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的衝擊量實在太大,正當他思慮着下一步的問話時,噠噠的腳步聲從背後傳來,穿着灰狼制服的隊員已經散成圓弧形,將他們二人包圍在內。
原本剛纔甲叫隊友們四散下去就是在等待接應大部隊,而現在看來,空投顯然已經完成,其餘隊員正竭力阻擋着外圍的原獸靠近過來,而這個先鋒隊則過來一探究竟。
“你們這是…?!”站在最前方的乙震驚道。
他心下一沉,現在甲半靠在牆壁上,而自己正拿刀抵在他脖子上,兩人身上都帶血。從之前的事看來灰狼隊員們顯然對甲的真實實力也一無所知,看到這場景是個正常人的想法都只會是——
果不其然,一衆灰狼隊員目睹這一幕,嘩啦的槍栓聲頓時一個個提了起來。他們原本是來接應追擊夜鶯的,裝備很齊全。到了眼下這個境地,出內鬼是決不被容許的。
該死的,這傢伙連這種時間都算好了麼?
還是說…這是灰狼原本就設計好來針對他的?
江樺眯起了眼,要解釋清楚當前情況對他的口才能力來說挑戰性太高了,還不知道這幫神經繃到極限的二貨能不能聽得進去。論實力的話讓他單挑這些精英倒也不是不可能,但是…
井噴的蒸汽如噴泉般從地平線上升起,刺破了纔剛剛散去煙塵的天空,隔着幾百米開外仍讓人感覺到了窒息般的炙熱。裂縫開始在山坡上蔓延,崩碎的土層像是要跌進地獄裡去,聽得見咕嚕咕嚕像是燒開水一樣的冒泡聲在地底深處駭人地響着。
眼看那裂縫已經蔓延至離他們不足百米,劇烈的晃動已經讓許多下盤功夫弱的隊員站不穩身形,就是再遲鈍的人也該感覺到什麼了。江樺暗歎了一聲,忽地躍起身來,撇下倚靠牆壁的甲不顧,隻身向前而去。
不管怎麼樣,灰狼的關係到現在是靠不住了。
“站住——”
一羣人擁上前去將甲架起來,朝着那個遠去的背影喊叫,但顯然這已經沒什麼意義了。就在他們做完這些的時候,眼前的整個山坡發出了末日來臨般的巨響,隨後整個“塌陷”下去。
沒錯!就是如同島嶼沉沒般的“塌陷”!平平無奇的小山丘瞬時從平地上消失,蒸騰而出的蒸汽迷得人幾乎睜不開眼,硫磺灼燒的刺鼻味道撲面而來,從遠處看去,像是地面上突然出現了一座巨大的溫泉。
所有人都傻在了原地。
來不及了。
原本是可以趕得上的,但甲的變故拖住了所有人的腳步。在無言之中,有什麼東西就要出來了。
山坡的另一邊,白大褂們已停止了作業,一個個退在旁邊。從他們滿身的土屑中就能看出爲造出這個泉眼經歷了多艱難的過程。難怪剛纔只有夜鶯一人迎擊灰狼的先頭部隊,
母上站在鋼樑彙集的漂浮平臺上,看着那蒸汽升騰的“水井”彷彿虔誠的教徒面對神像。連夜鶯都被那熱浪卷得退避三舍,她卻絲毫不畏懼地站在那裡,大展身形,白大褂在水汽中激盪。
“果然沒錯!果然沒錯!”她柔媚的臉上盡是藝術家般的狂熱,“原獸的王者!獨一無二的頂端!這麼多年過去了,它還在這裡!”
蒸汽之下依稀見得到褐紅色的液體冒着氣泡,吐出難以言表的腐臭腥味。肉眼難以看清的絨毛在坑底搖曳,像是有着生命一般發出雛鳥似的鳴叫。
“可愛的傢伙,不想來看看這世界已經變成什麼樣了麼?”母上說着回過頭來,“小夜鶯,先送上我們的見面禮。打擾人家睡覺,總得給點補償。”
夜鶯放下了阻擋蒸汽的手,緩步走上前來,結果母上遞來的小刀割破手心,將血一滴滴淋入泉眼。隨着這一番動作,泉眼深處傳來了波及範圍達十幾米的顫動,但半天過去卻還是沒有什麼實質進展。
“嘖,果然它的口味還是很刁啊。”母上撇了撇嘴,從夜鶯手上拿回小刀,“你這強行打破極限的活性度還是沒法糊弄。算了,讓小弦來吧。”
夜鶯低着頭退了下去,一副很抱歉的樣子。但也許是另一個人格的感情仍在起作用吧,在江一弦走上前接過那柄刀劃破皮膚的時候,她的紅瞳之中流露出了那麼一刻的心疼。
江一弦可沒她那麼淡定,只是這麼一小道傷口就已經讓她的小臉扭成一團,不願意再割得更深了。母上只能抓着她的手向下擠血,那動作惹得江一弦一陣不滿的叫喊,只是當鮮紅的血珠墜入蒸汽的深淵後,方纔毫末間的震動霎時加強,隱隱聽見嘶啞的鳥鳴從深處傳來。
“它要醒了!”母上的眼中亮起光來,“來吧來吧,我們可要等不及了啊!”
但過了半天,那隱約的叫聲卻是一聲比一聲低,透出了些無力的意思。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地下掙動,但卻像無力破繭的毛毛蟲那樣困於其中。
“誒呀呀,冬眠了太久,都餓成這樣了麼,之前那些居然還是不夠。”母上撇着嘴轉過身來,“小弦,再召來點‘好吃的’,還定位在這裡。”
江一弦顯然並不搭理她這一番動情的演說,摸着還在疼痛的手一臉的嫌棄,抱怨了幾句,但還是伸出手上,將沒來得及乾透的血塗抹到身邊的“白塔”上。
這些一人高的怪東西立時像生物一般興奮地戰慄起來,鑽入土層之間,無形的信號擴散到方圓幾裡,頓時帶來了千軍萬馬奔馳般的滾滾腳步聲。上百的原獸在那一刻被癲狂的慾望引誘,盡皆向這“泉眼”中奔來。
那聲響自然也落在了外圍準備突入泉眼的灰狼隊員耳中,這令他們大驚失色:“怎麼回事?又是暴動?”
外圍林蔭的呻吟聲顯然已經證實了這點,乙狠狠一咬牙:“去把外面的傷員都帶出來,剩下的人繼續原計劃!靠自己衝進去!阻止了夜鶯,暴動自然會停下!”
甲在旁邊靜靜地看着他發令,隨後被幾名隊友架開去。從隊員們趕到開始他便一言不發,不辯解亦不栽贓,像是已經準備隨波逐流。
乙抹了一把額頭,現在氣溫已經提到三十五度以上,他身上卻盡是冷汗。他複雜地注視着遠處向泉眼行去的江樺的身影,思慮再三,還是緩緩地摸出了腰間的對講機。
狼牙背叛可不是個小事,至少要趕快告知孟隊…
就在他這麼想着的時候,肩膀上卻被拍了一下。乙回頭一看,就見一名渾身是血的隊員被人扛在肩上,兩隻眼睛卻死死地瞪着自己。
“組長,這人是我們在外面發現的,好像是先鋒隊唯一的倖存者。”扶着他的隊員說,“他說他有話一定要告訴你。”
乙點點頭,朝他道:“長話短說。”
那名隊員看起來是傷得不輕,帶血的臉龐顯出這正是剛纔江樺從夜鶯手下救出的那一個。聽到乙的話,他咳嗽了兩聲,還謹慎地四下張望一番,確認了什麼東西之後才放下心來。
他壓低了聲音,鄭重其事地道:“隊裡出問題了。我剛纔親眼看到,狼牙在追擊夜鶯,而甲在暗地裡向他開槍,捅了冷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