口氣,不能讓事情鬧大,否則很難平息下來。放下手裡活計,跟黃大爺道聲謝,走出廚房,走過店堂,推開店門,走向福特車。
“你要幹什麼?”林子追過來問。
白路說:“沒事,我找他說兩句話。”
何山青走出大門:“你要是敢跟他服軟認慫,老子再不認你,還把你的店給砸了。”
白路鄙視的看他一眼:“瞧你那點兒智商。”
一條馬路也就十米寬,五點多鐘,正是下班時間,街上行人不斷,車來車往。因爲羅天銳派人堵街,交通尤其不暢通,等了會兒,車流出現空擋,白路走過去,敲了下福特車窗。
正主出現,兩幫人也不罵嘴了,注意力全聚在白路和福特車上,街上瞬間安靜下來。
羅天銳搖下車窗:“幹嘛?”
白路一下就樂了:“你這車窗也是手搖的?有個性。”
羅天銳有點鬱悶:“你懂不懂車?”
既然開着老款車,就要儘量保持老款車的風貌和功能,這是時尚。可惜白路一個大土包子完全不懂,見過了電動控制的車窗,自然覺得手搖的很笨。
羅天銳說自己不懂車?白路哼聲道:“你是在考較我麼?不能說不懂,也不能說太懂,要看什麼車,比如130,就很瞭解。”
羅天銳愣住,130是什麼車?哪家廠商的?是概念車?還是限量版?再或是全手工的?
不過,羅大少是誰?見多識廣,見慣風雨,豈會被一個小廚子訛住?冷着聲音說:“你過來就跟我說這個?”
“這倒不是,那什麼,你先下車,你在裡面坐着,我居高臨下地看你,很不舒服,好象欺負你一樣,我不喜歡盛氣凌人。”
羅天銳坐着不動,是想挫挫白路的士氣,要他彎腰跟自己說話,更顯自己很牛皮,哪知道這個混蛋竟然說出這麼句話。
面無表情開車門,下車,站直身體:“說。”
白路打量打量他:“呀,咱倆一樣高。”
你是來跟我比個頭兒的?羅天銳眼神變冷,想要發脾氣。
“你看你,你這人哪都好,就是不禁逗,這就生氣了?男人要肚量大,不是我自誇,這點你不如我,你看我,從來都笑嘻嘻的,脾氣好,牙好,胃口就好,吃嘛嘛香……這詞兒好象有點熟悉。”白路開始認真思索。
羅天銳要出離憤怒了,你敢當街耍戲我?當時就想下令動手。
白路沒給他機會,“啊”的大叫一聲:“我想起來了,郭德鋼的相聲,你還別說,那個胖子講相聲挺搞笑的。”
胡說八道什麼?明明是廣告!羅天銳終於忍不住了,擡腳就踹。
他一動手,站在邊上的打手們馬上衝過來。高遠和何山青帶來的人自然不讓,堵成人牆阻攔,雙方推推搡搡,眼看要打起來。
就在這等關鍵時候,白路大喊一聲:“停。”
聲音實在太大,也不知道是怎麼練出來的嗓子,就這一聲喊,街道上所有車輛的警報器同時嗷嗷亂叫。
這一聲太大,把兩幫人震的齊齊愣了一下,連羅天銳也被震住,往誇張裡說,好象身邊炸了個雷,耳朵嗡嗡亂響,聽覺瞬間急落三千里。
羅天銳一條腿懸空,一條腿支地,被震得差點摔倒,趕忙收腿站住,緩了好一會兒,才大叫道:“你喊什麼?”
白路喊的聲音太大了,把自己也震的迷糊,耳朵暫時不好使,看羅天銳張嘴,大聲問道:“你說什麼?”
飯店門口的何山青等人差點沒笑昏過去:“人才啊,絕對的人才!”
他們隔着十幾米遠,受噪音的影響小一些,加上又緩了一會兒,恢復聽力,已經能聽見對話。更何況羅天銳和白路一起大喊大叫,想聽不見也難。
整條街上不光他們在笑,連街裡帶街外,兩幫混混,許多人都在笑、或是在努力忍笑。
白路喊完話,見羅天銳沒回答,搖着頭小聲嘟囔:“鬱悶個天的,震死我了,下次不能喊這麼大聲,起碼得捂住耳朵。”
他以爲很小聲,其實很大,這句話清楚無誤的向四處擴散,於是,大家又得拼命忍笑。
如此一來,暫時打不起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白路和羅天銳身上,後事該怎麼發展,完全要看這兩個人的態度。
在五星大飯店門口,高遠、何山青等人,或拿着菜刀,或拎着凳子,作好戰鬥準備。
而處在中心的兩個人,正在努力恢復聽力。
就這時候,街上響起凌亂跑步聲,兩隊警察從街口方向跑過來。最前面是全副武裝的邵成義,神色凝重。
街道兩端有羅天銳的手下封路,可是封不住警察。
不一會兒,邵成義帶人衝進來,這傢伙很有點勇氣,對着大戰在即的兩幫混混,也敢往裡衝。相比較而言,他手下的警察們就要顯得差一些,面上做什麼表情的都有,或擔心或害怕的。
等來到五星大飯店門前,邵成義大喝一聲:“行動。”
兩隊警察直接插進兩幫混混中間,努力將他們隔開。
可惜人數太少,一隊十五個人,兩隊才三十人,如何能隔開上百人。
幸虧兩幫混混給制服面子,主動退開兩步距離,看着警察和對方,沉默不語。
單就這點來說,他們比香港電影裡的混混合作多了,香港電影裡,混混敢辱罵警察,還敢推推搡搡,警察也莫可奈何。
邵成義知道警察人少,如果真打起來,他的人很可能起不到大作用,所以下達命令之後,直接走向白路和羅天銳,板着臉跟他倆說話:“希望你們不要鬧事。”
說這句話的時候,邵成義心下亂嘀咕,今年流年不利,什麼破事都能遇上,點兒真背!
和中午一樣,他根本不想來,如果是羅天銳帶人砸白路的飯店,他就不來了,那不屬於打羣架,是欺負人,大不了事後賠償就是。可問題是高遠也帶人來了。
剛纔,他從五星大飯店離開,因爲擔心出事,直接去小王村路派出所,派便衣回去監視。
便衣剛去沒一會兒,打回電話說兩幫人對峙了,人數接近兩百。
邵成義一聽就毛了,羣體事件必須得制止!這沒什麼可說的。尤其兩幫人械鬥,萬一真打起來,鬼知道會出多少條人命。趕忙電話通知附近派出所,馬上派人過來。
算他運氣好,在十分鐘之內迅速湊齊三十人,然後就來維持治安了。
可是運氣又不算太好,事情是羅天銳搞起來的,他來制止衝突,是和羅天銳做對,很有可能得罪到羅公子,因而去職。
事情就是這樣,制止械鬥,有可能得罪羅天銳,從而倒黴;不制止,就是失職,更會倒黴。兩權相害取其輕,爲了前途,邵成義只好得罪羅天銳,所以說出的話也很硬:“希望你們不要鬧事。”連個名字都不加。
可惜,他的強硬並不徹底,那句話的聲音並不大。
羅天銳的聽力已經恢復過來,聽出邵成義語氣中的軟弱,冷哼一聲沒理他,問白路:“你想怎麼着?”
白路在看人羣中的幾十個警察,雖然都是警校畢業,可是片警和刑警差上太多,那三十個人,大部分在外強中乾的強撐着,估計比混混還緊張。
當下笑着跟邵成義說:“你應該帶武警來。”
廢話,你當我不想?問題是上哪兒帶?就這三十個警察還是幾個派出所好不容易湊出來的。邵成義瞪他一眼,重申立場:“不許鬧事,趕緊解散。”
白路笑道:“你挺有意思的。”
警察來了,意味着打不起來,高遠幾人放下各自的獨門兵器,走過來圍在白路身後。
羅天銳看着高遠直笑:“高大少什麼時候這麼有膽子了?”
高遠不接話,靜默無語。
白路卻還是笑容滿面說話:“邵局,我和小銳說幾句話,放心,絕對打不起來。”又跟高遠等人說:“你們等我一下,就幾句話,不用都過來。”
羅天銳大怒:“你叫誰小銳?想死麼?”
白路當沒聽見,催促高遠幾人:“先回去。”
高遠和何山青,從來都是囂張跋扈的主兒,今天難得的聽白路一次,不發一言,轉身回飯店。
邵成義知道自己搞不定這兩根火苗子,只能等他們自己熄滅,同樣很配合的退開些距離。
等所有人都離開,白路說:“不就是想揍我一頓麼?給你機會,你說個地方,我過去,不要在大街上亂搞,記住,越囂張的人死的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