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靳水墨含着薄脣,卻沒有言語。
現在,他已經不是再那麼相信靳母的話,所以,並不發表自己的意見。
“水墨,媽說的那些話,你到底有沒有聽?”靳母心底有些惶惶的,猜不透也看不穿靳水墨此時的表情。
喉結上下滾動,靳水墨站起身,不發一言,轉身直接朝着房間外走去。
見狀,靳母連忙撲過去,抓住靳水墨衣角;“你要去哪裡?水墨?”
沒有回頭,靳水墨只留給她一個背影;“你覺得呢?”
“水墨,媽沒有精神病,很正常,你帶媽出去,好不好?再繼續留在這裡,媽會瘋掉的。”
現在,靳母唯一能抓住的人就是靳水墨。
能依賴,可以依靠的,也就只有他。
閉眼,靳水墨眯起的桃花眼中全部都是冰冷嘲諷。
“你是精神正常,但卻在車子上動手腳,想要害死靳言深,這是事實,證據擺在那裡,沒有送你去監獄,已經是他的仁慈,你還想我怎麼做?”
從靳水墨的話語中,靳母聽到了幾分堅決的意味,她身子輕顫,神色有幾分蒼白。
趁着她失神的縫隙間,靳水墨修長筆直的腿邁動,走出房間。
離開的時候,他又輕輕丟下一句;“你現在,不應該指望和依賴我,而是應該祈求靳言深的原諒。”
搖頭,靳母扯着嗓音,閉眼,嘶啞着聲音。
“靳言深真的命太硬,只要他活着,就會把所有親人都剋死,先是你爸爸,再是言軒,緊接着老爺子,再下來就是你和我,水墨,媽這一生經歷喪夫喪子,絕對不能再眼睜睜地看着你再死在他手上。”
對於靳言深命硬,克親人這一說法,靳母深信不疑。
靳致遠,言軒,然後是鄉下的老人,還有林安婭,但林安婭命大,有幸能逃過一劫,緊隨其後的就是老爺子。
如果死一兩個人,可以說是意外。
可是,這種情況,絕對是命硬!
————————
酒吧。
靳水墨倒在沙發上,臉龐上已經沒有往日的俊美,只有沉悶,黯淡。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通電話;“我在帝皇,貴賓室。”
末了,掛斷。
一個小時後,包間門推開,靳言深單手握着門把,眉眼清冷,在靳水墨對面坐下,雙腿交疊,餘光瞥過桌上的幾排酒瓶,眉頭擰起。
如他所知,靳水墨很少碰酒。
“我是她和靳老爺子生的,他很早就知情,爲什麼沒有告訴我?”
靳水墨眼角擡起,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熱辣的液體滑過喉嚨,讓他冰涼的心有那麼一絲熱辣。
“你聽誰說的?”
靳言深眼中閃現過幾抹驚愕,顯然沒有料想到他會知道這件事。
“張管家。”
靳水墨也不隱瞞,邊笑邊喝酒,第一次,從他臉上看到了清冷,寒意。
“這件事,除了爸,靳家所有人都知道,甚至連張管家都知道,就只有我,只有我被埋在鼓裡,我是不是很像傻子?”
聞言,靳言深擡眼看他,大手握着酒瓶,過了許久後,才道;“有時候,知道的越少反而約好,靳家這趟渾水太深,而你是這趟渾水中的唯一清泉。”
搖頭,靳水墨雙手攥成拳頭,漸漸地紅了眼圈。
抿脣,靳言深坐過去,靜默片刻,大掌輕拍在他後背,安慰。
“一直以爲自己生活的很快活,卻原來什麼都是假的,連人生都是假的!”
靳水墨拍着胸口,嘲諷,可笑,愚昧!
“你知不知道那個傳說中的大哥,就是靳言軒,也是她和老爺子生的?”
大手一僵,靳言深眸子眯起,一把握住靳水墨拿着酒瓶的手,他的聲音原本就低沉,此時愈發粗糲;“你說什麼?”
胸口上下起伏,靳水墨一字一句,將靳母告訴他的那些實情,全部告訴靳言深。
等到話音落的那一刻,靳言深閉眼,直接將襯衣上的鈕釦扯開,沒有用杯子,就攥住整瓶酒,朝喉間灌。
靳水墨也在學他。
“一直以爲你是最可恨的,原來,你和爸爸纔是最可憐的,聽說,當時爸爸也很疼愛靳言軒。”
“嗯……”靳言深淡應一聲,眸光深邃,思緒飄遠;“當時,靳家的人沒有一個不喜歡言軒。”
“你和他在靳家的比較,天壤地別?”
後背靠在沙發上,靳言深腦海中又浮現出了靳言軒的模樣,他又淡淡繼續道。
“他,很像爸,無論是外貌還是性格,簡直如出一轍,他對白色的衣服情有獨鍾,什麼都喜歡白色的,白色也很適合他,穿上就像是天使,他永遠讓人討厭不起來。”
“就算別人做錯一件事,先道歉的也會是他,沒有和外界接觸過,所以太純真,很喜歡笑,溫暖,讓人想要靠近,他就是靳家上下的掌上明珠,所有人都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
“兄弟三個,他最像爸,其次是你,只有我最不像。”
說着,靳言深扯脣,輕聲一笑,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坐在這裡和靳水墨談心。
在他的觀念中,靳水墨始終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小時候那樣度過,不寒心嗎?”
靳言深只說了四個字;“習慣就好。”
“沒有問過她,爲什麼就這麼不待見你?”
她,自然指的是靳母。
“親情這種事,有時候也要講究緣分,有緣分,自然相親相愛,沒有緣分,看着只會不順眼,憎恨,對她來說,我就屬於後者。”
抽出一根菸,點燃,靳言深吞雲吐霧;“沒有看過新聞嗎?殺死自己親生孩子的父母,不在少數,也會有孩子去殺自己的親生父母。”
有時候,血緣甚至比不過緣分。
一開始,會嫉妒,會傷心,寒心,到最後,漸漸會演變成爲習慣,冷漠,不再抱有幻想和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