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斬斷過去的一戰。
日全食剛好在此刻達到完全的覆蓋,世界沉入無底深淵般冰冷的漆黑。但塔內卻灼熱的讓人心焦,刀芒和槍火映得牆壁的熒光都黯然失色,空中撒下交錯的火樹銀花。
每一次交擊都伴隨着劇烈的鋼鐵震鳴。一黑一白兩道影子在高達數十米的塔壁上交錯跳躍,但凡出手的攻勢無一虛招,都以殺死對方爲唯一目的。
在第一擊爆發的同時夜鶯就在眨眼間消失在原地,又在眨眼間閃現在江樺面前,左手上的沙漠之鶯獵殺槍口直指江樺的眉心。她迅猛地扣下了扳機,但狼牙在同一瞬擡起,銀白刀刃以劈開鋼鐵的架勢抵向槍桿,在迸濺的火星中將槍口擋偏開來,出膛的子彈擦過刀刃打穿了背後沉重的厚牆。
他順勢就要以刃尖去刺夜鶯的眼睛,凌厲的攻勢中帶着讓人窒息的壓迫感。然而夜鶯面對寒光眼睛都不眨一下,反而順勢向後倒去,刀尖擦斷了額前的一絲細發,她的身體卻已經藉着這動作躍起三百六十度旋轉,承接後空翻衝力的一記直踢直奔江樺面門。
那動作簡直像是雜技演員般驚險又一氣呵成,別看掃來的只是一隻三寸金蓮,要是踢中了估計下頜骨都得被踹碎,江樺見狀急速後退,長刀忽地向下一壓,那變化太過迅捷,猛然一看夜鶯像是將自己的腿往刀刃上送,那股力量被狼牙反向利用,若是真踢上來甚至能直接將整條腿就地砍下。
只是夜鶯也同樣預判到了這一點,也做出了快到匪夷所思的反應:她身子雖還在空中,卻是飛速擡起了右手的暗殺槍,沿着左手被擋開的彈道緊接連射,幾乎0距離的正面射擊讓江樺也不得不收回攻勢,狼牙晃成密不透風的刀幕,火星迸濺間幾枚細口子彈被擋偏迸濺開來。
所有的這些碰撞只發生在電光火石間,在常人看來兩個人根本就只是擦肩而過,只聽得連續的叮叮幾聲便已結束。
兩人在同時向後錯去,足底擦處蕩起衣襬的塵風。夜鶯的笑容收斂了幾分,雙臂交叉擋在面門前,在她對面,江樺在最後一刻收住了險些下墜的勢頭。他們在塔的最高層相鬥,而經過這一陣碰撞,他的半個身子已被逼向長長的通往樓下的樓梯。
“不得不說,你還是超出了我的想象。”夜鶯透過雙臂的縫隙盯視着他同樣化爲血色的瞳仁,“雖然之前就瞭解過你的動作,但現在這個境地下居然沒受到一點影響…你果然變強了,不是從前那個隨隨便便就會搞得遍體鱗傷的傢伙了。”
江樺暗暗活動着手腕,並沒有多理睬她的話。光是用狼牙擋下這一擊,那震動就已經讓手腕發痛,他必須將全部精力都用來判斷夜鶯的進攻。
太快了。這是他對於當前敵人的第一感覺。
只一擊他就見識到了進化之後的攜帶者的手法,她移動起來像一陣白色的輕風颳過,幾乎超出了肉眼捕捉的範疇,根本看不清出擊的軌跡,只能靠身邊波動的氣流、對身體動作的預判乃至對殺氣的本能反應來應敵,非要找個詞形容就是盲人摸象。
幸好這些都是他常年打白刃戰積累下來的最擅長的技能,因爲這樣他纔在第一回合和夜鶯拼了個旗鼓相當。但這是暫時的,現在夜鶯的活性完全壓制他,正面攻破是天方夜譚,而照這個勢頭下去對方恐怕也不會給他抓到空隙的機會。
他用最快的速度掃視腳下的地面,被擋下來的彈殼皆是銀白色的達格彈。這種子彈在外面往往就是一個獵人的性命,在這裡卻被夜鶯肆意揮霍。
“真不愧是謝教授唯一的失誤,∞計劃中真正的極限活性。如果你當初就展現出了這種力量,也許被帶走的那個人就會是你,一切的因果就都會被改寫了吧。”夜鶯淡淡地說着,“你最終遇到不一樣的人,而今天你我來到這裡依靠的都是背後的人和物。只是你賭那些已經沒有意義,這場戰鬥只屬於你我,這是早已被制定的表演。”
她忽然雙腿蹬地,如同一頭瞬間爆發的母豹那般直衝上前。停下來的時候她一直在說話,動起手來的時候卻不會再多言一句。江樺不由分說以守爲攻,狼牙在他手上化作無影的流光,只在轉瞬之間便連接十數招。
看似是一方攻一方守的被動挨打局面,但江樺在保持守勢時始終在心裡計算着相碰的次數。沙漠之鶯再怎麼逆天也只是一把手槍,彈量有限,距離這麼近的情況下,只要夜鶯一換彈露出破綻,就逃不出他的捕捉。
對他們這個等級的攜帶者來說,冷熱兵器的差距已經微乎其微了,只要手持達格武器兩人在裝備上就是持平的,考驗的只是純粹的體術戰。
又一次碰撞後她右手的那隻暗殺槍果然不再噴火,但令人驚訝的是夜鶯並沒有如江樺預判的那樣提前拉開距離,似乎對即將出現的破綻渾然不知。
江樺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在她擡手的頃刻刀刃就已指向了她的咽喉,可夜鶯換彈的假動作在同時止住,不退反進。狼牙洞穿了她飄蕩的白紗,而她的本體卻已經直撞而上,用幾乎衝碎骨頭的力道緊抵着江樺的肩膀,連連逼近將他直推向後。
在巨大的慣性下最終未能懸崖勒馬,兩人自階梯邊從頂樓直墜而下,黑衣與白織被風捲在一起,他們都像是沒有看見愈來愈近的地面也沒有意識到這是幾十米的跳樓,刀刃與槍膛依舊在碰撞,映出的兩張面孔一致瘋狂。
這一幕沒有被任何人目睹,因爲塔外炮火連天的背景太過震撼,完全遮蓋了這小舞臺上的主角。獵人和原獸依舊在用鋼鐵和血肉相互撕咬,攻擊的方式下至輕型手槍上至彈道導彈,天幕中掛着色彩形態各異的、鴉羣般的戰機。
天上地下都籠罩在混亂中,也因此沒人注意到,在作戰領空的更上層,某隻形態特殊的飛機正懸在雲層之中,機艙下的攝像頭緩緩轉動,將地面的一切錄入畫面裡。
“長官,我想我找到國境線上來自華國方向的原獸暴亂源頭了。”駕駛座上的飛行員張大了嘴,舌頭上黏着褪色的口香糖,“哦我的上帝,你一定不會相信現在我看到了什麼。這羣東方佬又發動了一次關於原獸的戰爭。華國人還是像三十多年前一樣的瘋狂,他們沒有考慮到幾百英里外自己的領土麼?!”
“威廉中士,在執行記錄任務的時候不要進行主觀判斷。”軍用耳機裡響着沙沙聲,“影響程度跨越國界的行爲一概屬於外交的職責,接下來我們會對華國採取相關行動。你的工作已經完成,請你返航。”
“是,長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