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的目的…”丙看着周圍因這一句話而愣神的人們,咬着牙道,“要在獵人的領域重新確立我們的價值,要成爲世界的主人…難道你的目的不是這樣麼?”
“當然是,帝國的所有幸存者都該這麼想。這麼多年來,老孟確實做到了那些,不擇手段、不惜代價,某些時候我也得承認他確實有幾分手段。”樑秋並不在意似的接着道,“只可惜,如果方向根本就是錯的,再怎麼努力也不過是無用功。”
“你說…孟隊的那些都是無用功?”
“這麼說倒有點過頭了,不過結果就是他這一輩子並沒有做出什麼實質不是麼?無論你們怎麼說,現在活下來的是我,掌握勢力的也是我,而他那些所謂的手段和努力,到頭來只不過是讓他白白賠上了性命罷了。”
“白狼,你住口!”
站在最邊的一人忽然暴喝出聲,隨即整個人在衆人的低呼聲中彈射而出。眼中按捺不住的狂怒變作燃燒的赤芒,細胞加持下快如閃電的一記重拳直朝樑秋臉側而去!
“喂!回來…”
目睹這一突變的隊員皆是神色大變,出聲就要喝止,但沒等他們說完一記悶聲便先一步響起:方纔還狀似慵懶的樑秋忽然身形一錯,那一拳擦着他鼻尖而過,他自己的手卻已經借勢猛擊來襲者的腹部。出拳的身影當即猛咳一聲栽倒在地,還沒緩過勁來,一隻腳已經他在了他胸口,踩得他連話都說不出。
“有那功夫生氣,不想聽聽他失敗的原因麼?”樑秋像是絲毫沒有意識到周圍瞬間指向他的殺機一般,反而加了一分腳上的力道“沒錯,他一直在尋求着征服、絲毫不掩飾自己的慾望——但他所追逐的權力,只是限於獵人領域之內…是在現在這個時代所創建的規則當中,順應那些蠢貨的想法。到頭來,和那幫從未經歷過最壞年代的傻小子們沒有絲毫區別。”
黑衣的人羣淌着冷汗盯視着被他踩在腳下呻吟的隊員,卻沒有一人再敢上前,因爲站在他們面前的男人正在傲然掃視他們,瞳中閃爍着明亮的赤色。那是無比陌生卻又無比熟悉的場景,是隻存在於記憶和傳說中的身姿、曾經站在那個時代巔峰的男人、更凌駕於灰狼孟長橋之上的——第一精英,白狼。
“那些規則並不屬於我們。從原獸戰爭開始,無論是誰都不會再把我們當做人類看待,哪怕是我們自己也一樣。”他鬆開腳,盯視着蜷縮在地的那名隊員,“無論救過多少人,爲此付出了多少,所有攜帶者還是隻能在人們視線的邊緣活動,仍然是讓他們隨取隨用的人偶。孟長橋死後,除了你們之外,還有人過問麼?答案你們也都看見了,連他都如此,剩餘的人更不會找到別的出路。等到有一天原獸細胞徹底失去價值,剩下的人一個都活不了!”
他的表情依舊沒有太多的激動,只是眼裡的紅芒越來越濃:“只要身上還帶着這種血統,無論做過什麼、結局是什麼,這輩子也不會有人承認!所以我要的不是什麼改變,而是摧毀,是完全粉碎現有的秩序,創立我們自己的規則——這不是什麼宣戰,是自救,唯有這種辦法讓最多的攜帶者、讓我們能作爲種族繼續存活於世。這個時代不接受異類,那我們想要活下去便只能讓整個時代臣服。這纔是做世界的主人,這纔是你們真正要報復的對象。”
他的聲音並不算大,但卻像是悠悠的鐘聲擴散,直從耳中震到腦髓。所有的人都不再出聲,內涵各異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像是無數的信徒圍觀祭祀的儀式。
這種場景對他來說已經不陌生了,許多年來無數人被他的話所指引,從當初被他所救的羣衆到謝春兒再到莫比烏斯的倖存者,而這一次他面對的是塵封多年的戰友,卻依舊得到了同樣的眼神。
“就算你這麼說…這麼多年來你始終坐在幕後,沒有直接參與過沖突行動,手上能直接調用的有生力量也十分有限吧。”良久之後,丙有些遲疑地開口,“而且這次事關這麼多人,甚至還包括剩餘的第二代在內,你怎麼保證一定能達成你所說的那些?”
“謝春兒的全部資料我都有副本。你們之前被她耍了那麼久,不信我也該信一信她的成果吧?”樑秋半是嘲諷半是調笑地聳了聳肩,“既然你們這麼不安心,那就多給你們看點證據好了,甲。”
被他傳喚的人點了點頭,卻沒有多動作,反而是收起了剛纔警戒的架勢,緩緩地擡起手來揭下臉上的面具,全程保持着波瀾不驚的神態,彷彿根本沒有看見面前因他的動作而愈發透出震驚的眼睛。
“這…這…”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一片相似的臉紅脖子粗。他們一羣經歷過原獸戰爭、自詡一代精英的老兵,居然在十數年的時間內都沒有覺察出這個人的真面目,而且在那面具之下還是這樣一張容顏。說是雙兔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雌雄,莫不是他們被個還未成人的少年玩弄於鼓掌中,還是這麼多年以來?
“不出意外的話你們也覺察到了,這傢伙就是我手裡的第二代,一直都是。”樑秋攤了攤手,“你們不用太驚訝,如果這傢伙真像是他表面上看起來的那樣,也不可能在老孟身邊呆那麼久,替我掌控灰狼的情況不至於脫軌。單論年齡來說,他和那幾個小子相差無幾。只不過爲了彌補他血統上的一點不足,對他的身體做了一番調整罷了。”
“對身體的調整?” www ¤тт kдn ¤C○
“這也是謝春兒的成果之一。”甲在這時接上了話,語氣淡的好像根本事不關己,“在莫比烏斯島上所進行的實驗,是以發育期前的人類作爲樣本,而結果顯示在人的第二個生長高峰期前的激素水平最有利於細胞的發揮。因此,通過技術手段讓身體情況停在這個激素水平巔峰的階段,是除了打破禁忌之外最好的方法。”
“這真能做得到…”面前人張大了嘴。
他們當然明白那意味着什麼,人體適應原獸細胞本已是禁忌,而在這之上對其施加任何強制性的手段都會帶來反噬性的副作用,從之前強行提高活性的失敗案例就能看得出來。眼前這個人看似是逃過了這一劫,但毫無疑問高水平的細胞活性一定會侵蝕着這具身體——若不是透支生命的質量,那就只有透支生命的長度。
“早在很多年前,我已經做好了覺悟。只要能達到最終的目的,付出什麼代價並不在我考慮的範圍之內,對我來說這反而是救贖一樣的東西。”甲像是察覺到了他們的想法一般淡淡說着,“所以說你們呢?如果今天所說的話就是你們的目的的話,你們能支付的代價有多少?單憑現在的你們,又能做到多少?”
他替他的主人說出了最後的問話,隨後說者與聽者一同陷入無言。長久的沉默後,黑衣的一方先動了。他們拉起了槍栓,整齊劃一的咔噠聲像是無數的士兵收劍回鞘。
“暫且信你一次…在你說的最終實驗完成之前。”他們謹慎地將目光轉向甲背後的那個身影,“希望你真能如你所說的那樣做,我們需要的人只有白狼。”
“大家都知道是交易,你們也沒必要對我用老孟的那一套,我的…老朋友們。”樑秋帶着滿眼的猩紅輕輕笑了,“到這個時候,談點現實的就夠了——你們之前得到的那個人,我現在很有興趣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