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桐蹲在地上,她伸手抽出那份報紙,溫嫺想要阻止,已經爲時太晚。她看着蹲在那裡一動不動的葉念桐,心裡很着急很擔心,連忙說:“桐桐啊,這些報紙向來喜歡捕風捉影,三分事實也要誇大到十分,不能盡信。”
葉念桐捏緊報紙的一角,紙張發出的響動聲驚醒了她,她喃喃道:“是啊,總還有三分事實,別人才能誇大其詞。”
“……”溫嫺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其實她們都清楚,娛樂板塊的報道或許有誇大事實的可能,但是財經板塊的新聞,絕對不會空穴來風。“桐桐,不要胡思亂想,等御行回來跟你解釋。”
葉念桐從報紙上擡起頭來,她的神情除了有點迷茫之外,其實顯得很平靜,她甚至還衝她笑了笑,她疊好報紙,說:“媽媽,我們過去吃飯。”
溫嫺看着她這麼平靜,心裡無端的生起一股愧疚與心疼,“桐桐,給御行打電話吧,說不定就是一場誤會,或者是煙霧彈。”
葉念桐努力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是不想讓溫嫺看到她失控,她記得厲御行曾經答應過她,絕對不會動葉氏,但是現在,他要收購葉氏,他出爾反爾,失信於她。她倒是很想打電話問問他,他爲什麼這樣做?但是他連她電話都不接。
“媽媽,這件事我會處理,您別擔心,我扶您過去吃飯。”葉念桐將報紙放在茶几上,傾身去扶溫嫺,溫嫺看着她這樣子,就知道她把委屈全都壓在心裡,她嘆了一聲,不再勸說,心裡只恨兒子把事情做得太絕,傷了桐桐的心。
葉念桐根本吃不下去,昨天厲御行掛了她的電話後,她就再沒打通過,她想了一晚上,都想不通他到底在發什麼脾氣。沒想到早上就看到厲氏要全力收購葉氏的事,她整個人就好像被人當頭敲了一記悶棍,打得她不知所措。
出差前,他們感情還不錯,他也沒有什麼異樣,爲什麼剛走兩天,態度就一百八十度大轉變。昨天他莫名其妙問她發了什麼她自己明白,她明白什麼?她當時死裡逃生,想到的第一個人就是他。她想聽到他的聲音,想告訴他她愛了他十年,她怕她再不說出口,今後就永遠沒有機會說出口了。
她想了一整晚沒有想通的事情,今天早上就全部得到了答案。他要全力收購葉氏,那麼他把她置於何地?
葉念桐猛地放下筷子,對上溫嫺擔憂的目光,她說:“媽媽,我吃飽了,我先上樓去了。”說完,她離開餐廳,上了二樓。
回到二樓,她拿出手機,撥通厲御行的電話,還是關機。她掛斷,再撥通,依然是關機。她氣得掛斷,她從來沒想過,如果有人存心躲你,你根本就找不到他。
厲御行到底要幹什麼,鐵了心要收購葉氏麼,連她的電話也拒接麼?她坐在牀上,心急如焚,想了想,她翻出職業經理人的電話,撥過去,電話很快接通,她說:“於經理,我是葉念桐。”
“葉小姐,您好,您打電話來有事?”於麗麗早上看到報紙,就猜到葉念桐會打電話來,所以她已經在着手覈算鑫聖基金目前能調出的資金。
“於經理,麻煩你幫我覈算一下鑫聖基金能調出多少資金注資葉氏?”
“葉小姐,我剛剛已經覈算過了,我們能夠動用的資金不足五千萬,如果厲氏要惡意收購,這點錢對葉氏來說,杯水車薪。”
“我明白了,你儘快把資金準備好,我隨時要用。”葉念桐眉頭緊蹙,這點資金確實無法在這場收購與反收購戰中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是聊勝於無,總能幫葉氏挺幾天。
於麗麗遲疑道:“葉小姐,先前葉老先生叫我去葉宅,他跟我密談過,無論葉氏出了什麼事,鑫聖都不能出資幫助。葉小姐,恐怕你不能隨意動用鑫聖的流動資金。”
“什麼?”葉念桐詫異的提高了音量,葉氏是爺爺一生的心血,他不可能不讓她出手相助。
“葉小姐,具體的解釋權在葉老先生那裡,你有任何疑問,請先致電葉老先生。”於麗麗說。
“我知道了。”葉念桐掛了電話,她想起昨天下午葉忱說的話,他說厲御行娶她,是爲了收購葉氏。她還有自知之明,厲御行想要收購葉氏,根本不需要犧牲婚姻娶她,以厲氏的財力,想要吞併葉氏易如反掌,他完全沒必要娶她。
想到這裡,她再度撥打厲御行的手機,這次居然通了,同時,他的手機鈴聲在門外響起,葉念桐以爲是幻聽,她站起來,三步並作兩步衝到房門口,握住門把用力拉開,然後她看到她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門外。
她放下手機,看着近在咫尺的厲御行,她的心撲通撲通的急跳起來,哪怕心裡在怪他怨他,看到他的這一刻,她心裡什麼怨氣都沒有了,她只想撲進他懷裡,好好感受他是不是真實的站在她面前。
但是不可以,至少現在不可以。
她勉強壓下心裡激烈沸騰的情感,靜靜的看着他,他風塵僕僕的站在門口,一雙黑眸銳利的盯着她,似乎藏着千言萬語。兩人遙遙相望,誰也沒有開口說話,像是打破了沉默,那些暗藏在他們之間的波濤就會迅速將他們淹沒。
厲御行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心終於踏實下來。他確定自己的心意後,就馬不停蹄的趕回來,坐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他剛走出候機大樓,就被記者團團圍住,問他關於收購葉氏的消息是否屬實。他一言不發的走出機場,留沈遇樹在機場善後。
回到新水灣別院,他在樓下看見母親,他來不及跟母親說一句話,他大步往二樓走去,他瘋了一樣只想看見她。
厲御行一直覺得他對她是有興趣的,很多時候,他還覺得,自己對於別的女人所沒有的“性”趣,在她的身上,卻會體現的淋漓盡致。他想着,這種感覺,放不下,捨不得,大概是可以叫做喜歡,或許是比喜歡更多一點點。
但是現在,他才知道,其實不僅僅是喜歡。
有一種感情,在他不知不覺之中,就已經慢慢滲到了自己的四肢百骸,等到他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已經紮根落戶。
他原以爲,他已經牢牢的封閉了自己的心,但是她卻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走進自己的心中,讓他重新體會到什麼是愛。他愛她,愛到只想獨佔她。
葉念桐從恍惚中回過神來,她手指捏緊掌中的手機,彷彿這樣就能找到力量,與他抗衡的力量,“厲大哥,報紙上說的是真的嗎?你要收購葉氏?”
厲御行心中百轉千回,突然聽到她質問他,他心中的柔情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伸手解開領帶,大步走進臥室,嘴裡幹得直冒煙,他說:“是,還有疑問嗎?”
“爲什麼?你答應我不碰葉氏的。”葉念桐轉過身去望着他的背影,一直支撐着她的信念瞬間崩塌,她整個人都搖搖欲墜。還有什麼比他親口承認,更加殘忍的?
厲御行將領帶扔在沙發上,他轉過身來,定定地看着她,“我爲什麼碰葉氏,你心裡最清楚,何必揣着明白裝糊塗?”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聽不懂?”厲御行走過來,在她面前站定,“桐桐,我記得你第一次見到我時,還很怕我,但是不久後,你就說你喜歡我,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的?”
他的聲音透着一股特有的溫存,就好像他們每次纏綿之後,他在她耳邊說的那些情話。但是分明又暗藏着懷疑,懷疑她說喜歡他的用心。
她皺了皺眉頭,此刻她沒有心情跟他說這個,“厲大哥,我們要討論的不是這個,你可不可以收回決定,不要收購葉氏,那是我爺爺一生的心血。”住系臺號。
“是你爺爺一生的心血,還是你跟葉忱在一起的希望?”厲御行欺近她,說話時噴出的熱氣噴在她臉上,讓她心悸。
這個男人說話陰陽怪氣的,葉念桐不可能聽不出來,她擰起秀眉,詫異地看着他,男人的臉部線條是她熟悉的,這會兒卻透着幾分冷硬,他的話裡更帶着一種指控。是的,是指控,“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爲什麼要把這件事扯到小叔身上?” wωω⊕ ttκan⊕ CΟ
“小叔?他算你什麼小叔?”厲御行精緻的五官上全是嫉妒,薄脣勾起一抹譏諷的弧度,他一字一句說的話,清晰銳利,如他的眼神一般,狠狠的紮在她心上,“小叔,我愛你,等我拿到股份,我就回到你身邊,你撐下去,一定要等我!你有沒有覺得,這段話很耳熟,嗯?”
他的話音剛落,就已經將她抵在了牆壁,他渾身灼燙的溫度傳遞過來,葉念桐忍不住輕顫了一下。
她擡起頭,腦海裡慢慢匯聚起一股令她心驚的念頭,“我爲什麼要耳熟?厲大哥,你到底想要試探什麼,你這是在懷疑我跟我小叔**?”
“我倒希望是我想多了。”厲御行直接從西服口袋裡掏出手機,迅速點出昨晚收到的那條短信,將手機遞到她面前,薄脣勾起的弧度,越發森冷,男人菲薄的脣瓣一張一合的掀動着,“你自己好好看看。”
葉念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然後接過手機,看着屏幕上的短信,短信內容與他剛纔說的話一字不漏,她看着最下方的發件人,赫然是她發過去的。她吃驚的望着他,“這條短信不是我發的。”
她的吃驚落在他眼裡就是心虛與慌張,“不是你,那是誰?誰還有本事動得了你的手機?”
“你不相信我?”葉念桐望着他,這個時候,面對他的不信任,她的心慢慢涼透了。她是他的妻子,他卻從來沒有相信過她。上次的照片事件,他不相信她,這次的短信事件,他也不相信她。
“你這是在跟我談信任麼?”厲御行的聲音越發陰冷,他盯着她,嘴角緩緩勾起一抹毫無溫度的痕跡,“你把這條短信錯發給我時,你就沒資格再提信任兩個字。”
“厲御行,你太過分了。”葉念桐終是被他逼得溼了眼眶,“小叔是我的親叔叔,我再大逆不道,我也不會跟他有什麼,你這麼懷疑我,不僅是侮辱了我跟小叔之間的清白,還侮辱了你自己。”
“你見過哪對親叔侄毫不避諱別人的目光在大街上摟摟抱抱?你見過哪個親叔叔想吻自己的親侄女?葉念桐,我不是第一次撞見你們要接吻,也不是第一次撞見你們擁抱,你怎麼向我解釋?”他的聲音又冷又厲,像是冰雹子一樣無情砸落在她心上,他不信她就罷了,居然還要侮辱她,是可忍孰不可忍?
“厲御行,我和小叔之間清清白白,我不許你詆譭我們。”葉念桐氣得眼淚直掉,這還是她愛上的那個男人嗎?他怎麼會變得這麼殘忍?
“不許?”厲御行像是聽到好笑的笑話,他冷笑起來,“既然你做得出,就不要怕被人說,葉念桐,我告訴你,我不僅要收購葉氏,我還要讓葉忱走投無路,在江寧市混不下去。你要敢爲他求情,你儘管試試,看看葉氏會不會死得更快!”
“你要讓我說多少次,我跟小叔之間清清白白,這條短信,我不知道爲什麼會是用我手機發出去的,但是我沒有發過這樣的短信,你相信我也好,不相信我也罷,我沒做過的事,我不會承認。”葉念桐看着發短信的時間,是昨天下午,她想起來了,“我知道了,昨天下午我的包不見了,後來找回來了,是厲家玉,一定是她拿我手機發的……”
厲御行看着她的目光滿是不信任,“你再編,繼續編。”
“……”葉念桐頹然地看着他,看清他眸中的不信任,她苦澀一笑,他不相信她,那麼她就算把心掏出來給他,他也覺得是她在騙他。她突然覺得他很可憐,也覺得自己可憐,她怎麼就愛上他了呢?如果沒有十年前的邂逅,沒有那天的相遇,也許他們永遠都不會有交集,也許她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
她生生將眼淚逼回去,深吸了口氣,徹底絕望,“厲御行,你這麼不信任我,就不配得到我的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