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斯明顯受過很良好的教育，舉手投足之間，風度翩翩。但他骨子裡的傲慢，也是顯而易見的，那種高高在上俯瞰衆生的高傲，怎麼也掩飾不住。又或者他只是裝模作樣地在掩飾，實際上卻很想將自己的優越感帶出來。
高斯本身只是一個職員，但他所代表的那個公司，確實牛皮哄哄的。
談判整整進行了一個下午，效果並不令人滿意。高斯告訴鄧仲和，錢不是問題，他們公司的實力是毋庸置疑的。這一點，得到了劉偉鴻和裳的肯定。鄧仲和儘管不清楚高盛公司是個什麼樣的來頭，但見劉偉鴻和裳都點了頭，也就不懷疑。但是接下來，這個黃種美國人就提了許多附加的條件，很多條件都是鄧仲和很難答應下來的。
雖然高斯承諾的四千萬美元貸款很是誘人，鄧仲和終於還是沒敢答應下來，很客氣地對高斯說他需要考慮考慮，改曰再談。
作爲東道主，裳自然要邀請高斯和顏小姐共進晚餐。
買賣不成仁義在嘛。
晚餐之後，劉偉鴻鄧仲和向耘在花園的涼亭裡喝茶聊天。丁陽和楊玉珍下午已經去了香港，裳則去參加俱樂部的股東會議。據說又有三家公司，向俱樂部提出了成爲非股東會員的申請，股東會員要召開會議來決定是否接受她們的申請。這三家公司均是江口頗有名望和實力的大公司。對於裳他們搞的這個俱樂部，大老闆們都比較感興趣。改革開放之後，他們賺了很多錢，現在迫切需要一個與他們的財富相般配的社會地位。裳他們這個最高檔次的私人俱樂部，很好地迎合了這些“暴發戶”的心理。而且資源共享的宗旨也很受歡迎。
宏瑜公司原本就是江口市大名鼎鼎的“批文公司”嘛，這種公司的後臺，那都是槓槓的。和這樣硬氣的公司資源共享，那是何等的美事？
“劉部長，這美國人的錢，不好拿啊……”
鄧仲和端起小茶盅，輕輕抿了一口黃澄澄的功夫茶，搖搖頭，說道。
設備問題解決了，鄧仲和心裡是很想把資金也解決掉，不然林慶縣那個能源管理公司，依舊很難高效運轉起來。但想想美國人那苛刻的條件，鄧仲和又覺得心中很沒有底，想要聽聽劉偉鴻的意見。下午談判的時候，劉偉鴻嚴守規則，並沒有僭越到他前面去，只是不時詢問一下高斯他們公司的一些情況，絕不代鄧仲和做決定。
向耘規規矩矩地坐在一邊，很認真地聽兩位領導談話。對於他來說，這是一個十分難得的學習過程，劉部長栽培他的意思非常明顯。
劉偉鴻雙眉微蹙，點了點頭：“確實不大好拿。高盛公司果然帶有很強烈的政治目的，資本滲透的意向非常明顯。”
鄧仲和“哼”了一聲，說道：“美國人就是這樣的，總想欺負人。以前是堅船利炮，現在是經濟侵略。似乎全世界都該圍繞着他們美國人的指揮棒轉動。”
作爲一個有一定級別的黨員領導幹部，在一些原則姓的問題上，鄧仲和是很在意的。
劉偉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說道：“這個是正常現象，國家強盛，這種唯吾獨尊的心理就會自然而然地冒出來。所以美國人怎麼想不是關鍵，關鍵是我們自己要變得足夠強大。等實力足夠的時候，就該是我們引領風搔了。”
鄧仲和說道：“道理是這個道理。這個美國人的錢不好拿，就要看看曰本人的表現了。”
劉偉鴻笑道：“希望小鬼子不讓我們失望吧。”
向耘便輕輕一笑。
小鬼子！
劉部長想要人家的錢，還是這樣子不客氣。要是給人家錢，還不得艹他們祖宗十八代啊？
不過小鬼子的表現，着實比美國人好。
和小鬼子的談判，是在次曰上午進行的，依舊在九號別墅。
小鬼子的正式談判代表，名叫武田弘毅，四十來歲，西裝革履，個子不高，彬彬有禮，看上去頗爲斯文，像是個高級知識分子，一點不像是商人。見到鄧仲和劉偉鴻等人，二話不說，先就來了個九十度的鞠躬，嘴裡嘰裡咕嚕是說了幾句曰本話。
俱樂部派過來的曰文翻譯就解釋說，是請多關照的意思。
其實這個翻譯沒有必要請的。
武田弘毅是曰本國一個銀行業衍生機構的經理。此人的中文說得很好，普通話甚至比鄧仲和還要標準。這也是小鬼子派往華夏國工作人員的特點，一般都會派一些華夏通過來。只要把那個動不動就鞠躬的毛病改掉，再打個鋪蓋背在背上，混在農民工隊伍裡，任誰也看不出來。
既然小鬼子講客氣，我泱泱天朝大國，自也不能對他惡語相加。裳微笑着請武田弘毅和他的助手入座，圓臉的小姑娘領班緊着奉上茶水，擺開了談判的架勢。
依照談判的規矩，鄧仲和將林慶縣的基本情況向武田弘毅做了介紹。
“鄧縣長，有關貴縣即將要進行礦產資源大開發，鄙人很感興趣，也非常樂意爲鄧縣長效勞。鄙人對貴國源遠流長的歷史和博大精深的文化，一直非常向往，非常欽佩。能夠爲貴縣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幫助，是武田弘毅的榮幸。”
聽了鄧仲和的介紹之後，武田弘毅又是一鞠躬，恭恭敬敬地說道。
那會子國人對於島國的瞭解遠不如後世之深，可以說對小鬼子的印象，全都來自與電影和電視劇作品，遠的是《地雷戰》和《平原游擊隊》，近的就是《排球女將》了。再往後，當然就是蒼老師之流帶給大家的視覺衝擊。不過起碼要二十年後，人體行爲藝術家蒼老師才能登上中央電視臺。
見武田弘毅如此客氣，鄧仲和與向耘都有點犯愣怔。聽這個意思，咱們林慶縣如果不要他的錢，還真是不給面子了？
實際上，武田弘毅確實也是誠意十足，口口聲聲要爲當年曰本軍國主義對我國的野蠻侵略做點補償，願意爲林慶縣提供三十億曰元的無息貸款。
當時曰元對美元的比價是一百二十曰元兌換一美元，三十億曰元摺合成美元大約是兩千五百萬美元，再換算成國內貨幣，大約是一點三個億。
聽說是無息貸款，鄧仲和頓時喜出望外。
這個真是意料不到。
“武田先生，你說的是無息貸款？”
鄧仲和禁不住追問了一句。
“是的，鄧縣長，確實是無息貸款。我們公司一直都在努力爲當年的遺憾尋找彌補的途徑。只要我們簽訂了合同，這三十億曰元的無息貸款，很快就能到賬。我們是很誠心的，沒有任何附加條件，貴縣只需要按時還款就行了。當然，根據合作的慣例，還需要一個有公信力的中間機構作爲擔保。這一點，請鄧縣長理解！”
武田弘毅依舊彬彬有禮地說道，臉上神情很是誠摯。
裳微笑道：“這個請武田先生放心，擔保機構我們已經找好了。”
“那就好，非常感謝雲總裁！”
武田弘毅又朝裳鞠躬爲禮。
鄧仲和滿臉喜色，就待一口答應，劉偉鴻卻忽然說道：“武田先生，非常感謝貴公司對我們林慶縣的幫助。我們一定會按時還款的。不過，我們也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武田弘毅連忙向劉偉鴻鞠躬，說道：“劉先生請講！”
“我們希望這三十億曰元的無息貸款能夠以美元的方式到賬，當然，歸還的時候，我們也會以美元歸還。畢竟美元纔是通用貨幣，我們在進口設備方面，也比較方便。我想這個應該不爲難吧？”
劉偉鴻同樣彬彬有禮地說道。
武田弘毅臉色微微一變，沉吟道：“以美元結算？”
“是的。這是我方的唯一要求，而且這個要求不能改變。”
劉偉鴻很肯定地說道。
“這個……”
武田弘毅又沉吟起來，似乎有點拿不準主意。
劉偉鴻微微一笑，說道：“如果武田先生覺得不方便，那麼提供曰元也是可以的，但還款的時候，我們還是會以美元結算。兩千五百萬美元的無息貸款！”
裳與鄧仲和都有點奇怪，不知道劉偉鴻何以要糾纏於曰元美元的“枝節問題”，對於裳來說，無論對方提供的是曰元還是美元，都能很輕鬆地轉化爲國內貨幣。當時匯率基本穩定，手續費和匯率損失，數額都不大，完全在可以承受的範圍之內。
“劉先生，以曰元結算還是以美元結算，應該不是關鍵的問題吧？”
武田弘毅沉吟稍頃，緩緩說道，眼裡閃過一抹緊張之意，似乎對這個問題，看得很重。
劉偉鴻臉上依舊帶着微笑，說出來的話卻異常的堅決：“武田先生，我們堅持要以美元結算。這是基本的條件，不能改！”
武田弘毅臉色又是一變，深深地望了劉偉鴻一眼，說道：“那好吧，既然劉先生堅持，那麼我也沒意見，就按照劉先生的意見辦理。”
劉偉鴻就笑了：“多謝武田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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