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二少爺想了想還是覺得不妥。花靈是自己找上門的,現在兩個人在一起喝酒,而她與門士英之間有感情上的糾葛,這樣一來,門土英誤會難免,變成自己奪人之所愛了,這黑鍋可不能背。傳出江湖會影響自己的形象。
“花靈,這樣妥當麼?”
“有什麼不妥?”
“如果門士英誤會……”
“你怕他?”
古二少爺無言以對。
廂房門推開,玄玄已領着門士英來到門口。
門士英一看房裡的情形,臉色大變,眼裡全是驚妒之色。玄玄並沒告訴他花靈在此,是以他心理上毫無準備。
“靈妹,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在哪裡,跟誰要好,你無權過問。”
門士英的臉上泛了紫。
“門老弟,你來得巧,進來喝兩杯。”古二少爺開口。
門士英收回盯在花靈臉上的目光。
“謝謝,在下剛剛用過。”
“找我有事?”
“可否借一步說話?”
“可以。”古二少爺起身。“花靈,你坐一會。”
“我等你,可別耽太久。”花靈的聲音很膩。
“靈妹。”門士英的稱呼不變,臉色卻變了,變爲正常,這一份剋制的功夫可真教人佩服。“我只對古人俠說幾句話,說完立刻就走,不會掃你的興致。”很和平的一句話,但話中卻帶着刺。
“這樣最好。”花靈當然不是省油的燈。
古二少爺已出了門,與門士英走到院子中央。
“門老弟,什麼事?”
“孟家別業已經被燒成平地。”
“什麼?”古二少爺的確吃驚不小,他立即想到那間地下寶藏庫,這一來,那滿屋子的珍寶豈非盡付之一炬?“是有人故意縱火麼?”
“可能是,好端端是不會起火的。”
“老弟的意思是……”
“在下怕妙香君已葬身火窟,屍骨無存了。”門士英的聲音激動而帶着乾澀。“莊亦揚夠狠!”
“你斷定是他?”
“除了他不會有別人。”
“你搜查過火場沒有?”
“餘燼未熄,還無法搜查。”
“這……”古二少爺深深一想。“我會查明真相。”
“告辭。”門土英抱了抱拳,不待古二少爺反應,轉身便朝院門走去,看來他對花靈在此宴樂的事是無法釋懷的。
古二少爺沒留他,徑自回到廂房。
“他走了?”花靈不經意地問。
“走了。”
“我們還是喝酒吧。”她沒問門士英來此何事。
“好!”古二少爺也樂得不說。
“二少爺,你知道我爲什麼突然來找你麼?”花靈眨了眨眼,酒,使她變得嬌豔欲滴,真正地秀色可餐。
古二少爺是人不是神,也不是有道高僧,而是真正的男人,面對這樣的女人,尤其是在醉意中,他能完全無動於衷麼?當然不,他的心湖已被勾起了漣漪,偏起臉,恣意地欣賞,竟忘了回答花靈的問話。
“喂?你聽到我說的沒有?”發了嬌嗔更迷人。
“哦,你說……不,你問爲什麼來找我,你來時不是說沒事也可以找我麼?何必一定要有事?”
“可是我有事。”
“什麼事?”
“聽說武林中有個誰也惹不起的老怪物‘赤膽鐵判’郎風,他以武林中的執法者自居,專管不平事,而你便是他的傳人,對不對?”花靈瞪大眼直望着古二少爺靜待他的答覆,神色之間顯得十分認真。
古二少爺心頭暗震。
“你怎麼知道?”
“這你別管,你這麼回答表示你已經承認了對麼?”
“我不否認。”
“那你到谷城來絕非閒蕩,是有事要辦,對不對?”
古二少爺真正地震驚了,看來花靈的來意相當不簡單,必有所爲而非偶然。他隨即想起在飛龍瀑後峰的山窟秘室裡,她曾經想要取自己的性命,後來又突然改變主意。她的來路自始就沒透露過,她的真面目也是今天才顯示。偏偏她又知道自己的出身來路,這些情況顯示這當中有極大的文章,可得小心不能墜入她的彀中。
“對!”古二少爺點頭。
“能告訴我麼?”
“可以,不過,我得先知道你的來歷。”
花靈考慮了片刻,眸光閃動。
“二少爺,我記得第一次見面時我曾經說過,家父母是避世之人,不便提名道姓,而我們住的山洞雖然經過精心佈置卻沒有取名,原因是不想傳之武林。你當不會忘記你曾戲言那地方該命爲‘花靈洞天’。”
“嗯,我記得。”古二少爺心中一動。
“那裡就叫‘花靈洞天’,家父母十分欣賞這名字已經勒石爲名了,我能告訴你的就是這些。”
古二少爺很是感動,心裡暗忖,花靈是有心的麼?可是她早先心許的是門士英,莫非又改變初衷了?當然,這可以解釋,門土英對她不忠移情到妙香君身上……
“二少爺,我不想強人所難,說不說在你。”
“我說過可以,當然會說。我在找人。”
“找誰?”
“一個酷嗜珍寶古玩的有名人物。”
“哦,能再透露一點麼?”
“天煞星。”古二少爺一字一頓地說。
“‘天煞星’?我聽說過。”花靈顯然很振奮。“而且,我有他的線索。”
現在是古二少爺振奮了,真的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自己費盡心力苦無頭緒,想不到花靈會有他的線索。
“什麼線索,快說?”
“這有條件!”花靈神秘地笑笑。
“條件,你怎麼也作興這一套?好吧,你說,什麼條件?”古二少爺近乎急迫的目光直盯在花靈的粉靨上。
“其實。這也不算是條件,可以說是一個要求,”
“說呀。”
“我要你把我當永遠的知己。”
“可以。”古二少爺毫不考慮地便應承了,像這種江湖絕色,打着燈籠沒處找,她居然主動提出來還有什麼好考慮的,答應都來不及。轉念一想,突然覺得不妥,交朋友彼此期許爲知己自然是久遠的,這是很平常的事。可是她是女人,男女之間作爲知己,在自己的立場而言,她便成了自己的紅粉知己,而且是永遠的,這當中便有玄機了,自己一時大意,竟被她給套住了。
“你答應了?”花靈又追問一句。
“唔!”古二公子點點頭。“不過。”
“還有不過?”
“你對門士英如何交代?”
“嗨,這需要交代麼?我交朋友與他何干?他已經有了妙香君,女貌男才,心心相印,我犯不着橫岔一枝。”
“好,我答應永遠和你做朋友,而且視你爲知己。”古二少爺銓釋了花靈剛纔的那句話,特別強調朋友二字,不着痕跡地爲自己留了餘地。
“現在我就告訴你,我知道的錢索。”花靈抿了口酒。“‘天煞星’是個神秘人物,沒人知道他的出身來路,但他有個最知己的朋友叫‘天眼客’,擅長於鑑識珠玉古玩,任何東西只要一經過他的眼,真僞價值立辨。他隱居在荊山下的一個小鎮上,‘天煞星’跟他每年聚會一次,如果找到他便可以查出‘天煞星’的來蹤去跡。”
“‘天眼客’……是聽說有這麼個人,已經多年沒現身江湖,原來他已退出江湖,你是怎麼知道的?”
“聽家父說的,應該很正確。”
“花靈,謝啦,這對我太重要了,來,乾一杯!”
“幹!”
兩人乾了杯。
“花靈,既然我們已經是知已朋友,彼此之間就不應該有任何芥蒂存在,否則就不是知己了,對不對?”
“對!你準備說什麼?”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爲什麼要殺我?”
“啊,這個……聽傳言古二少爺是位相當了不起的人物,把你形容得神乎其神,我不服氣,想要試試你究竟有多大的能耐,同時想見識一下你在面對死亡的威脅時是什麼反應,所以就玩了個小小的遊戲,事實上我並沒有真的付諸行動,對不對?”
“我相信你的解釋。”
“對嘛,這才叫知己,你準備何時動身?”
“得等妙妙復原,三五天之內吧。對了,荊山那麼大,山下的鎮集也不少,沒有個地名怎麼找?”
“讓我想想。”花靈蹙額沉思了一陣,眉頭一舒道:“想起來了,那地方叫望山集,住戶不多,除了集期半天看不到一個外地人,到了地頭一打聽就知道,我陪你去走一趟如何?”
“我看不必了,如果你有空替我辦件事。”
“什麼事?你說。”
“查莊亦揚的行蹤。”他本來是要說查妙香君的下落,但一想不妥,她再怎麼豪爽終究是女人,女人多半心胸狹窄,妙香君是她的情敵,說了等於是給她出難題,所以及時改口說成莊亦揚,事實上能查出莊亦揚的行蹤便可追出妙香君的下落,本就是二而一的一件事,只是說法不同而已。
“好,我會盡力,這件事即使你不說我也要辦,莊亦揚這小子太可惡了,應該給他點報應。”花靈義形於色。
望山集。
地如其名,擡頭便見山,位置在山腳下,是進出山區的孔道,全集二三十戶人家,除了一間客棧兼飲食店之外,其餘都是山產雜貨店,是山居人的補給站,也是山產的集散地,每逢月望便是集期,前後有五六天的熱鬧。
古二少爺和玄玄妙妙已投入客棧,由於還沒到集期,客棧裡就只他三個客人,倒是飲食店還有生意,出山買日用什物的非光顧這間獨一無二的飲食店不可,當然,跟集期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熱鬧與清淡成強烈的對比。
現在是傍午時刻,古二少爺他們三個在店裡喝酒。
食客一共五個,另兩個是獵戶打扮的年輕小夥。
三個店夥閒着聚在一桌打紙牌。掌櫃的在櫃檯上打盹。
玄玄走了過去。
“掌櫃的,我們少爺請你喝兩盅。”
“什麼?”掌櫃的睜開眼,打了個呵欠。
“我們少爺請你喝兩盅。”
“不。”掌櫃的搖手。“店裡規矩,不能陪客人喝酒,好意心領了。”
“過去坐坐總可以吧?”
“有事麼?”
“有件事請教。”
“嗯。”掌櫃的抓起汗巾擦擦手,步了過來。
“請坐!”古二少爺擡手。
掌櫃的坐下。
“客官有什麼指教?”
“想向掌櫃的打聽個人。”
“什麼樣的人?”
“天眼客。”
這掌櫃的半百過外,兩鬢已現霜痕,人倒是滿福泰的。
“天眼客?”掌櫃的皺起了眉頭。“這聽起來像是江湖朋友的外號,今天頭一次聽到,有名姓麼?”
“沒有,只知道這外號。”
“這就難了。”
“聽說他就住在這集子上?”
“這集子一共二十七戶人家,都是做生意的,每一家的三代我都可以一個一個數得出來,根本就沒有江湖人,客官的消息可能不正確。”
“應該正確無訛纔對。”古二少爺目光已帶刺。
“對不起,小老兒幫不上這個忙。”掌櫃的起身。
“好,我們不談什麼‘天眼客’,就說是這麼個人吧,在這望山集附近,可住有什麼深居簡出,平素不和人打交道的人?”古二少爺換了個方式問。
“沒有。”掌櫃的搖了下頭,轉身走了。
三個人互望了一眼。
“少爺,這老傢伙有問題。”玄玄低聲說。
“怎麼說?”
“我用‘內元共振大法’測試出他有一身功力,分明是江湖人,偏偏又回得那麼幹淨,說不定……”
“說不定他就是。”妙妙接了後半句。
古二少爺抿嘴笑笑,以目示意兩人別再提這問題。
悽清的月光,照着孟家別業火劫之後的廢墟。
殘垣掩蔽的暗角里幽靈般坐了個人,是花靈。古二少爺臨行託她查莊亦揚的行蹤,她倒是滿認真的,她在這廢墟里已經伏伺了五個晚上,任何可疑的影子都沒出現過,但她仍耐心地守候,她希望能替古二少爺辦好這件事。
月到中天,萬籟俱寂。
花靈在想,這裡已成廢墟,莊亦揚不可能再來,自己在此地守株待兔,是否做法不對?心裡才這麼想,人影便出現了,是個蒙面人,浮現在廢墟中央,花靈掠了出去,只那麼一閃便到了蒙面人身後。
“莊亦揚,你終於現身了。”花靈開口發話。
“你是花靈?”蒙面人沒回身。
“你怎麼知道?”花靈大驚意外。
“我對你的瞭解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蒙面人緩緩轉過身來,熠熠的目光直照在花靈的臉上。“花靈,你現在不戴面具不蒙面,是爲了古二少爺的緣故麼?”
花靈再慧黠也不由心絃劇顫,自己以真面示人是從拜訪古二少爺開始,以前從來沒有過,對方對自己的一切真的如此瞭解麼?
“你是莊亦揚?”
“不錯,我不想否認。”
“你知道我在等你麼?”
“知道,你已經守候了五個晚上。”
“你怎麼知道的?”花靈駭異至極。
“這並不稀奇,我有耳目。”
“那你知道我爲何找你?”
“爲了討好古二少爺,甘願爲跑腿。”
這句話非常刺耳,也夠諷刺,但花靈並不在乎,因爲莊亦揚對她的一切瞭如指掌而使她完全陷入震驚之中。
“你既然明白還敢現身?”這是她的反擊,但顯然地不夠力量。
“你難道會殺我?”莊亦揚冷冷地問。
“你可能說對了。”花靈的信心擡頭。
“你殺我有理由麼?”莊亦揚仍是不在乎的口吻。
“因爲你太邪惡。”
“邪惡?哈哈哈哈……”莊亦揚大笑。“花靈,我‘金劍’莊亦揚竟然蒙你這麼看得起,給戴上‘邪惡’這頂帽子,真是榮幸之至,不過,這有失公平,我在江湖道上既不邪也不惡,而江湖人免不了是非恩怨,你是站在古二少爺的一方說話,而我卻是站在與門士英妙香君兩個敵對的立場,我也可以說門士英太邪惡,對不對?”
“莊亦揚,你輸了賴帳,詐死復活,綁架妙香君姐弟,這不算邪惡?你說門土英邪惡,說出事實來?”
“他跟我以毒酒決鬥之時做了手腳,毒是他下的,誰知道是真是假,我當然不想被愚弄。他欺騙了你的感情,見異思遷,愛上了妙香君,出賣了我這個朋友,難道這不算邪惡而是光明正大的行爲?”
花靈爲之語塞,她不能也不願爲門士英辯護。
“花靈姑娘,你應該不會幫助門士英對付我是麼?”
“我要對付你扯不上門士英。”
“那是爲了古二少爺。”莊亦揚把音量提高。
“爲我自己。”花靈冷森森地說。
“我們之間無仇無怨,爲什麼?”
“我看你不順眼,就這樣。”
“花靈姑娘,你是我生平僅見最美、最有個性的女子,足以使自命英雄的大男人失色、佩服之至,只可惜我們不能成爲朋友,的確遺憾,我有個由衷的希望,不要成爲敵人。”
話鋒頓了頓。“你也想找到妙香君對麼?”
“對,你最好把她交還給門士英。”
“這點恕我已經無能爲力。”
“什麼意思?”
“她失蹤了。”
“什麼,妙香君已經不在你手上?”
“對,她被人救走了,下落不明,我正在找她。”
“莊亦揚,少跟我來這一套,老實告訴你,我要把你交給古二少爺,他要怎麼接待你是他的事。”
“哈哈哈哈,你辦得到麼?”
“不妨試試看。”
最後一個“看”字出口,花靈手已抓出,太快,快得使人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莊亦揚急閃,動作也相當快,但就差了那麼一絲絲。“嗤”地一聲,左衣袖被齊肩撕落,人到了一丈之外,如果他在閃避時不是因爲姿勢的關係而使肩頭自然稍低的話,這一抓便夠瞧了,可能是連皮帶肉而不只是撕落衣袖。
少了一隻袖子,人的形象便顯得很怪。
“嗤,”花靈忍不住笑出了聲。
“這並沒什麼可笑。”
“莊亦揚,我要活捉你,相信麼?”
“你辦不到。”
“那就再試試。”身影一晃便到了莊亦揚身前,十指變爪,緩緩抓出,手法詭異至極,雖然慢,卻使人有避無可避,拒無可拒之感,招式中似藏有無數變化,躲不開又攻不進去,的確玄厲無比。
但,怪事發生了,更令人駭異的是,莊亦揚竟然紋風不動,從容地舉起右掌,一旋一轉,就把花靈的手爪完全封拒於門外。
花靈急急變勢,雙手疾縮又伸,爪法更加詭辣,彷彿有十雙以上的手同時抓向不同部位?其中有些是完全不可能的角度,而且相當紮實,絕不是巧妙花招眩人眼目,居然還帶着風聲。
莊亦揚仍是單掌連搖急轉,看似亂無章法,但卻把攻勢化解了,就像是練武喂招,完全熟悉路數。
花靈彈退八尺,驚異莫名,莊亦揚竟然熟悉她的獨門手法,絲絲入扣地予以化解,這太不可思議了。
“花靈姑娘,我說過不希望彼此成爲敵人。”莊亦揚的聲音已有改變,沒先前的怪誕刺耳。“我跟門士英與妙香君之間的恩怨全屬男女私事,也希望第三者不要插手,在姑娘的立場而言,似乎沒有干預的理由對不對?”
“有理由。”花靈以斷然的口吻說。
“噢,什麼理由?”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這便是理由。其實,江湖中無論做什麼事並不一定需要理由,可以用沒有理由的理由,也可以隨便說出一千個理由,總而言之一句話,高興做什麼就做什麼便是最佳的理由。”花靈這幾句話確實代表了江湖人率性而爲的處事態度。當然,事實上由於江湖事的複雜,很難說出理由,有時是不能說出理由。
“那姑娘現在的目的是什麼?”
“把你交給古二少爺。”
“古二少爺找我是爲了妙香君,而妙香君現在已經失蹤,這理由便自然消失了,姑娘還要堅持麼?”
“對。如何處置是古二少爺的事。”
“嘿!事逼處此,有句話我本不想說現在非說不可了,不管姑娘聽了之後相不相信,我還是要說。”
“你就說說看。”
“妙香君原本是在我控制之下,而且我們已經有了肌膚之親,也就是說有了夫妻之實,我並非有意輕薄,而是想證實她與門士英之間是否發生過親密關係,結果證實他們還是清白的。”
“他們是清白的?”花靈的聲音微見顫抖。
“不錯。”
“而你玷辱了妙香君?”
“那是不得已,坦白說,我本來就愛她。”
“後來呢?”
“在孟家別業的地下室,突然有人闖入,我回避,妙香君便失了蹤,依我的判斷,古二少爺是唯一熟悉地下室機關密道之人,所以……”
“所以你判斷妙香君是被古二少爺帶走?”
“我只是如此判斷。”
花靈默然,一時芳心大亂。
“花靈姑娘,你可以慢慢查證,在我的過節未了斷之前我不會離開此地,我們隨時會再見,我並不在乎誰,所以也不會逃避,後會有期!”說完,電閃而逝。
花靈沒加以攔阻,因爲她正處於心情紛亂之中。
望山集客棧。
夜已深沉,月光寒如水,整個集子浸在絕對的淒冷裡,沒有任何聲息,連一絲絲的微風都沒有,一切都在沉睡中。突然,一條人影從客棧的屋頂冒起,劃破了靜止的畫面,投向後山邊的一個小山崗。緊接着,又是一條身影投射向同一方向,先後像兩縷淡煙,迅快地溶解在月光中,境地又歸於死寂,似乎什麼情況也沒發生過。
山崗上半土半巖,疏疏的佔鬆襯映着西斜的月,景物如詩如畫,一條人影兀立在松下,使畫面更完美。
這種地方,是誰有此雅興?
如果近看便了然了,這畫面中人正是客店的掌櫃,他站立的地方正對着一座積苔的老墳。這也怪,深更半夜他來憑弔墓中人麼?墳裡躺着的又是誰?
“老友,看來我得另覓枝棲了,不過,有生之年我會常來看你。”掌櫃的對着墳墓喃喃祝禱。“老友,這些年我伴你度過無數個花辰月夕,雖然幽冥異路,但我們心靈相通,請恕我不得不拋下你,以免你泉下不得安寧。”
驀然,一個聲音道:“搬家大可不必,在一個地方定了根何苦再折騰。”人隨聲現,是古二少爺。
掌櫃的霍地回身,目露寒光。
“是你?”
“不錯,房客古二少爺。”
“你什麼意思?”
“想來閣下就是‘天眼客’了,其實又何必藏頭露尾,彼此坦誠相見不好麼?放心,我不會泄你的底。”古二少爺在距對方八尺之處停住。“我現在先聲明,此來探訪閣下,不是尋仇,也不是了怨,只是向閣下打聽一個人,這人是閣下的好朋友,希望閣下能坦誠相告,就這樣,沒有任何別的意圖。”
“天眼客”默然了許久。
“你想打聽誰?”
“天煞星。”
“天眼客”臉上的肌肉抽動了數下。
“找他則甚?”
“實在說也沒什麼大不了,只是查證一樁公案。”古二少爺儘量把聲音放緩,表示並非什麼大不了的過節。
“什麼公案?”天眼客不捨地追向。
古二少爺成竹在胸,答話毫不遲滯。
“他既然是閣下生平摯友,當然明白他在江湖上的作爲,他奪了人之所好,想把那東西討回,交出來就沒事。”
“他偷了你二少爺什麼東西?”
“這要見到他本人才能說。”
“那就不必說了,說了也是多餘。”
“此話怎講?”
“你看。”天眼客手指眼前的墳墓。
古二少爺似有所覺,上前數步,目光掃向墓碑,頓時涼了半截,墓碑上刻的是“故亡友天煞星之墓”八個字,後面立碑人是“天眼客”。想不到“天煞星”竟然已不在人世,自己此番的任務落空了,師父對成王爺保證半年之內尋回“碧玉蟾蜍”的諾言也成了泡影,現在該怎麼辦?盛放“碧玉蟾蜍”的空盒子在孟家別業的地下藏寶室中找到,東西落入何人之手?“狼心太保”孟飛一家被滅門,別業也已付之一炬,而“天煞星”也死了,莊亦揚又以別業地下室爲巢穴,這三方面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是巧合而牽連麼?
他呆住了,心頭一片凌亂。
“二少爺,‘天煞星’辭世已經五年。”“天眼客”又說。
“你看這墓上的青苔痕跡就可以知道這不是虛語。”
“不可能!”古二少爺目露寒光。
“爲什麼?”
“兩年前他還作案。”
“二少爺,死人是不會作案的。除非有人冒充。”
古二少爺在想,玄玄的師父“千面客”段小川臨死指出殺人盜寶的是“天煞星”,這絕對錯不了。他沒理由臨死還向門徒撒謊,難道真的有人冒充?還有,“天煞星”一生巧取豪奪的珍寶不在少數,落在何方?如果說盂家別業地下室便是他藏寶之處。那他與孟飛是什麼關係?是誰放火燒了別業?
“天眼客”既是他的摯友,應該知情。
心念及此,古二少爺精神一振。
“我相信他是死了。”
“他本來就死了。”
“如此,我有幾個問題請閣下答覆。”
“什麼問題?”天眼客目光連連閃動。
“‘天煞星’是怎麼死的?”古二少爺的態度保持平靜。
“他來到這裡時倒地氣絕,半句話也沒留,事後老夫檢視他的遺體,”目光黯了黯,臉上現出悲容。“發現他不但中了毒,還加上嚴重內傷,兇手至今未明,老夫查探了三年毫無結果。”
這番話是真是假無從判斷。
“他跟‘狼心太保’孟飛是什麼關係?”
“道上的朋友。”“天眼客”幽幽地說。
古二少爺突然想到一個問題,盛放“碧玉蟾蜍”的錦盒棄置在藏寶室中,而藏寶室是孟飛的產業,所見的珍寶價值難以估算,會不會是“天煞星”積攢的珍寶全寄放在孟飛處,孟飛想侵吞或是雙方因了某事而反目成仇,於是“天煞星”血洗孟家,後來有由與盂飛有特殊關係的人出面爲盂飛報血仇,於是殺了“天煞星”……這情況極有可能,可是……
“盂家遭了滅門之禍閣下應該知道?”
“知道,‘天煞星’曾經向老夫說過。”
“誰是兇手?”
“不知道,能造這血劫的當然不是等閒之輩。”
“閣下真的不知道?”
“二少爺,你在問口供?”
“不,是求證。”
“老夫再說一次,不知道。”“天眼客”似已上了火。
“有個年輕好手‘金劍’莊亦揚閣下認識麼?”
“不認識。”天眼客不假思索地回答。
“孟家別業已經被一場怪火夷爲廢墟,閣下知道麼?”古二少爺的目光變成了兩縷銀線,似要穿透人的內心。“有這等事?”
“天眼客”表示相當震驚。“老夫久已不與聞江湖事,無從知道起,二少爺不說可能永遠不知道。”
“‘天煞星’生前曾將寶物存放在孟家?”
“這點老夫不清楚,老夫與他雖是交相莫逆,但僅守道義二字,從來不過問他的個人隱私。”
古二少爺笑了笑,在這種情況之下,他居然會笑,的確相當古怪,照理,“天眼客”所說的跟沒說沒什麼差別,而且不盡可信,他應該生氣纔對,便他卻笑了,爲什麼?這隻有他自己知道,別人絕無法索解。
“啊!”一聲怪叫突然傳來。
古二少爺心頭一震。
“天眼客”也是十分驚愕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