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說,多年在這個行當裡混跡,我對於身邊任何不正常的現象都是非常敏感的。當我脖子上感覺到一陣涼意的時候,我先是下意識地伸手摸了一下,還在想是不是什麼水滴到我身上了,但那感覺卻是吹氣的感覺。是颳風嗎?颳風怎麼會只刮到這麼小一點的地方。這些假設和猜測在我腦子裡迅速過了一遍,然後我就轉頭。
我和胡宗仁是面朝着校外的方向站着的,也就是說,我們倆的身後,就是剛纔我們撒尿的廁所。左側是男廁所,我們就站在外邊。於是我對胡宗仁說,你剛纔有沒有感覺到一陣涼風啊?胡宗仁說沒有啊,我說我怎麼覺得有人站在我背後朝着我脖子吹氣啊。胡宗仁哈哈大笑起來,說你是不是有些神經質了哦,這大白天的,你我又是專門幹這個的,哪個小鬼有這麼大的膽子,敢來找死啊。
我也假笑了一下,但是我還是決定探查一番,之前因爲和剎無道之間鬧得我身心俱疲,我現在可真是有些草木皆兵了。於是我跟胡宗仁說你就在外邊等我幾分鐘,我還是進去看看。順便我也提醒他,這廁所裡頭,往往也算鬧鬼傳聞的高發地啊。
說完我就轉身進了廁所,廁所裡沒人,我就挨着一個格子一個格子地探查着。廁所裡本來有很嗆鼻的味道,所以如果這個地方真的有鬼的話,是很難用氣味來分辨的。找了一圈,羅盤指針動都不動,倒是那些廁所門上寫的黃色小段子讓我看得樂呵呵的。當我正轉身出去的時候,迎面就撞上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我大吃一驚擺開架勢正打算見事不對就一下無字決打過去了。卻聽見耳朵裡傳來一聲“哎呦!”的叫喊,看清楚了,才發現我撞上的是黃老師。我這才定了定神說黃老師你可真是把我給嚇壞了。黃老師說,我看你們一直沒過來,正好自己也想上廁所了,於是就過來找你們了。我說好吧,我們在外邊等你。
隨後黃老師帶着我們在校外喝茶,然後講了一些學校的情況,順便也在我和胡宗仁的追問下提到了不少以往這個學校鬧鬼的一些傳聞。晚飯他帶我們附近吃了大排檔,我至今依舊對那家店的紅油小龍蝦心心念念,爆炒以後再淋上滾油,撒上花椒和孜然,先放到嘴裡吸一口鮮美的汁水,再慢慢用夾子把蝦肉吃掉,滿嘴留香。就這麼瞎混到了晚上10點,因爲要辦事,所以我們都沒喝酒,回到學校的時候,除了宿舍區的燈還亮着之外,四周黑漆漆靜悄悄的。只是偶爾傳來幾聲蛐蛐的叫聲。
下午剛進學校的時候,我就注意到,進校門走不遠就是籃球場,而籃球場再繼續走,路過一個轉交就是教學樓。早前在教室裡看到窗戶外的樹椏,那是在籃球場和教學樓之間,有一個被圍牆圍起來的類似堡坎的廢地,而黃老師也說這個籃球場和新校門的位置原來並不是學校的,所以學校的範圍就只到那個堡坎而已,是因爲後來招生情況不錯,教學質量也在市內算得上是比較出衆的,所以才又徵地擴建了校園。我們看到的那些樹,就是種在以前學校的圍牆邊的。
走到教學樓底下,底樓的大鐵門已經鎖上了。黃老師因爲常常要備課或是批改作業的關係,又是年級主任,所以他手上是有鐵門鑰匙的。進去之後黃老師從裡邊鎖上了門,但並沒有打開走廊的燈,而是摸黑帶着我們走到了二樓的教室。黃老師走到教室門口的時候,突然明顯的害怕起來。我一直在安慰他讓他別擔心,我們兩個懂行的人在這裡,出不了亂子的。他鎮定下來打開了門,然後打開了教室裡的燈。爲了不引起別人的注意,我和胡宗仁趕快把靠近學生宿舍這一側的窗簾給拉上。
隨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到我先前撒下的香灰那裡,看看是否有動過的痕跡。香是我們常常都接觸到的祭祀用品,也許很多人從小到大祭拜祖先燒過不少香,但可能很少有人知道,這燒香的緣由是什麼。香一般情況下三支爲一柱,因爲三這個數字對於中國人來說有比較特殊的意義。例如事不過三,三顧茅廬,舉一反三,三思而行,所以三在中國人的印象裡,往往代表着一個極限。就是說,如果超過三了,事情可能就無法挽救或是搞砸了。所以三支香用於祭拜,是對神明的一個極度尊重。而中國流傳深遠的兩大宗教,道教和佛教裡,都有點香的習慣,只不過參拜的神明不同,但本質卻是一樣的。而作爲玄學上來說,燒香除了敬重這個含義之外,還有引魂招魂的意思。在玄學上看來,鬼魂聞到香的氣味之後,會跟着而來,接受祭拜。所以這也是爲什麼我一直跟我身邊的朋友說,如果家裡本身沒有供佛像,最好是不要在家裡燒香。因爲或許你是在表達你的尊重,但你並不能知道這柱香究竟給你帶來了什麼。
所以我在教室裡點香,就是爲了讓這個地方作爲一個點,把香的氣味彌散出去。而香灰是焚燒後的灰燼,它的自然屬性是屬火的,香灰一捏就散,而且中性溫和,既可以變得滾燙,也可以粘在身上毫無感覺。所以任何一點來自外力的干擾,都有可能改變它的形態。中國很多農村在家裡有人去世之後的第三天,會把停放棺材的那間屋鎖上,只留下一個窗戶,在棺材四周撒上香灰,這樣隔天打開門看見地上的香灰上如果有動物的腳印,則被他們認爲是逝者的魂被帶走了,可以下葬入土了。這其實是一種相對比較愚昧的做法,正如我早前提到過的雞腳神,雖然不算很多,但誰也無法保證不會遇到。此處我在窗戶沿和門縫裡撒香灰也是同樣的道理,就是爲了看看香灰上,有沒有什麼奇怪的印記。
我先檢查了門縫,除了在門外走廊部分有些被風吹走了以外,沒有什麼別的異常。而轉身到窗臺邊看的時候,我卻突然激靈了一下。我趕緊叫胡宗仁和黃老師到我身邊來看,胡宗仁湊上來,大叫一聲,哇,這手長得可真難看。
窗臺上的香灰,已經被按出了一個手印來。以至於靠牆的地面上,都有灑落的香灰。而在最角落早前察覺到靈動的那個座位上,桌子上出現了一個和窗臺上大小差不多的香灰手印。我把我自己的手伸到桌子上對比了一下,那個手印顯得比較小,而且靠近腕部的地方是空缺的,所以這個手印看上去缺少了一小部分。但這依舊能夠給出一個鐵定的事實,那就是在我們走了之後直到我們回來之前,那個鬼魂回來過,搞不好此刻還並沒有走。
胡宗仁看了看桌子上的手印,轉頭問黃老師,你之前說的,你看到的那個人影,差不多1米6左右高,對嗎?黃老師眼睛死死盯着桌子上的香灰手印,儘管他早就接受了教室裡鬧鬼的事實,但親眼所見之下,顯然他還是有點準備不足。他回答胡宗仁說是,胡宗仁說,能有這麼高,而且手還這麼小,看樣子八成是個女鬼啊。
接着胡宗仁走到窗臺跟前,順了順手的方向,然後他對我說,這個鬼魂是從外邊爬進來的。果然我湊上去一看,手的方向正好是從窗外抓着窗沿進來的感覺。胡宗仁讓黃老師坐在教室的另一側,而我則開始用羅盤在之前找到靈動的幾個地方再一次尋找起來。這次依舊在之前的幾個地方找到了靈異反應,指針的幅度稍微大了一些,而這一次,我卻再黃老師說的最初他看見這個鬼魂站着的地方,也找到了靈異反應,而且比其他任何地方都更強。
地上沒有東西,甚至連香灰都沒有,這個位置距離按了手印的桌子有一米左右,胡宗仁守在窗臺邊,手裡捏着符,羅盤在告訴我,這個鬼魂就在眼前,於是我心跳加速。而因爲我看不見它,這則說明了是它不想被我看見,但它也並沒有對我做什麼,只是這種壓迫感讓我覺得不舒服。於是我緩緩擡起手,朝着窗臺上指了指,然後用眼神告訴胡宗仁,把香灰抓一把扔過來。胡宗仁懂了我的意思,他也慢慢的抓起一把,就在他朝着我的方向把香灰撒過來的時候,我緊緊閉上了眼睛。
閉眼其實只是爲了不讓香灰傷害我優異的視力而已。而我在迅速睜眼後,就看見我面前不到一尺的距離,懸浮着一些香灰。在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那些香灰又突然落到了地上,與此同時,我的臉上突然傳來一陣緊繃感,那種感覺就好像是你剛剛洗完臉,迎面來了一陣冷風,吹得你皮膚收縮的感覺。而我鼻子裡也隨着這種感覺,感到兩股很冷的氣流鑽進了鼻孔。我突然醒悟到,這種感覺,竟然和下午廁所外我後腦勺的感覺一樣。
這種感覺是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的,緊接着我和胡宗仁就聽到一聲類似耳朵裡突然耳鳴般嗡的一聲,教室裡我們頭頂上的長條形日光燈管開始晃動,接着站在窗口的胡宗仁像是被什麼東西給推了一把,他一個踉蹌撞到了飲水機上,然後我就看到窗戶邊上的窗簾像是被一股力量給朝着窗戶外拉了一下,繼而垂下,教室裡又恢復了平靜,只剩下窗外的樹葉還在哦窸窸窣窣的響。
胡宗仁站起身來,大聲說,不好了,跑了!然後他趴在窗戶上左右上下的尋找着,我剛回過神來,立刻對胡宗仁大聲說道,胡宗仁,快照相!啊?照什麼相?胡宗仁問我,我說你打開閃光燈,對着窗外一陣亂照,快!胡宗仁很快摸出手機就是一通咔嚓咔嚓,直到我站起身來,說好了別照了,估計跑掉了。胡宗仁才喘着氣,一屁股坐在地上。
歇了一小會後,他就開始翻看自己手機裡的照片,然後無奈的嘿嘿嘿笑了幾聲,選到了一張照片,然後把手機遞給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