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胡宗仁
聽到鈴聲以後我趕緊對男同學說,同學你別理他,他跟你鬧着玩呢。於是接下來的時間裡,我和胡宗仁默默地站在教室裡,等着同學們紛紛散去。直到最後一個同學問了我們一句,這個…叔叔,我要鎖門了,你們走嗎?
當然要走。鎖門的是一個看上去呆呆的女孩子。我趁着她不注意的時候,迅速再檢查了一次之前結好繩陣的儲物間門,然後摸出少許墳土灑在地上,蓋住之前我畫的那個敷,接着就跟胡宗仁一塊走出了教室。
王主任一直在走廊盡頭的教職工辦公室裡等着我和胡宗仁,碰頭以後他告訴我,由於馬老師目前停工在家裡靜養,剛纔我們在教室裡的時候,他已經事先跟馬老師通過電話,說這邊找了兩個高人來幫忙消災驅邪,問他方不方便我們晚上去他那兒拜訪一下,問點問題。馬老師聽說後,非常迫切地答應了。我對王主任說,高人實在是不敢當,我們也就是在這行裡靠手藝混口飯吃罷了。不過我心想,既然馬老師如此急切地想見我們,這就說明那天他確實是真的被嚇慘了。
隨後王主任開車,帶着我們去了馬老師家裡。作爲一個老資格的教師來說,這馬老師家裡可真是算不上豪華,雖然住在一個交通便利的區域,但房子卻是90年代的房子了。一進門就看到牆上懸掛的兩幅大字,左側的一幅寫着“尚文重教”,右側則寫着“以德授生”。字體都是那種潑墨草書體,只是不清楚這幾個字是馬老師自己標榜的,還是其他人給送的。開門的是馬老師的妻子,馬老師30多歲纔有了一個兒子,他兒子目前也正在外地上大學。馬老師的老婆也是教師,但並不是同一所學校的,等到我們打了招呼進門以後,馬老師正坐在那兩幅字下的沙發上,腿上搭着毛巾被,看上去比較沒精神地看着電視。
王主任上前介紹了我們倆,馬老師想要站起來跟我們握手胡宗仁卻讓他坐着別動好好休息。我和他都清楚,有些人一輩子都沒能見過鬼,或者是見過自己並沒有察覺到,但一旦這個鬼的概念非常篤定地出現在現實生活裡的時候,大多數人是會因此受到強烈衝擊的,更何況是馬老師這種鑽研了一輩子科學的人呢?如果換成平時,可能連馬老師這樣的人根本不會正眼看我和胡宗仁這種貨色,不過此刻,他雖然虛弱,卻顯得如此迫切。
胡宗仁和我坐下後,請馬老師把當天嚇暈自己的全部經過告訴我們。馬老師說,當天監考,聽見有聲音,並且很快就察覺到那聲音就是從教室門背後儲物間裡發出來的,一開始他以爲是老鼠,爲了不影響考試秩序,或是讓學生們因此而分心。馬老師告訴我們說,因爲班上有不少女生,想來也都不怎麼喜歡老鼠這樣的動物。胡宗仁笑着說,女生挺多啊,還長得都不錯呢,哈…他還沒笑出口的時候,就注意到了我瞪視他的眼神,於是趕緊收斂了起來。馬老師大概是沒察覺到胡宗仁說的這些,他繼續說,本來他自己是不害怕老鼠的,所以直到打開門的那一瞬間,他心裡始終認定了那就是老鼠。可是誰知道,打開門以後,卻發現在他所站位置的對角,也就是儲物間最暗的那個角落裡,直挺挺站着一個身穿學校運動校服的女生,雙腳併攏並踮着腳,雙手垂放在身體兩側,頭還藏在暗處,看不清。馬老師說,當時他還以爲是有別的班級的同學故意藏在裡頭,正準備問她的時候,這個女生的頭就從暗處伸了出來,而也就是這個時候,馬老師纔看清了它的五官。
馬老師雙手捧着一個白瓷茶杯,手有些微微顫抖地端起來喝了一口。那樣子彷彿是掙扎着去回憶當初的那一幕。他說,那個女孩子的頭從暗處伸出來,映着教室裡晚上的燈光,他站得很近,非常清楚的看見了那個女孩子的長相。怎麼形容呢,直到頭出來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眼前這個女生整個人,都呈現一種半透明的樣子。他說也並不是很淡的那種,而是好像隔着一面玻璃看人,只不過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卻成了儲物間裡暗角處的黑暗。而那個女生的臉纔是最嚇人的,因爲她的左半邊臉整個是扭曲的,眼睛和鼻孔裡,還有嘴角都有血水滲出來,而且左右臉非常不對稱,好像是錯位了一樣。頭頂的頭髮也好像是被撕扯下了一塊,馬老師跟我們強調,是那種連着頭皮也扯掉的感覺,他幾乎都能夠從那血淋淋裡面,看到頭蓋骨上的肉。女生的整個右半邊臉卻一點也不奇怪,除了臉色比較白,嘴脣比較紅之外,右側臉蛋上還有一粒不大不小的美人痣。而左右臉並沒有非常明顯的界限,整個人在那兒,顯得特別恐怖。
馬老師抽抽了一下,就好像是突然吸入一口涼氣的樣子,接着說,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儘管那個時候他已經被嚇得動不了了,也就是短短一瞬間的事情,而接下來,那個女孩子突然非常詭異地四十五度角咔嚓一下歪着脖子笑了起來。馬老師說,她歪脖子的時候,就好像是脖子被掰斷了一樣,而她這一笑,臉上的血開始順着臉到處流,就這麼一下子,馬老師腦子裡的那根神經就給繃斷了,他覺得太陽穴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強烈地衝擊了一下,就站不穩,倒地了。
馬老師有點激動的說,他自己身體不算很好,有低血糖,平日裡常常要補充糖分,否則的話就容易產生暈厥的危險。所以這一生中這並不是他第一次暈倒,而以往暈倒後自己就會馬上意識全無,但這一次,他在暈倒以後的幾秒鐘裡,卻非常清晰地看到那個女生伸出手腳僵直着左右挪動着走到他身邊,然後把頭湊到離他的臉不到一寸的距離,於是在他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最後一個定格的畫面,就是滿眼的那個女孩子的那張臉。
說到這裡的時候,馬老師就不在繼續說了,而是一口一口的喝着茶。之前因爲我們進屋,馬老師特地把電視的音量按了靜音,於是此刻,除了電視的光線映在我房間牆壁和馬老師身上一閃一閃的之外,耳朵裡,我們就之聽見那個老掛鐘滴滴答答的聲音。
我忍不住開口問馬老師,當初你打開門的時候發現裡邊有人,你難道都沒察覺到這件事有什麼不對勁嗎?馬老師說,起初只是很奇怪,爲什麼這儲物間原本就很小卻藏着一個人,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在此之前,他無數次聽人說過鬼故事,但自己卻只是當故事聽了,從未當真。認知里根本就從未認同過鬼怪的存在,所以一時之間,很難想到。他告訴我說,最初的時候,他還以爲是別的同學故意藏在裡面,是爲了給考試的同學們遞點子作弊呢。王主任結果話去說,由於是職業中學,所以學生的知識水平比起很多普通高中來說還是有些不足,這學校每逢遇到考試,作弊的事情難免發生。
我點點頭,因爲我就是個從小到大都非常擅長作弊的人。有時候作弊甚至不是爲了要想考個高分數,而是爲了和監考老師鬥智鬥勇,一種神偷與神探的周旋,達到一種刺激的目的。所以從這個角度來說,我還是挺變態的。
胡宗仁接過話,接着問馬老師說,你說那個女學生穿着運動校服,是什麼樣的運動校服?是你們學校的嗎?馬老師皺着眉,對胡宗仁說,可不就是因爲這個纔可怕嗎?這運動校服就是我們學校的校服,不過這個校服的款式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了,從2000年開始,這種校服就被替換了。我問馬老師,是什麼樣的校服?馬老師說,就是90年代的時候,很多學校都會選擇的那種學生制服,胸前印了校徽,棉紡質地的,衣服褲子是一套。
我想起來了,我小時候也穿過這樣的校服。我們學校當時的校服是男生款是深藍色和白色相間,女生則是紅色和白色相間。我家裡現在都還有一件,不過那被我媽早年要了去打掃衛生的時候穿了。雖然這個款式現在回想起來實在很土,但在當時卻是我們每個學生的必備品,甚至是穿上那校服後,擁有一雙白色的旅遊鞋是一件多麼值得在同學間炫耀的事情。而由於我本身比較調皮搗蛋,校服也成了我們區分附近每個學校的一個標誌,有時候我們在街上跟人打了一架,可能並麼有什麼理由,而只是因爲對方穿了別的學校的校服。
馬老師說,那個校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95年還是96年定製的那一批了,現在我們學校里根本就連一件都找不出來。胡宗仁問,那你是怎麼能夠咬定那就是你們學校的校服?馬老師有點着急的說,因爲胸前的校徽啊,我在這個學校工作了幾十年了,這點我還認不出來嗎?我絕對不可能看錯,就是我們學校的校服!
馬老師說得非常肯定,肯定到我們幾乎不能懷疑。於是這就不免產生另一個疑問,既然是一個女鬼,穿着學生校服,又是老式的校服,這是不是能夠說明,這個女鬼死亡的時間是很多年前?而且死亡的時候是穿着這身校服的。再者,女生的五官扭曲,七孔流血,並且脖子還斷了,這些現象會不會就是當初她的死狀?那麼什麼才能造成這樣的死狀呢?
車禍。
想到這裡,我打算把我考慮到的結果分析給大家聽,胡宗仁卻搶先一步問馬老師和王主任說,你們學校這最近十幾年間,有沒有發生過學生被車撞死的事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