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米外,身着制服的身影以中央核心所在的小屋爲中心,繞着大圈奔跑着。
安年飛身掠過小道,在房屋與房屋之間靈活地跳躍着,讓身後追逐着自己的觸手不斷地打空在牆壁上,一眼看去像是靈活的鳥兒飛過蛇羣,所經之處留下大大小小的深坑。
但她的動作絕不僅僅是無害的雀鳥而已,相反,在她發動的一瞬間,再度啓動的沙漠之鶯就已經抓在手裡。即使面對着這樣的怪物,獵殺槍的威力還是足夠在那觸手上留下深深的血洞。大概是感受到了她帶來的威脅、亦或是被她身上純正的攜帶者氣息吸引,周圍的觸手都搖擺着追尋她而來。
安年四顧着判斷局勢,心裡一陣緊似一陣。她有過直面朱雀的經驗,自然知道眼前這番景象意味着什麼:那一次四象甦醒時,謝春兒曾利用吸引器召喚了無數邊境原獸投入巢穴,爲其充當甦醒的“食糧”,因此衰竭多年的原獸之王快速回復能力與邊境空軍和獵人的聯軍一戰。
這情景的本質與當初相同,但不同的是地下的東西還未覺醒就有了自發的“進食”行爲,且周圍充當食糧的還有着大批的攜帶者和人類。
這樣的東西如果達到完全,能達到什麼程度連她都不堪深想。此時她能做的唯有以身爲餌,像這樣把觸手引離江一竹所在的小屋——後者作爲“第三代”、現在又專注於操縱座標無法脫身,對於這怪物來說無疑是最誘人的獵物。
好在她的冒險得到了足夠的回報,觸手們的注意力都挪到了她身上,發出信號的小屋周圍因此在這場混亂中得到了一份難得的寧靜,而這份寧靜很快引來了別的目光——守着後方的獵人第一時間發現了這個異狀,立時轉頭稟報:“王隊,那邊的路空出來了!”
在前方指揮衆人與人形原獸對峙的王慶微微一愣,回頭一瞥確認目標,靈光一現當即拿定了主意:“所有人,換二路隊形,把所有火力集中起來,壓制四點方向!”
周圍的人來不及多想,立刻跟着他的話做出了響應。他們將剩下的全部彈藥不計後果地填入槍管,甚至連原本投向叛軍一邊的獵人都做出了同樣的動作,數十支樣式不一的槍口同時擡起,面朝着中央已經完全異化的人形一齊開火!
密集的彈雨朝着目標籠罩而去,子彈與子彈之間的距離近的幾乎要碰到一起。人形不得不將兩隻手臂擡起擋在臉前充作防禦,它的肉體不懼子彈,但那連續的強大動能打在身上還是讓它節節後退着,不自覺地便退至了天台邊緣。
王慶趁這個機會快速摸出手榴彈,發狠地咬下拉環向它擲去,炸彈在它腳邊爆炸,強橫的衝擊波將來不及躲開的人形整個掀至樓外,它在半空中伸手像是想扒住牆邊緣,那靈活迅捷的身體的確讓它做到了這一點,但還未發力爬回天台,蟄伏樓下的觸手已然彈起一口將其叼住,很快拉入地底裂縫當中。
王慶望着這番情景,邊擦去臉邊的冷汗便喘着氣。他在觀察到那觸手的行動方式後便想到了這借刀殺人的一招,但壓制人形無疑會用掉他們大半的彈量,這對於被困在天台上的他們是致命的,因此他在發覺退路出現時才決心放手一搏,好在是成功了。
“王隊,要從那裡撤麼?”
背後有些猶豫的聲音傳來,他轉頭一看才發現說話的居然是兩個叛軍。後者面對着他的目光有些心虛地縮了縮脖子,忙不迭地齊齊從身上摸出兩支針管,交到他手裡:“我們…不會再去做那些事了,這東西就交給你,後面也都聽你的,只要…只要所有人能離開這裡,我們還算是一隊的人吧?”
王慶從他們手上接過針管,卻只是掃了一眼背後被衆人圍在中央的李航,回頭朝他們冷聲道:“你們這麼輕易就歸隊的話,他、還有像他一樣的人該怎麼說?”
“這…”兩人望着那奄奄一息的身影,無言以對地閉上了嘴。
“要做的話,就別管什麼隊不隊的。摸着良心做事,自然不會有誰不把你當人看。”王慶說着,轉頭從身邊隊友手裡接下彈匣,“現在我去探路,待會看見我信號立刻從那條小道撤退;如果沒有信號的話,就保持現在的勢頭守好天台這片,聽明白了沒有?”
“啊?”兩人一愣,在他的注視下一個激靈挺起身,“明、明白!”
不等他們從受寵若驚的狀態中回過神來,王慶已然衝向連通地面的階梯,幾秒的時間便已踏上地面。他將槍支取在手裡,整個人緊張如弓弦。
現在的情境下,步步都是未知的威脅,而他們的裝備接近告竭,再滯留在天台上是斷然撐不了多久的。這條沒有威脅的小道或許能成爲他們去和大部隊匯合的通路。但事出無常必有妖,即使他不知道那觸手的真面目,也不會相信這東西就會毫無理由地放過一片地域。
王慶在這樣的想法下四處張望着,邁着快捷卻謹慎的步伐奔過小道,排除着每個死角的異常。而就在這時,他余光中晃過一道漂移的人影。
“誰在哪?!”
緊張的神經讓他當即做出了反應,想也不想地邁步想要追上那影子,但對方察覺到他後便一轉腳步,幻影般飄過小道,看起來並不費力地便甩開了他。
王慶眼見着影子所衝的前方已有黑影搖曳,也不知怎的急中生智,腳步一錯,不再直追,而是拐進了旁邊的小巷,蹲守在單行道的出口處。幾分鐘後遠處的觸手伏低,像是被什麼吸引一般朝向他所在的方向。
他屏住呼吸,因此而聽見輕微到幾乎不可聞的腳步聲接近,當即在那個路口一轉身,果然就見那道身影奔至面前,險些和他正面撞上。對方像是猛地愣了一下,隨後條件反射地一躍出幾步開外,像是要躲開他。
“喂,你是什麼人?怎麼會一個人在…”
王慶意識到那身影的抗拒,想也不想地趕忙擡出這番早已醞釀好的臺詞,邊說着邊擡起眼來,正正和對方打了個照面。
就在那一瞬,他望見的是一雙純正血色的瞳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