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坐在梧桐樹下,她雙手撐在身後,仰頭望着參天的百年老樹。忽然想起什麼,她站起來,走到梧桐樹幹旁,湊過去仔細找。
當初她在樹幹上刻下的字,應該還在吧。
她不記得刻在什麼地方了,所以需要很仔細的找。四年了,說不定樹皮被風乾,找不到了。
厲御行將慢慢放回臥室,下樓來就看到葉念桐趴在梧桐樹上找着什麼,他走過去,立在她身邊,好奇道:“你在找什麼?”
葉念桐回過頭來。望着他時的模樣有點不好意思,她說:“四年前,我在樹上刻了字,想找找還在不在。”
“你刻了字?”厲御行詫異地問道,他經常躺在梧桐樹下看書,卻從來沒有看到梧桐樹上刻着字。
“對呀。”葉念桐得意的道,沒有告訴他,最開始刻在樹上的字,是他和厲家玉的名字裡的縮寫。她看着刺眼,索性刻了幾個囂張的大字,將那個印跡覆蓋住。
“去哪了?怎麼找不到了?”葉念桐一邊唸叨,一邊找,可是她圍着樹幹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
厲御行瞧她失望的模樣,他走過去,從她身後擁住她,黑眸裡散發出雷鋒一樣熱忱的光芒,“我幫你找。”
兩人仔仔細細的將樹幹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那個記號,葉念桐沮喪極了,四年了,找不到也很正常,可她心裡就是少了什麼。
“找到了,桐桐。”厲御行伸手指着一處,上面的字被風化了,看不太清楚,但是依稀還能辨認出。是刻下的字跡。
葉念桐滿心歡喜,她順着他手指的地方看過去,需要很仔細的看,才能看清楚那幾個刀刻的字。樹皮被風吹乾,皸裂的樹皮上,寫着幾個字,“厲御行愛季媛媛”,葉念桐目光一凝,認得,這個字跡是厲御行現在的字跡。
心裡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蜂擁而至,心裡酸酸的,澀澀的,像是被什麼拉扯着,難受。她意興闌珊的直起身。從厲御行懷裡退出來,轉身走到貴妃椅旁,坐下,滿身蕭瑟。
厲御行手術後,視力有所下降,這會兒見葉念桐情緒低落的走開,他湊過去仔細一看,看到上面刻下的幾個字時,他腦海裡閃過一個畫面。
好像是他剛學會寫字時,季媛媛央着他在樹上刻下的。因爲不是什麼重要的記憶,剛纔她說要找刻的字時,他纔沒有想起來。
此刻,他有種作繭自縛的感覺。
他轉身,走到葉念桐身邊,她沒有說話,連譴責一句都沒有,只是靜靜地看着前方,目光穿過圍牆,落在虛空的一個點上,滿目悲涼。
厲御行在她身邊坐下,大手伸過去,攬着她的腰,她突然站了起來,退離他的懷抱。厲御行手落了空,定定地看着她,神色有些不悅。
她拒絕他的靠近,被譴責他,更讓他心裡難受,如被蟻噬。
“桐桐……”他站起身,欲走過去。
葉念桐連忙伸手製止,“你別過來,讓我一個人靜一靜。”她知道,這幾年他失去記憶,他跟季媛媛做任何事,都是情有可原的。但是隻要一想到他跟季媛媛在一起,她還是會心塞,會嫉妒。她,沒有她想象中那樣大度。
是真的愛,所以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另一個女人,曾擁有了他整整四年。
她覺得自己太小心眼了,所以她需要冷靜一下,需要說服自己,不要在意。她想起季媛媛給她看的視頻,心情更加煩躁。她怕自己待在這裡,會更難受,便道:“我出去走走,你別跟着我。”
不想待在梧桐院,這裡的空氣都充滿了季媛媛的味道。她愛了他十年,跟他在一起也不過半年時光,可季媛媛卻擁有了他四年,這四年時間,沒人可取代。
厲御行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走出院門,消失在院門後,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有時候,一個不經意的存在,就會成爲刺入她心臟的利刃。這是當初,他推開她時,始料未及的。
她生氣,她難過,她在乎,他都能理解。但是他不能理解的是,她在這樣的情緒下,將他推開。
他瞪着那棵梧桐樹,恨不得拿斧頭來劈了它。好好的,都是這棵樹惹的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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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念桐走出梧桐院,她長長的吐了口氣,可壓在心裡的那股濁氣卻並未消失,心裡沉沉的,好端端的,她幹嘛要去找刻的印記,這下被刺激了,難受的還是自己。
明明知道,季媛媛出入厲宅四年,怎麼可能發現不了她刻在梧桐樹上的字,她要是發現了,還能讓這些字留着,她就不是季媛媛了,爲什麼她還要去找刺激?團場向扛。
可不管她怎麼說服自己,心裡的難受還是越來越強烈,不可能不在乎的呀。她惦記着他的那四年,他在另一個女人身邊。
“桐桐?”身後突然響起一道似疑非疑的聲音。
葉念桐轉過身去,就看到豔光四射的厲家玉,穿着一條長裙,風姿楚楚的站在那裡,看她轉過身去,她眼裡明顯有着驚愕,“真的是你?我剛纔還以爲自己眼花看錯了,你還活着?”
“是,我還活着。”葉念桐望着她,闊別四年,再見厲家玉,當年的恩怨,似乎也隨風而逝了。
厲家玉款步走過來,仔細望着她,似乎在確定,她是真的活着。對葉念桐的恨意,在四年前便已經煙消雲散了。葉念桐飛機失事的消息傳來,御行病倒,病勢兇猛,他完全抗拒治療,要追隨葉念桐而去。
如果這都不夠讓她死心,那麼御行手術後,一直念着葉念桐的名字,她就知道,即使這個男人活下來了,他也只是一個失去愛人的行屍走肉,他不會再爲任何人而把心敞開。
她一直以爲,她很愛他,甚至爲了跟他在一起,做了許多錯事。可直到那一刻,她才發現,其實她更愛她自己。以前,她能夠堅持下來,是因爲他身邊一直沒有別人,她覺得他最愛的人是她。
可是經過這件事後,她徹底明白,御行的心已經不在她身上了。
“你跟御行一起回來的嗎?經過四年,你們到底還是在一起了。”厲家玉說這番話,沒有任何別的意思,只是感嘆命運,讓他們在茫茫人海中,再度相遇。他們的愛情,超越了時間,超越了生死,她輸給她,輸得心服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