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到醫院後,我和付韻妮碰了頭。她說醫生說只是因爲咽喉的部位受到了壓迫,因爲窒息導致的昏迷。身體沒什麼大礙,有點皮外傷,等醒了補充點水分就可以出院了。她告訴我醫生還說不是煤氣中毒,讓我們不用擔心。我呸了一聲說我他媽當然知道不是煤氣中毒。
胡宗仁這樣的情況雖然我沒有親身遇到過,但是有過類似的經歷。而我過往的幾個客戶,也曾遇到過和胡宗仁一模一樣的。在我們玄學上有句俗話,叫做眼睛是會騙人的。也就是說,當你看到一些東西的時候,這些東西僅僅只能影響你的判斷,並不能改變它的本質。很多人都曾經有過比較嚴重的靈異經歷,例如當你看到一個鬼魂正在抓住你的手,很有可能就是眼睛欺騙了你,也許抓住你的手的,正是你自己的手。不少鬼魂會用類似的方式來影響甚至傷害人類,但也有不少是真的直接和人體發生了關聯,胡宗仁這樣的就比較典型,因爲胡宗仁是行內人,陽氣重,我幾乎可以斷言,當時他在屋裡和那個女鬼單挑的時候,很顯然他不是對手。當我看到還在昏迷的胡宗仁的時候,也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那種抓痕。
鬼魂沒有實體,所以很難直接給人體造成外傷,常見的會有一些淤青,皮下出血的那種,顏色通常是紫紅色或者血紅色,胡宗仁脖子上的印子淡淡的,也很細,和胡宗仁的手型完全不同。這說明當時造成他昏厥的原因,是那個女鬼伸手卡住了他的脖子。過往我所經歷過的案子裡,極少有鬼魂的外力直接導致了人的傷亡,大多數都是被影響,例如跳樓,並不是被鬼魂給拽了下去,而是被附身,被指示的比較多。而遇到一兩個因爲遭遇了這些事但是卻沒死的,往往也都回想不起來中途發生了什麼,這是鬼魂影響人一個很典型的表現。於是我乘着醫生護士沒注意的時候,偷偷把羅盤湊到胡宗仁的脖子上看了看,果然和我想的一樣。付韻妮跟我說,她當時衝進屋裡看到胡宗仁的時候,就摸了他的頸脈,知道他還活着,只是身體發冷而已,當時氣壞了,纔打算先收拾下這個女鬼再說。
我問付韻妮,你當時的那一招,是黃婆婆教你的對嗎?付韻妮搖搖頭說,是她去世的母親教他的。
付韻妮的母親也是佛家人,可以算是帶着付韻妮入行的人了。付韻妮的老爸付強是雲夢山縱橫道的棄徒,又身有殘疾,儘管本領高強,但怎麼說也算是誤入歧途了。付韻妮的母親一早就知道付強的有些行事作風,所以她心想自己的女兒將來難免也進入此行,但無論如何也要保留當初的那份純粹。迫不得已下,她開始親自傳授付韻妮一些佛家的技藝。而付韻妮的母親,是黃婆婆的同門,黃婆婆的師傅的關門小弟子,黃婆婆在此之前只在她師傅的葬禮上見過小師妹一次。而這一切實際上非常巧合,我當初剛剛認識付韻妮的時候,她還在玩命跟我做對呢。我也是根據當時她手腕上戴着的這串念珠,而猜到了她跟黃婆婆之間有一些關係,因爲黃婆婆也有類似的飾品。後來在我和司徒先生的擔保下,付韻妮拜了黃婆婆做乾媽,倆人歲數懸殊,卻真的親如母女。黃婆婆也漸漸開始把自己的畢生所學,慢慢一點一點的傳授給了付韻妮。
在那天之前,我雖然知道付韻妮比起一般女孩子來說,多了份手藝,也多了份膽量。但是在我的印象當中,付韻妮的手藝是遠遠不如我和胡宗仁的。這不是自大,但是今天付韻妮爲了替胡宗仁報仇獨自收拾那個女鬼的時候,我還真是吃了一驚。付韻妮知道我的疑問後,笑着跟我說,其實當時她自己也沒有想這麼多,只是突然覺得沒什麼好害怕了,自己的底氣足了而已。加上宣讀佛號就跟西遊記裡唐僧的緊箍咒一樣,論打架,孫猴子恐怕吹口氣就能把唐僧直接送到西天去,但論佛法,照樣收拾得服服帖帖。
付韻妮說完,我覺得除此之外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了,恐怕恰好是這個女鬼,更害怕佛祖而不是天尊了。我打趣的跟付韻妮說,那你當時這麼兇,把我都給嚇了一跳呢。付韻妮說,當時她腦子裡也沒想別的,所以態度不好,跟我道歉了。付韻妮跟着黃婆婆日子沒有多久,脾氣還是收斂了不少,雖然我更喜歡她當初橫衝直撞的模樣。
付韻妮告訴我說,胡宗仁身上有幾處外傷,手臂上和頭頂都有,頭頂那個比較嚴重,但是已經止血了,醫生簡單包紮了一下,擦了消毒水,說很快就好。我點點頭,電話響起來了,是彩姐到了病房外,我出去把她給接了進來,讓她和付韻妮兩姐妹自己好好聊聊,這種時候,朋友就顯得特別重要。於是我想起了另一個跟着我一起來的朋友,李佳。
轉出病房區,在外邊一個稍大一點的區域裡,我在一排不鏽鋼椅子上找到了李佳,他正在修理自己的飛機,見我走過去,他問我,胡哥醒過來了嗎?我說沒有。然後我對李佳說,其實你真的不用一直跟着我們,地球現在已經拯救得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去休息了,有壞人來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好了。他瞪着眼睛說,那怎麼行,以前看的壞人都是在卡通漫畫書或是電影裡,這回好不容易遇到個真的,自己正閒的無聊,怎麼能就這麼回去呢。我對李佳說,你認爲這刺激好玩,你想過沒有,這對我和胡宗仁來說,可都算得上是某種程度的玩命啊!而且誰輸誰贏都還說不準,你跟着我們是有危險的,你除了會點科技以外,別的什麼都不懂,會讓我們分心的。李佳突然有點委屈的說,可是在電影裡,那些壞人都是受到了應有的懲罰的,正義總會得到聲張的不是嗎?我說那畢竟是電影,而且誰說我們就一定是正義的?三國演義裡,大家都覺得劉備是好人,劉備只不過比曹操長得更像好人而已,一樣在打仗,一樣在屠殺對手的將士,這也算是正義嗎?
李佳想了想,對我說,那如果做好事卻沒好結果的話,咱們爲什麼還要做好事?我愣住了,我這才突然察覺到,李佳一直想要跟着我們,並不是純粹覺得刺激,而是他認爲自己是在做好事。他做好事的理由,是因爲我一開始就給他強制性的灌輸,我們的對手是壞人而已。嘆了口氣,我告訴李佳,我的師傅曾經這麼跟我說過,人可以貪財好色,但不能喪盡天良。可以偶爾偷奸耍滑,但要分得清大是大非。我想當年師傅一定是看透了我的脾性,所以纔會說這樣的話。我告訴李佳,我師傅還說,有時候當我們做好事,並不是爲了求一個好結果或是好報之類的,而是因爲我們相信這麼做是對的。
我本不該跟李佳這樣的人說這些,因爲我們的世界觀完全不同。但在醫院空蕩蕩的大廳裡,我卻第一次跟我這個頻率完全不再一個層次上的朋友說了這些容易讓人思考的話。果然,李佳一邊手裡撥弄着飛機的螺旋槳,一邊低頭思考了很久。然後擡頭對我說,那我繼續跟着你們好了,你看壞人把我的飛機都摔壞了,我要給我的飛機報仇!說完他就指着飛機其中一根彎掉的機翼對我說。
“再見!”我轉身就回了病房。
付韻妮對我和彩姐說,讓我們倆先回去,明天再來看胡宗仁算了,她在醫院守着,不會有問題。我心想時間也不早了,也只能這樣了。於是和付韻妮告辭之後,我叫上李佳,說送他回家,明天再帶他一起來看胡宗仁。李佳說不用了,待會自己打車回去。於是我和彩姐就開車離開了,彩姐先回了家,我則是把車開到了我家附近的修理廠,讓他們修車。因爲是熟識的修車行,所以店裡的夥計們都知道我是搞這行的。我告訴他們,我後備箱裡有東西,你們千萬不要打開。接着把鑰匙留給了他們,我就步行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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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彩姐讓我先去醫院,她說她在家給胡宗仁弄個湯什麼的再自己來醫院。於是我路上給司徒打了電話,司徒說付韻妮頭一晚都已經打電話告訴過他了,他還說,自己遲一點跟鐵松子也會到醫院去看胡宗仁。等我趕到醫院的時候,我發現李佳還坐在頭一晚我們談話的地方,於是我走過去驚訝的問他,你昨晚沒回去嗎?他說我回去了呀,只是早上又來了而已。我說你來了爲什麼不進病房去,他撓撓頭笑着說,他不知道胡宗仁在哪個病房。於是我這纔想起,從昨晚到了醫院開始,李佳就一直沒進去過。
我也懶得多說他了,帶着他朝病房走,半路上就聽見胡宗仁用很沙啞的聲音衝着付韻妮大喊,李佳那小子呢!快帶他來見我!我知道胡宗仁醒過來了也就放心了。於是我轉頭對李佳說,你胡哥找你了,你看你多重要!李佳高興的蹦蹦跳跳的走到屋裡,胡宗仁一看我們來了,先是楞了一下,然後笑嘻嘻的對李佳說,來,小兄弟,你過來,我給你看個東西。
李佳走到他的病牀邊上,胡宗仁突然伸出手用手臂挽住李佳的脖子,另一隻手以鑽頭的姿勢在李佳頭頂使勁鑽着,李佳痛的哇哇大叫,胡宗仁沙啞着聲音罵道,你個狗日的,飛機擺這麼高,砸得老子好疼!
過了一陣,彩姐和司徒鐵松子都陸續趕到了,大家問候了一下胡宗仁之後,付韻妮遞給他一個哨子,說醫生說了你現在要少說話,喉嚨受傷了,有事你就吹哨子就行了。司徒從進屋開始,就一直鐵青着臉,等到大家玩笑都開夠了,胡宗仁甚至還給我們表演了一招“頭頂章魚抽紙桶並同時保持平衡與笑容”的瑤山絕技之後,司徒突然對胡宗仁說,你把你背上的八極印讓我看一看。
司徒說這話的時候,臉上全是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