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燕親自在督察局辦公區域的門口迎候賀競強。
說起來，如今的國資辦在所有國家部委之中，堪稱“大牛”。手裡既有權又有錢，地方主要領導幹部，對國資辦趨之若鶩。幾乎每隔一兩天，就會有省長常務副省長之類的地方大吏親自登門，拜訪國資辦的主要領導同志。至於地級市的市委書記市長，更是屢見不鮮。不要說督察局辦公室主任在門口親自迎候，就算要求見劉局長，那也需要預約。冒冒失失找上門來，坐冷板凳的可能性很高。甚至普通的分管副省長，要拜會劉偉鴻，同樣需要預約，而且絕對當不起鄭大小姐這般客氣。
鄭曉燕如此降尊紆貴，自然是看在“賀大少”這三個字的面子上。
賀競強來得極快，鄭曉燕剛剛在二樓樓梯口站不了一分鐘，木製樓道上響起沉悶的腳步聲，賀競強身着長袖白色襯衣，黑色西褲，出現在了樓道之上。
“你好，賀市長。”
鄭曉燕笑吟吟地開口招呼道。
鄭曉燕對賀大少不反感，老鄭家與老賀家的關係也過得去，鄭曉燕“統帶”的那個紈絝小圈子，與賀爲強賀二少的關係更是比較密切。沒有和劉偉鴻好上之前，鄭大小姐時不時會成爲賀二少的座上嘉賓，大夥把酒言歡。
事實上，鄭曉燕的前夫安宗林與賀爲強就是很鐵的哥們。
這要換一個地方，不在國資辦辦公區域，只怕鄭曉燕都不會尊稱“賀市長”，直接就叫“賀大少”了。
“呵呵，玲玲，好久不見，你是越來越漂亮了。”
賀競強當即止步，伸手和鄭曉燕相握，上下打量着她，微笑着誇獎道，擺出了兄長的架子。他也確實比鄭曉燕大了好幾歲。
鄭曉燕笑道：“大少，尋我開心呢，你家慧語纔是真的漂亮吧？”
賀競強笑着點頭，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說什麼。
單論長相，李慧語還趕不上鄭曉燕，但賀競強身爲丈夫，自然不會在外人面前貶低自己的妻子。何況李慧語自有李慧語的優點和長處，豈能單以外貌來一概而論。
“玲玲，這幾個月在督察局，工作挺忙的吧？”
賀競強沒有急着去見劉偉鴻，站在那裡，微笑着與鄭曉燕寒暄。
鄭曉燕瞧在賀大少的金字招牌份上，親身相迎，面子給得十足，賀競強精通人情世故，自也不能坦然受之，真的將鄭曉燕當作是督察局辦公室主任來看待，擺出公事公辦的架勢。“鄭大小姐”這四個字，在首都紈絝圈子裡，可也是大名鼎鼎。
“還好，不過比在計委的時候，確實工作要忙一些。”
“工作忙是好事，日子才過得充足。”
“就是啊，以前在計委，日子實在是太清閒了……”鄭曉燕隨口應答，隨即開玩笑似的說道：“賀市長，這話可千萬別傳出去啊，要是被華伯伯知道了，不定怎麼收拾我呢！”
所謂華伯伯，指的自然是國家計委主任華遠成。鄭曉燕調到國資辦，便即“指責”國家計委的日子太清閒，不是在批評華遠成治軍無方麼？
賀競強哈哈笑了，帶着欣賞的語氣說道：“玲玲，你的性格還是像以前一樣，樂觀開朗得很，一點都沒變。”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要是變了，豈不就代表着我老了？這可不好。”
賀競強笑得更開心了，說道：“放心吧，你呀，麗質天生。就算再過二十年三十年，也依舊會像今天這樣年輕漂亮。”
“嘻嘻，那不得成老妖怪了……”
鄭曉燕笑着說道，嫵媚的大眼睛又瞥了賀競強一眼。傳聞之中，賀競強是非常嚴肅沉穩的一個人，在京師備受關注的幾位最傑出紅三代子弟之中，賀競強的行事作風最爲穩健，少年老成，與鋒銳無匹的劉二少，是兩個完全不同的類型。不料今天居然和她開起了玩笑。
看來世事無常啊。
“賀市長，請！劉局在辦公室等候。”
寒暄了幾句，鄭曉燕略略收起一點笑容，伸手相邀。
“好，謝謝！”
賀競強微笑頷首，在鄭曉燕的引領之下，緩步向走廊那端的常務副局長辦公室走去。
鄭曉燕穿着合體的香奈兒套裝，翹臀輕擺，風姿綽約。賀競強心裡頭暗暗感嘆，老劉家當年的紈絝子弟，真的成了個人物，連鄭曉燕都心甘情願供他驅馳。
當真好本事。
劉偉鴻辦公室的大門，是敞開着的。
“劉局，賀市長來了。”
鄭曉燕站在門口，輕輕敲了敲門。
坐在辦公桌後的劉偉鴻正在看文件，聞言立即起身，從辦公桌後轉出來，笑着說道：“賀市長，歡迎歡迎！”
賀競強略略加快了一點步子，恰恰來到辦公室的正中央位置，與劉偉鴻握手。
“劉局，冒昧打擾，多多見諒。”
“呵呵，賀市長太客氣了。我們督察局，隨時歡迎賀市長大駕光臨，指點我們的工作。”
劉偉鴻與賀競強緊緊握手，微笑着說道。
“指點可不敢當，實話說，劉局，我今天是求援來了。”
賀競強依舊微笑着，語氣十分平和，就好像他與劉偉鴻是多年的老朋友，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督察局的工作職責，就是協助國有企業搞好改制工作。請賀市長放心，只要我們能夠幫得上忙，一定會幫的……賀市長，請坐！”
“謝謝。”
兩人在待客沙發區，分賓主落座。
“鄭主任，你也請坐。”
劉偉鴻望了鄭曉燕一眼，笑着招呼道。
鄭曉燕微微一愣，也沒說什麼，當即在劉偉鴻的右側落座。陳凱華爲領導們奉上香茗，輕輕退了出去，帶上了辦公室的房門。
“賀市長，平原的工作還比較好開展吧？”
劉偉鴻拿起桌面上的香菸，敬給賀競強一支，隨口問道。
賀競強忙接過了煙，笑着說道：“總體來說，還算順利，就是平原的地理環境比較複雜，基礎設施比較落後，幹部和羣衆的思想觀念，相對保守一點，一些工作推動起來，難度還是有的。”
劉偉鴻親手給賀競強點上了煙，點了點頭，說道：“是啊，平原是內陸地區，交通不便，信息也相對比較閉塞，幹部羣衆的思想觀念保守，是內陸地區，尤其是西部地區的通病。東西部的差距，撇開地理位置不說，單是在思想觀念這一塊，可能就相差了一代。”
賀競強連連頷首，感嘆地說道：“正是這個情況。要改變硬件設施，還比較容易。只要有資金，有項目，埋頭苦幹個三五年，總是會有所改觀。但這個思想觀念的轉變，確實不容易。然而這一點，又是最關鍵的。思想觀念不變，眼界就不能開闊，始終會比別人慢上一個節拍。”
鄭曉燕微笑着插口道：“思想觀念的轉變，單純依靠宣傳教育，可能效果不是那麼理想。關鍵還是要在實實在在的工作之中，讓他們潛移默化，逐漸接受新的觀點和新的事物。”
賀競強馬上點頭說道：“這個說法很有道理。一些觀念的轉變，不在於說教，在於實幹。比如督察局前段時間在遼中的工作，就卓有成效，直接把罈罈罐罐都打爛，推倒重來。思想觀念不轉變都不行了。呵呵，這倒正是劉局的一貫作風，雷厲風行，效果顯著。”
劉偉鴻望了賀競強一眼，微笑說道：“有些工作可以一步一步來，有些工作就等不了，必須要抓緊時間解決，解決得越早越好。”
“是這樣的。國企改制，是個全局性的大問題，我們摸着石頭過河，也有兩三年了，再慢慢地來，恐怕有些問題就累積到了非常嚴重的程度，今後就算想改都改不了。平原的情況，就是這樣。平原雖然是一個傳統的農業城市，上規模的國企不多，但也還是有一些。和東三省比起來，平原國企的情況，可能更加糟糕，設備陳舊老化，負擔重，包袱多，很多產品完全沒有競爭力。要搞好平原這樣的內陸城市的國企改制工作，難度更大。呵呵，劉局，我這可不是在向你訴苦啊，實情如此。所以我很期望劉局和國資辦的其他領導同志，能夠給我們平原提供一些幫助。”
賀競強微笑着說道。
“這個當然，只要我們能做到，一定全力以赴。”
劉偉鴻倒是毫不猶豫地表了態。
他與賀競強的關係如何，是一回事，支持平原市的工作，那又是另一回事。公私必須分明。
“那就太好了。劉局，鄭主任，今晚上有時間嗎？如果有時間的話，一起去時代酒店吃個飯，我們陳劍書記和班子裡的其他幾位同志，都很想當面向劉局請教有關國企改制的一些知識。”
賀競強隨即提出了邀約。
不待劉偉鴻答話，鄭曉燕便即說道：“賀市長，聽說崑崙酒店新請了一位特級名廚，手藝非常不錯。”
鄭大小姐心裡頭很清楚，劉局長不大願意在時代酒店露面。至於崑崙酒店是否真的新請了一位特級名廚，那就不是鄭大小姐該關心的了。
賀競強眼裡閃過一抹詫異之色，臉上卻依舊帶着笑：“好啊，既然鄭主任都說他手藝不錯，那肯定是很棒的了，我也很想去嘗一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