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折朝向了奇怪的方向,連安年都不由得露出了些許意外的神色。不過在前面的江樺並未看見她的表情,只是與甲對視:“你是要合作?”
“可以這麼理解。現在憑我們自己的力量已經不可能脫出困境,只能依靠白狼高擡貴手將我們拉出泥沼了。”甲點頭,“不過合作是雙向的,先前我說過我手裡沒有談判籌碼,現在看來或許是有了。”
說這話的時候他仍然沒有流露出多餘的感情,彷彿根本沒意識到自己話中的低姿態。灰狼始終持有的驕傲就這麼被他扔了個乾淨,如果孟長橋聽到這話估計能被氣吐血。
“你就這樣代表灰狼發言了?”江樺說。
“確實有些草率,那就當是我個人的邀請好了。”甲伸手將一張名片遞了過來,“屆時我會在這裡等待,還請白狼隊長仔細考慮一番。”
江樺將那張名片翻過來。紙片製作得很簡樸,沒有任何多餘的裝飾,正面甚至沒有署名,只有背後印着一個地址,看上去也不像是灰狼的總部所在地。
“我現在不能確定你手上資料的價值。”江樺將名片收起,不動聲色道。連安年都感覺到了那語氣的變化,他很少對人用這種口氣,但眼前這位包含在“很少”之中。
“再怎麼講,我也是經歷過那個時代的‘第一代’,這應該是你們現在最難以接近的部分。”甲說着,眼光首次瞟向了一邊的安年,“當然,想要證明的話也請隨意。你可以帶上你認爲有用的人,到時我會回答所有問題。”
“在這裡不好直接講麼?”
“我不認爲這種情報是應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而且口說無憑,我這邊也需要拿出能被稱之爲證據的東西。”甲迴應道,“請給我三天時間作準備。三天之後我會去約定的地點,至於你這邊是否前去、誰來前去,就完全取決於你了。”
他說完居然還向着二人微鞠一躬,隨後轉身向一輛停在死角處的沃爾沃走去。拉開車門的時候似乎還有意停頓了一下,讓二人看清了空空如也的車廂,這才坐入其中揚長而去。
兩人對視一眼,目送着那車影消失在路的盡頭。安年四處環顧一圈確認沒有伏兵,這才向江樺問道:“剛纔那是什麼人?”
“之前有過合作,他們的隊伍集合着‘第一代’。”江樺注意到了她神色中的警惕,“你覺得他有問題?”
“看他的樣子,不像是碰巧遇到,恐怕是有意來找你的,這點你應該也看出來了。”安年壓低了聲音,“更重要的是,那個人…氣息內斂過頭了。我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經歷,在這方面的感覺一般不會出錯。剛纔他給我一種很強烈的空洞感,非要說的話,和夜鶯有些相似。”
這句話讓江樺終於爲一直以來的怪異感找到了個合適的形容詞。沒錯,就是空洞,帶有“甲”名號的人給他的就是這種感覺,就彷彿被人牽引的提線木偶。也正是因爲這樣任何人都無法判斷他的意圖,木偶沒有心,它的行動只決定於牽引他的那雙手。
“和夜鶯相似…”江樺沉吟了一下。這句話勾動了某些舊記憶,上一個給他這種排斥感的人還留着許多未解之謎。那個目的不明、有膽子跟他拼正面的無名者死得不明不白,本以爲許多答案會被一同帶進棺材裡,但現在…
“夜鶯有過在外的臥底麼?”他首先就說出了心裡預判的可能。
“你在懷疑剛纔那個人?”安年好像有點驚訝他這麼快就把所謂的“合作者”給賣了,
“不一定是他,還有一個已經死了的。”
“死人還要被懷疑啊?這不是鞭屍麼…”安年抽抽嘴角,不過還是搖了搖頭,“要說臥底,夜鶯確實培養了不少。從青海那裡的生物公司、到相關合作的財閥,謝春兒手裡掌握的人脈非常豐富,也偷到了不少情報。但混入你們這種隊伍就不一樣了,攜帶者總共就那麼幾個,身份認證尤其困難,而且攜帶者的開發成本還非常高,謝春兒應該不會做這種高風險的投資。”
江樺稍稍皺眉。這個結果倒也並不意外,灰狼的人大多都經歷原獸戰爭,騙過他們的耳目並不容易。也就是說,曾經那個敢於刺殺他的叛徒不是夜鶯的間諜,那他是被何人所託?亦或者自己的存在對他有什麼阻礙?
“聽起來你們這的關係還挺複雜啊。”安年抱着手臂,“從我自己來講的話,我不太想和那個人有什麼合作關係,看不穿的因素太多了。但既然他有着‘第一代’的經歷,說不定還真跟謝春兒有過很近的接觸…至少目前而言是沒法替代的吧。”
江樺微微點頭,的確在情報蒐集方面他們這些人能力再大也沒用。時間纔是真正的寶藏,但現在那些寶藏一個個都被鎖起來,按之前的關係鎖外面還要貼張“白狼與狗不得接近”的標識,要挖掘起來更是難上加難,似乎也只能選擇這個望不見底的邀請…
思考到這突然剎車急轉彎。沒錯,大部分的“第一代”都很難讓他們來挖掘,和上時代的聯繫有多少也沒法確定。但第一代不只侷限在灰狼之內,他們身邊就留有一個,而且無論是呂鶴還是半山都反覆提到了他的名字,那個人的重要性超越所有人!
如果“第一代”真有什麼隱瞞之處的話...只有那個人最可能向他們敞開。
“有替代。”他說,“我們一直…都忽略了最簡單的部分。”
他在安年奇異的注視下摸出手機來,稍微思考了一秒,按下了某個號碼,滴滴幾聲過後很快接通。
“沒在工作麼?”他少有地首先開口。
“本來就是坐辦公桌的,有啥子事也是雞毛蒜皮。”樑秋保持着一貫的慵懶,能想象到那張臉上傻樂呵的表情,“再說,能讓你給我打電話的事,應該也沒什麼工作能是更要緊的吧。”
“這樣麼。”江樺沉吟片刻,“有時間的話就去吃個飯吧。”
對面的聲音忽地沉默了一瞬:“很要緊?”
“儘快。”
“行吧,那就明天,直接來我這邊會談室找就行。”這時聲音已經再度恢復了正常,彷彿真打算赴一場請客,“也不用吃什麼飯了,喝杯茶就夠。”
“好。”江樺摁斷了通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