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李先生,那不是雞皮,那只是死人的觸感而已。因爲人死之後和是之前的接縫處,就是死亡的一瞬間,死亡的同時有些身體機能並未喪失,所以當時隔很久後鬼魂重現的時候,它能夠把自己具象化的其中一種手段,就是讓自己具有觸感,而這種觸感,就是你說的那種冰涼的類似雞皮的感覺。冰涼是因爲死亡,而且鬼魂本身就是陰氣聚集而成的,而之所以是雞皮,只不過是因爲多少和人皮有點差異罷了。
李先生問我,你說死後時隔很久,那是說已經死了很多年的意思了嗎?我說是的,根據我的經驗判斷,如果出現了這種具體的觸感,且觸感就如同你形容的那樣的話,那就是死了挺長時間了。我補充道說,不過前提是,這真的是鬧鬼的話,目前看來,八九不離十了。
我其實還算說得夠委婉了,我並沒有直接告訴李先生,那個冰涼的東西,其實就是鬼魂的手指而已。我曾經遇到過一個類似的案例,一個租房子住的姑娘被一個小女孩的鬼魂在被窩裡伸手撥開眼皮,就是問了讓姑娘能夠看到自己,所以按照李先生的說法的話,那個鬼魂既然出現在一個原本不該出現的地方,甚至讓人看見了,必然是有一定的目的,那個目的到並不一定只是爲了讓對方看見然後嚇一跳。
李先生點了點頭,但是我注意到他已經皺起了眉。顯然我的這一番話幾乎就是肯定了鬧鬼的事情,而又是個死了多年的鬼。李先生喝了口水之後,繼續對我們說,當時那個工作人員被撥開了手指之後,從指縫中看到一隻瞪得巨大的眼睛,眼睛的水平面比自己的眼睛要高一些,所以那個鬼魂就把眼仁使勁朝下的看着她,距離大概就貼着自己的手,近在咫尺。於是她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呼天搶地的一陣撲騰,蹬腿揮拳,反正怎麼亂就怎麼來,打了一陣之後發現自己並沒有打到什麼東西,於是鼓起勇氣睜開眼睛卻發現周圍除了剛纔被自己蹬翻的凳子和垃圾簍以外,別的什麼都沒有。
這個工作人員不敢繼續待下去了,於是心裡一邊唸叨這阿彌陀佛,一邊拔腿就跑,丟下那一整個放映廳的人,離開了影院。李先生說,這件事自己還是第二天才知道,因爲第二天上班後發現這個放映廳的門大大開着,機器音箱都開着,放映室裡地上一片狼藉,廢紙垃圾散落一地,還以爲是遭賊了,但是卻又沒有丟失什麼東西。李先生做出一個神秘的姿勢對我們說,最奇怪的是什麼你們知道嗎,就是那地上亂七八糟的,固定放映機的那個腳架,卻放得整整齊齊的。
我有點納悶的問道,不是說頭一晚就是因爲歪了那工作人員纔去檢查的嗎,怎麼這會兒又放正了。李先生說,當時他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嘛,於是就問別的工作人員說昨晚這個廳是誰在負責,那個工作人員說是誰誰誰,但是卻沒來上班。因爲夜班的人一般都不會在白天來上班,但是李先生認爲那個工作人員這是對工作不負責的態度,於是就打電話給那個姑娘,這纔在電話裡聽那個姑娘哭哭啼啼地說完了整件事的經過,也就是剛剛我們聽到的那一切。
李先生說當時他也覺得奇怪,因爲這事情工作人員沒有結尾就自己先離開了,那剩下的一部電影是誰給繼續放下去的?如果說真如這個姑娘說的那樣,自己離開的時候放映機是歪着的,放映廳裡的觀衆一個個又在罵娘,那爲什麼她逃走之後,公司卻沒有接到任何投訴?自己也在掛了電話之後詢問了當天晚上一起當班的另外幾個廳的工作人員,都說根本就不知道這件事,只是下班的時候沒有看到那個姑娘而已。胡宗仁說,嗯,我知道,是那個鬼魂覺得這樣對客戶不好,所以幫你們當了一晚的放映員,把電影放完了。
胡宗仁的話雖然聽上去有點不正經,但是除此之外我也確實想不到別的可能性了。我問李先生,那在那天以後,你就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勁嗎?李先生說,當然覺得不對勁了,他們做生意的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相信這些的,於是並沒有把這個消息跟其他工作人員說,害怕引起恐慌,只是自己私下跟領導彙報了一下。領導也是相信這些的人,於是就說那你就花點錢讓懂這個的人來看看吧。胡宗仁接嘴說道,於是你就找到我們了是嗎?
李先生搖搖頭說,那其實並不是,而是自己當時託人打聽了一下可以做道場的師傅,秘密的請來了放映廳,裡裡外外檢查了一次。那位師傅說,這裡有怨氣,是女人,而且是個年輕女人,結怨未了,冤魂不散啊。李先生說,在這個師傅說這些話之前,自己其實只是簡單的請人來看看,並沒有把情況據實相告,也以此可以試探一下這個師傅究竟是騙子還是真有本身,誰知道那師傅一語道出天機,還說得斬釘截鐵的,這讓他一下子就視爲救命稻草了,趕緊問那個師傅應該怎麼辦。那個師傅在電影院的兩個入口和一個安全通道的頂上都貼上了符咒,並且把通往放映室的那個門給貼上了封條,在此之前還在那個放映機的小口子上用銀色的紙畫了符文,並把放映機拆了下來,在腳架上固定了一個八卦鏡,並且把鏡口,朝向了那個小口子,直接面對着電影院裡的銀幕。還在八卦鏡的前邊一點的地方,安裝了一個長明燈,燈光其實並不算很亮,但是師傅叮囑說要照足整整七天七夜才能夠放人進來。李先生補充說,對了,在裝上那面八卦鏡之前,師傅還用小字在鏡子上歪歪斜斜的寫了一些小字,大多是些不認識的字,但是從字形上來看,卻是相反的。我接過李先生的話說,當然要寫反字,這樣的話,八卦鏡折射的燈光投射在銀幕上,銀幕上纔會有那段正體的咒文。
李先生說,你是怎麼知道的,果然我請來的師傅不是騙子是嗎?
我不由得暗暗點頭,心想這一處理方式,看上去絕對是個行家啊,正打算問問李先生那個師傅姓什麼的時候,李先生卻搶在前頭說,在處理完這些事情以後,那位師傅在我們的銀幕跟前鋪設了道場,又是舞劍又是燒香的,折騰了很久後,纔拿了錢走人,臨走前再一次跟我強調說,七天之內,可能會聽到一些動靜,但是不要放人進來,切記切記。
李先生告訴我們說,於是當天在師傅走了以後,他親自鎖上了放映廳的門,放映室要經過放映廳才能夠到達,所以他臨走前還特別檢查了門上的封條。由於少了一個廳,這件事需要跟別的同事找個理由說一下才行,於是他說,那個廳設備壞了,送去修去了,過幾天機器送回來後再開放。原本大家都被當回事,但是對李先生來說,感覺卻又不一樣。每天經過那個放映廳門口的時候,他總是有點提心吊膽的,但是他告訴我們說,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還是有幾次聽見了裡邊傳來那種有人把椅子按下來又彈回去的聲音。
李先生笑着說,因爲電影院畢竟是從別的單位手裡接來的,換的設備也都基本上是放映用的,所以椅子這種東西就暫時沒換,加上本來也新嶄嶄,是那種人一坐下就是椅子,一起身就彈回去的那種。李先生還說,還有一次,自己大着膽子把耳朵貼在鎖好的門上,想聽聽裡邊是不是有什麼動靜的時候,突然感覺好像從一門之隔的門內,就在自己耳朵的位置,傳來一身吸東西的聲音。
胡宗仁皺了皺眉毛問他,什麼叫吸東西的聲音。李先生一拍大腿說,胡師傅你喝過可樂吧?胡宗仁說當然喝過怎麼了我看上去像一個沒喝過可樂的人嗎?李先生說,那你知道電影院的可樂大多都加了冰塊的吧?胡宗仁我當然知道怎麼了我看上去像一個沒喝過加冰的可樂的人嗎?李先生說,那種吸東西的聲音,就很像是可樂喝完了,剩下冰塊,然後在裡邊吸的聲音。
我和胡宗仁都沒有說話了,李先生接着說,別的都還可以說是自己想多了,但是那個聲音太真切了,印象太清晰了,所以他非常確定那個時候,裡頭有人,或者說並不是人。
胡宗仁對李先生說,你有沒有想過,爲什麼恰恰你耳朵貼上去的時候,那聲音就響了起來?而且就在門背後你耳朵的位置?李先生搖搖頭,說不知道。胡宗仁笑了笑說,因爲那是對方想讓你聽見,它想要讓你知道,儘管你隔着一道門,但是我也知道你在幹什麼,我就是要讓你知道我已經察覺到你了。
我皺了皺眉,胡宗仁說得有點偏激了。但是轉頭看李先生的時候,他一臉驚恐,竟然一時不知道說什麼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