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先生說,先是看到了一雙手抓住了衣櫃邊緣的側面,接着就是一個捲髮的腦袋慢慢從側面探了出來,大約到了鼻子的位置,就停住了。儘管看不見眼睛,但是從那個姿態來看,這個女人是在看着他的。
杜先生告訴我們,當時他想要拼命逃走,扭了幾下門,卻發現門又能夠打開了,來不及多想,抓起門口的車鑰匙,穿着睡衣就跑出了門。自己當晚就在車裡開着暖氣傻坐了一晚。杜先生說,好在自己的車上有車載通話系統,於是他在天亮以後打電話給了自己的同事,等到同事來了,纔敢跟着同事一起回到家裡,他帶了些必要的東西,以及一些衣服,打算暫時不回家住了。當時同事對他的舉動也感到很奇怪,不過他卻沒有做出任何解釋。
胡宗仁對杜先生說,我們聽說你已經連續在車裡睡覺一個多星期了,你條件不差啊,爲什麼不去住酒店啊,就算星級酒店比較貴,那麼一般的快捷酒店住個幾天我想咱們老百姓一般都還是能消費得起的吧。杜先生搖搖頭,沮喪的說,你以爲我想睡在車裡啊,搬出來的頭一天我就去了酒店,但是在酒店那個清幽的環境裡,我根本就睡不着,而且酒店人來人往的,稍微一點動靜我就能疑神疑鬼半天,住了一個晚上我實在是受不了了,心一橫,就去買了個睡袋,乾脆睡車裡得了。車子空間也不小,這種密閉的環境裡,我覺得更安全一點。
我和胡宗仁對望一眼,覺得這個杜先生被折磨成這個樣子,還真是挺可憐的。不過好在他在出事後立刻找到了我們,起碼這回他不會上當受騙了,因爲如果我和胡宗仁不能解決好的話,我們是分文不取的。雖然我們並沒有跟杜先生保證這件事我們一定能夠完美無缺的辦好,但是我們對他承諾一定會竭盡全力去解決,並把來龍去脈給他一個詳細的說法。杜先生似乎是對我們辦事的風格方式比較滿意,於是對我們說,至於佣金多少,事前已經跟這位小姐談過了。說完他指着趙婧,然後接着說,但是這位小姐說錢的事情需要和你們二位商量,不知道你們二位覺得這金額在多少合適?
於是接下來的十幾分鍾裡,胡宗仁和杜先生之間陷入了一陣討價還價中,這個杜先生看上去條件豐厚,我們也是實在辦事,所以彼此也就敞亮了。在討論了一個雙方都能夠接受的價格後,我們便打算吃完晚飯後,就去杜先生家裡看看。
這一頓很是豐盛,結賬的時候,杜先生從他那個厚實的a字頭名牌錢包裡支付的張數,已經說明了這一頓價值不菲。我們吃飯的地方位於南坪的萬達廣場,這是一個新修的步行街,也是整個南岸區比較高檔的區域。所以有時候我常常羨慕胡宗仁住在南岸區,因爲這一帶的好吃的實在是太多了,不像江北步行街,相對較小人又多,出去覓個食還不免遇到熟人,從而無法避免被迫請客的命運。到了步行街樓下後,杜先生告訴我們,他住的小區離這裡並不遠,靠近江邊,還比較安靜。
於是我的車跟着杜先生的車,胡宗仁坐了杜先生的車,而趙婧卻跟着我一起,以確保無論怎樣都能夠聯絡上對方。路上趙婧問我,胡宗仁家裡人是不是挺不喜歡我的啊?我說何止他家裡人,我也不見得多喜歡你啊。趙婧又說,你們喜不喜歡反正都這樣,剩餘的幾個案子,做完了咱們就各走各道,今後井水不犯河水,你當我稀罕你們倆還是怎樣呢。我說原本你如果只是一個尋常道姑咱們說不定還能做朋友,但是你一旦跟我們的對手扯上關係,又是同門師兄妹,我們也確實沒辦法拿你當自己人,除非這件事徹底了結,並且結果大家都滿意。趙婧於是不再說話了,她似乎是對於我和胡宗仁把對馬道人和軒轅會的不滿轉嫁到她身上感到不快,但她自己也應該明白,這是沒辦法的事,誰讓她的大師兄千方百計的算計我們,這會兒她自己也成了大師兄的幫手了。於是我跟趙婧說,我跟胡宗仁和你之間,咱們純粹只是個合作關係,我們需要你來完成我們二十四案的承諾,你需要跟着我們來監督我們順便學點東西,這其實沒什麼,小妹妹,你還太年輕,這條路比你想的要困難許多,今天你遇到了我們的不解,總是碰我們的釘子,但我們也僅此而已了。倘若有一天一個真正想要把你置之死地的人出現了,以你這點腦子,你根本就玩不過,只能等着被收拾。
我接着說,所以吃點虧受點氣未必不是好事,最起碼今後如果有人像我和胡宗仁這麼對你冷嘲熱諷,你也能泰然對待了。我這人沒辦法,看人鬱悶的時候就喜歡寬慰人,不過當天我對趙婧說的話,並沒有嚇唬她,雖然不那麼好聽,但卻是在告訴她,把自己看得過高,摔得就會越疼,幹我們這行被人排斥那是常有的事,凡世鑄人,紅塵煉心,實則是一番好意。
說話間很快就到了杜先生家住的小區,在進停車場的時候,杜先生搖下窗戶跟門口的保安說了幾句,然後朝着我的車一指,然後到我進入的時候,那位保安兄弟就非常恭敬的敬禮,好像我也是這個小區的業主一般,對比一下我自己小區的那些保安,一個個凶神惡煞的,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這個小區我是聽說過的,早前在開始銷售的時候我還在我們小區電梯廣告裡看到過。複式結構售價在當時開盤之初已經逼近萬元,算得上是重慶房價裡比較高的小區之一了,難怪連保安都這麼有禮貌。停好車以後杜先生帶着我們坐電梯上樓,但是走到自己家門口後,他卻有點猶豫,似乎是在害怕一樣。
胡宗仁對他說,別怕,這麼多人在這兒,都是行里人,如果我們三個加一起都收拾不了這個房子裡的東西,那麼我勸你還是搬走吧。胡宗仁說話總是這麼直接,也不知道他是在安慰人還是在打擊人。於是杜先生鼓起勇氣打開了房門,自己卻站在門口對我們說,燈的開關就在你們右手側。我轉頭問他你不進來嗎?他說你們走在我前頭我放心一些。我沒再說話,看樣子真是被嚇壞了。
由於職業習慣,我從一進門開始,手裡就端着羅盤,但是我卻在整個客廳裡都沒有發現什麼靈動現象。當然這並不能說明問題,進門後我就在門口結上了繩頭釘,接着挨個巡查廚房,書房,衛生間,陽臺,卻什麼都沒發現。這也在我的預料之內,考慮到之前杜先生對於這個鬼魂的形容,我發現它和當初臨安志府裡描繪的無顏鬼極其相似,杜先生之所以還好端端的站在這兒,只不過是因爲還沒有觸怒到它罷了。於是我問杜先生,你的房間是在二樓對吧?杜先生點點頭說,二樓有兩個房間,其中一個是閒置的,自己用來堆放一些平日裡不用的東西,剩下的一個就是自己的臥室,臥室裡還有個單獨的衛生間。
於是我讓趙婧在樓下陪着杜先生,並且保護一下她,對於趙婧,雖然前幾天露了一手,但是似乎並不熟練,缺乏經驗,此番貿然帶着她一起,恐怕並不是什麼好主意,但是她的本領保護人綽綽有餘了。於是我和胡宗仁開始朝着二樓走,走到樓梯一半的時候我叫住胡宗仁,因爲我開始察覺到羅盤上出現了微弱的動靜,這說明這個房子裡此刻有鬼,並且這鬼就在二樓的範圍裡。於是我和胡宗仁退後了幾步,確保羅盤重新安靜以後,我又在樓梯之間結上了繩頭釘,即便如果那個鬼要逃跑,並不一定走樓梯,但是保險點比較好。
到了二樓後,靈動明顯開始變得頻繁,我提醒胡宗仁小心,接着我倆的腳步都隨之而變得緩慢。由於杜先生目擊鬼魂的位置是在自己的房間裡,所以我們打算把他的房間留到最後,先推開了那個雜物間的門,進屋後立刻開燈,卻發現和臥室僅僅只隔了一個走道的雜物間裡卻安安靜靜,絲毫異動也沒有,那就可以假設出一個情況,這個鬼魂活動的範圍,除了杜先生的臥室裡之外,它還曾經到過這二樓的走道上,並且下過幾步樓梯。
我和胡宗仁準備打開臥室的門了,我光是把羅盤湊到門口都能夠感受到門內傳來的強烈的靈動,於是我就在破門而入之前,在門口再次結上了繩頭釘,然後對胡宗仁點點頭,胡宗仁會意後,右手舉着雷符,左手輕輕扭開了門。
剛一打開門,一股惡臭撲面而來,就是那種死耗子的味兒。我趕緊閉氣,然後讓胡宗仁打開了屋裡的燈。燈光打開後,我站在門外的確看到了那個擋住了一般牀頭的衣櫃側面,並且我還看到了,白色木地板上,有一個模糊的黑影,那個影子應當是有東西遮住了燈光造成的影子,並且在我們打開燈以後,那個影子開始不快不慢的,緩緩朝着我們視線的盲區移動。
那樣子,就好像是不願意被我們發現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