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江一竹嘛?是小竹嘛?”江一弦卻並不在意這個情景,只是朝江一竹伸出一隻手,像是要藉此確定眼前人的真假。
江一竹縮着身體,小心地點了點頭。
她沒有說話,在江一弦開口的同時她就完成了驗證,那天真無邪的表情、那驚喜的語氣、還有那量身打造的小號戰場服,都是江一弦無疑。
在那次見面之後她總是想起這個鏡像般的女孩,這次也正是爲此才鼓起勇氣來到這裡,在狙擊的時候沒從瞄準鏡裡看到她還有些遺憾。現在近距離見面了,她卻嚇得大腦一片空白。
“真的是!你就是小竹!”江一弦得到了答案,臉上放出欣喜的光。留戀着那次見面的不僅是江一竹,她也同樣。那是她第一次後悔“殺”掉了某個人,但現在“死去”的小竹重新出現了,好比弄丟的玩具又找了回來,她當然開心得出奇。
“你活過來啦!太好了!”江一弦歡快地說着,向着江一竹走過來,就要來拉她的手。但後者在這時想到了什麼,忽地擡起了手上散發着肅殺的巴雷特,學着記憶中大人的樣子試圖做出自保的姿勢,只是槍口已經完全失去之前的穩定,抖得根本沒有命中率可言。
“等、等一下!”江一竹聲音發顫地說着,語氣卻輕的不帶一點威懾力。形式上來看是她拿着一支重型狙擊槍對着江一弦,但開槍之前她自己就已經嚇得閉上了眼睛。不僅是怕江一弦,也怕自己開槍的後果。
江一弦聽罷倒還真的乖乖在她面前停下了腳步,目露困惑地看着她。比起拿槍的江一竹,這個被鎖定的目標反倒更爲安然自若。上次的經驗告訴她江一竹只是個脆弱的玩伴,她根本沒覺得這個女孩會對自己做出什麼。
“怎麼啦?你很冷嘛?”她看着抖得都快要站不住的江一竹,眨着眼問道。
江一竹沒有回話,只看着她作戰服下的褲管。那裡綁着一隻巴掌大的皮囊,露出半個黑色的刀柄。不用多想,江一弦來這裡絕不單單是爲了玩的,要是讓她就這樣找過去…
她想起了上次那些接觸江一弦的隊員的下場,暗地空嚥了一口。
不行,絕對不能讓這個女孩接觸到苦戰之中的其他人。如果她真的是對自己感興趣的話,就由自己來面對好了。
“你…怎麼會來這裡?”她壯起膽子問着,能拖一句是一句。
“這裡嘛?”江一弦看了一眼廢舊的建築掩體,“很簡單啊,我躲在那裡面準備去找中間的兩個人,然後發現有人在開槍,就順着找過來了,沒想到是你呀。”
江一竹的手抖得更加厲害了。不用說江一弦要找的就是於小樓和林燕揚,如果不是發現了她,江一弦必然已經動手了。
“還是阿姨叫你做的麼?”她抿着嘴問。
“誒呀,阿姨生病了,管不了那麼多了呢。”江一弦說,“這次只有我和媽媽,可是媽媽也不理我。”
江一竹怔了一下,她沒想到記憶中那鬼魅般的女人居然也會“生病”。她沒法判斷江一弦話的真假,只得接着話問道:“媽媽也來了?”
“當然啦。”江一弦指了指窗外遠處的電波塔,“媽媽就在那裡面,說是要去找爸爸的。”
江一竹睜大了眼睛:“她…要找爸爸麼?”
“對呀,這件事阿姨和媽媽都等了很久了。阿姨說了,她的計劃需要很多人蔘與,一個都不能少。”江一弦毫不在意地一拍手,“所以這一次,媽媽一定會殺掉爸爸的。然後就是那些和爸爸來的人,他們都會被殺掉的。”
她說着這個字依然語氣平常,完全體會不到其中的血腥,但江一竹能懂。白狼的幾人在她面前並沒有揭示出這場決戰真正的殘酷,而江一弦的話終於是讓她明白了。
“我也是麼…”她的小臉慘白,話說得有些明知故問。但江一弦聽了她的話後就低下了頭去,臉上的表情有些黯然,甚至可以被稱爲…沮喪。
“原來應該是這樣的,可是這次我不想那麼做了。我想了你好久,還以爲我們永遠都見不到了,真的很難受。現在好不容易你才活過來了,我不要再那樣了。”
“所以我想問問你,”江一弦說到這裡又擡起了那雙大眼睛,認真地看着江一竹,“你喜歡我嘛?”
“誒?”江一竹被江一弦臉上那副認真的表情給問呆了。按理說這種問題想都不要想,兩個人只是見過一面,短短的相逢中還全是殺戮,可她有些說不出拒絕。
“我…沒有不喜歡…”江一竹猶豫地道,連她自己都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那就好了嘛!”江一弦直接無視了她的含糊,又是開心地笑起來,“我也喜歡你的呀。阿姨只會誇我、讓我去做事,媽媽也總是奇奇怪怪的,和你一起玩的那段時間是我最開心的時候了。以前從來沒有人能跟我那樣說話,就算你有做錯的事情,但我也會做錯事嘛,所以我還是想找到你,就像媽媽會找到爸爸那樣。”
江一竹愣愣地看着這個高興講述的女孩,一時說不出話來。上次她看見這樣的表情還是在巧巧迎回雙親的時候,而江一弦的快樂還要更甚。她扭曲的世界裡只有那兩個黑暗中的女人,江一竹是她第一個主動“得到”的東西,不是被俯視,而是共鳴。
原來她的喜歡也這麼廉價,只不過是十幾分鐘的會面,寥寥無幾的話,就能讓她記住好久好久,因爲她在那時才真正找到了同類。江一竹害怕着這個世界,而江一弦被這個世界所害怕。她有着攜帶者中最完美的力量,卻只是想要有個人一直陪她聊天玩玩具。
“所以我已經決定了,這次機會一定要抓住。”江一弦小聲地說着,望向江一竹的眼神卻露出了些異樣,“我想要你能一直留下來,和我一起,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