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悍跳預言家。
當虞良審查完魔術師爲自己植入的記憶後,心中立刻就想到了這件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因爲魔術師的能力比較特殊,這份記憶給虞良的感覺就是既自然又不自然,他能夠分辨出來這是魔術師搞的鬼,但在回憶的時候又會下意識地覺得它是真實發生的。
這種隱約的突兀感就像是有人在遊戲裡修建石質的城牆,但修着修着到最後一塊沒有石頭了,只能用一塊木頭的來湊數。
你說功能吧是差不多的,但看上去就是不一樣,本質上也有細微的差別。
仔細回想一陣後,虞良這才明白魔術師植入的記憶究竟有什麼問題。
很簡單的道理,這份記憶中沒有“虞良”。
正常來說,記憶中不會出現自己,但潛意識中總歸知道是有自己的,一切記憶本質上都是以“虞良”的第一人稱視角發生的故事。
而魔術師植入的記憶不同,它在很直白地告訴虞良,這並非是你看見的,也並非是你聽見的,你只是信息的接受者,並非是信息的感受者。
本質上問題就出現在這裡,所以虞良才能感覺到差異,也慶幸自己能夠發現其中的差異。
要是魔術師安插的記憶和他原先的記憶毫無區別,豈不是可以隨意地影響並干擾他的認知?
就像是月亮副本中的月亮一樣,隨意修改記憶的能力未免太過噁心,身上有根源怪談的話還能夠勉強保持自我,沒有根源怪談恐怕就會變成純粹的玩物。
那麼,魔術師值得相信嗎?
虞良的心中有幾分猶豫,聽這段記憶中魔術師的說辭,對方特地向自己強調了一件事情。
魔術師是“竊取”過時間的人,與虞良類似,這似乎就是在表明自己的身份,告訴虞良他也是秦海建秘密小隊中的成員。
這倒是有幾分可能。
秦海建的話,至少現在明面上是站在人類玩家這一邊的吧?
虞良在心中做出判斷,他決定暫時相信一下魔術師,但需要提防一下。
“提取屍體的記憶需要獨自進行?”神父微微皺眉,“是因爲儀式的特定要求,必須要周圍沒有人,還是說你單純不喜歡周圍有人?”
神父的疑問不無道理,他知道魔術師的性格散漫慣了,而且隨心所欲,這傢伙真的做得出這種事情來。
因爲不喜歡周圍有人,所以就編造謊言,說是儀式和程序的問題。
“當然是因爲……我信不過你們。”魔術師呵呵一笑,但並無多少惡意,“你們知道的,創始席中可能也會有怪談‘人類’。雖然說怪談‘人類’在進入忘城前自己都不清楚身份,但誰知道他會不會突然覺醒記憶呢?”
怪談“人類”最噁心的一點就在於此了,可能玩家覺得自己很正常,就像是律師一樣,但在某一個特殊的時刻,深藏於腦海中的記憶突然覺醒,然後就成爲了“平民”中隱藏最深的“狼人”。
“既然這樣,讓我在你身邊看着吧。”虞良開口說道,他本就有監視魔術師的意思,對於這種情況的出現自然是求之不得。
他又不是創始席,沒有怪談“人類”的嫌疑,而且律師的屍體還是他發現的,攻略組的記憶也是他發現的,算得上是根正苗紅,完全可以擔當得起這樣的責任。
而虞良的提議自然是得到了衆創始席的同樣,不知道爲什麼,對於作家這個人……
他們基本上都挺信任的。
教練是因爲作家的出現的確讓海城聯盟整體的實力變強了,神父是因爲金主冒險家是作家的朋友,而養蜂人和程序員同樣沒什麼太大的意見,畢竟作家已經展現出了不弱於他們的實力。
嗯,本來可能是弱的,但詞符一出來,基本上就讓作家領先一個版本了。
“行,那你帶着律師的屍體跟我來吧,我們到那邊的營帳之中。”魔術師衝着虞良招招手,然後便在前面帶路走過去。
一衆創始席彼此對視一眼,同樣跟了上去,他們的確是不會一起進入,但總歸是要在門口照應的。
律師的屍體從阿澤的物品欄轉移到了虞良的物品欄,然後又被攜帶到了營帳之中,虞良拉開帳篷的簾子走了進去,再擡頭時就發現自己來到了一處廢棄大樓的天台。
虞良:“???”
等等,這間營帳變成了傳送門?
什麼時候的事情?
他的心中下意識地感覺到了不對勁,目光迅速搜尋着魔術師的身影。
虞良的確是沒有想到還有這麼一招,可能是身處營地之中,被衆多強大的創始席所包圍,讓他生出了一種安全感。
再加上魔術師的能力本就堪稱詭異,防不勝防,竟讓他也着了道。
不過“之”還在他的陰影中,而創設角色因爲之前躲避“半”的能力都放在宇宙之中,現在的他算得上是全盛姿態,倒也不是很擔心魔術師搞鬼。
“不用這麼戒備,我跟你又沒什麼仇怨。”魔術師從天台上水箱的後面走了出來,將手中一罐冰過的可樂丟了過來,“諾,本來想給你帶一罐啤酒的,但感覺你好像不喝酒?”
“的確。”虞良接過可樂,手自然地垂下,而他身下的陰影立刻就波動起來,一隻純黑色的纖細小手伸出水面,精準而快速地搶走了虞良手中的可樂。
當然,這也是虞良刻意爲之,對於不明底細的魔術師,他自然是需要“之”姐姐來幫忙驗毒的。
“哦?你的影子裡還有別人?”魔術師注意到了虞良噸噸噸的聲響,於是便笑了笑,再次走到水箱邊上,伸手打開了水箱。
然而他的動作卻並非是正常的打開水箱,而更像是打開冰箱。
水箱從中間一分爲二,一半向左,一半向右,魔術師則是又取了一罐可樂丟給虞良。
“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有什麼事情不能夠在營帳裡面談嗎?”虞良率先按捺不住,發起疑問。魔術師喝了一口啤酒,又從物品欄中掏出來一把花生,一邊吃一邊回答道:“雖然我的確有(嚼嚼嚼)佈置隔音罩的能力(嚼嚼嚼)但創始席裡也有能夠繞過隔音罩的傢伙(嚼嚼嚼)所以還是不夠安全。”
在說完這句話以後,他還喝了一大口啤酒,發出了一聲響亮的嗝。
虞良:“……”
你特麼,好好說話不行嗎?
擱這拿“嚼花生”當標點符號用呢是吧?
明明初見還一副高冷神秘的帥哥相,怎麼離開了營地就變成這副模樣?
阿澤見了我這樣,魔術師更快,剛見到我就這樣……
難道我是什麼逼格降低器嗎?
虞良在心中吐槽起來,而魔術師卻絲毫沒有停下的意思,只是自顧自的喝啤酒,磕花生。
“畢竟接下來要說的事情(嚼嚼嚼)不大適合被那些傢伙們聽到(嚼嚼嚼)”魔術師十分擅長吃花生,本該是爲了魔術而生的靈巧手指飛快地將花生的外殼脫落,然後取出其中的花生仁精準地丟進嘴裡,很快就全部吃完。
他隨手將花生殼丟下天台,臉上浮現出愉悅的笑容:“這忘城真好,隨手扔垃圾也沒有人管我,你知道嗎?上次被程序員發現我這樣,她直接往我身上寫了個三天的臨時程序,所有扔在垃圾桶外的垃圾都會出現在我的口袋裡……真服了。”
魔術師侃侃而談,話癆一般地對着虞良進行輸出:“結果你猜怎麼着?我剛好卡在第三天進了副本,順手殺了一隻巨蟒,蛇膽掏走剩下的東西就扔了……”
虞良沒有回話,只是默默地聽着這些絮叨,同時觀察着附近的地標性建築。
這裡有着一座破敗的教堂,但跟其他建築物不同的是,教堂的玻璃是彩色印花的,並且如今依舊是彩色,在眼光下的反射攝人心魂。
很顯然,教堂很可能是住人的,否則這種花玻璃絕對會落得一層厚重的灰,絕不會像現在這樣耀眼。
“那個副本異世界哪裡有垃圾桶啊,我當時還沒有發現,等我回到家才知道,那巨蟒出現在了我最喜歡的那件西服口袋裡……”魔術師喝了口啤酒,語氣中透露出些許惋惜,“據說當時那個場景非常壯觀,搞得和兇案現場一樣,還好有養蜂人的食腐蜂,提前幫我處理掉了屍體。”
“嗯,你防止創始席們偷聽的事情就是這個嗎?”虞良還是沒忍住,停止住魔術師的碎碎念。
本以爲是高冷型,沒想到居然這麼能說,果然混舞臺的本質上都是社牛話癆嗎?
魔術師深深地看了虞良一眼,眼眸中流露出細微到不易察覺的悲傷:“不,說這些的意思就是……我其實挺珍惜他們的,因爲我的朋友實在不多,成爲怪談玩家後就更加希少了。”
“可不管怎麼樣,你們之中可能存在怪談‘人類’,這是不爭的事實。”虞良聽出了魔術師的意思。
“嗯,我知道。在覺醒記憶前,他們還能夠保持本心,但在覺醒了記憶以後,我印象中的他們就消失了。”魔術師繼續說道,“所以我在此之前就進入過忘城,嘗試着能夠在他們之前就將忘城的事情解決掉,這樣或許就不會觸發他們中某人的攻略組記憶,可以將個人的意識保存下來。”
“看起來你失敗了。”虞良在心中嘆了口氣。
想不到啊,這魔術師居然還挺重視創始席之間的友情的。
聽阿澤說過,這傢伙的人設就是單純地極度自戀,沒想到還有這樣一面。
“我‘竊取’了時間,所以我比你們多了三十天,在這三十天中,我嘗試過解決忘城裡的問題。”魔術師兜兜轉轉着終於是說到了根本的問題上,“我花了很長的時間,終於是接近了危機的本源,但卻沒有絲毫還手之力地失敗了。”
“本源?本源是什麼?”虞良感覺到魔術師似乎是查探到了什麼,連忙追問道。
魔術師搖了搖頭:“我的記憶是錯誤的,我的認知被修改過,他們在我的腦海中刻下了‘無法改變’這四個字,所以我很難對阻止重啓提起太多的鬥志來。”
“記憶是錯誤的?那你的身上……”虞良想到了什麼,望向了魔術師。
“對,我身上並沒有根源怪談。”魔術師面色凝重地點點頭,“我承認,這是我最大的失誤,我以爲我不需要根源怪談的力量,這是我個人的特殊性,但實際上沒有根源怪談傍身就是我最大的弱點,因爲我無法保持記憶的準確度和完整性。”
魔術師似乎是想到了什麼,最終只是嘆了口氣道:“不過據秦海建所說,我還是成功的,因爲我‘欺騙’過時間,導致當前這條時間線偏離得更加嚴重了,後續的發展誰也弄不清楚。”
秦海建?
虞良從魔術師身上的情況聯想到了這個傢伙,貌似秦海建見到他的第一件事就是想要借他身上的月亮吧?
月亮的能力不正是修改認知和記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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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傢伙到底想要幹什麼?
反正肯定不是單純地想要多駕馭一個根源怪談,獲得詞符的更多可能性。
“不過我跟你們分開之後還是去做了一些事情的,我嘗試着去尋找那‘消失的三十天’中我留下來的痕跡。雖然我沒有了記憶,但在忘城中留下來的痕跡還是會被保存下來的。”魔術師繼續說道,“從一些我留下來的痕跡中可以判斷,我嘗試過一些比較基礎的方法來破壞怪談‘人類’的計劃,但都失敗了。”
“第一,突破怪談‘人類’的防線是很困難的事情,因爲他們有着一批想要‘雞犬升天’的盟友,那些傢伙的質量比當前的海城聯盟更高。”
“第二,破壞是無效的。怪談‘人類’擁有一塊記錄着根源之字的無字碑,那是從某個副本中帶出來的東西,本體受到特殊的規則保護。”
“第三,阻止‘洄游’也是無效的,怪談‘人類’已經集齊了大部分需要的‘字’,而規則之字是可以重複使用的,所以完成重啓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魔術師嚴肅地看向虞良:“我只剩下一個方法來不及實驗了。”
“什麼方法?”虞良問,他可以自行做出判斷,還可以讓心房中某個正在刷數學題的傢伙一起幫忙判斷。
魔術師道:“解決方法不在當前,而是在更高的維度。”
“高維?四維嗎?”
“不,時間於他們毫無意義,還要更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