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三年春節，劉市長忙了個一塌糊塗。
不忙不行啊！
大年三十，和雲雨裳約好，直飛京華市，陪伴父母過大年。這是劉偉鴻結婚之後的第一個大年夜，一家人自然要守在一起，吃團圓飯。
初一下午，從京華市直飛首都，給老爺子老太太拜年。
老爺子的身體越來越吃不住勁了，精神頭也比較差，大家擔心，這很可能是老爺子在世的最後一個春節了。劉成家新任東南軍區司令員，大年初一，要下連隊慰問基層幹部戰士。這也是我軍的光榮傳統，返京給老爺子拜年的重任，自然就落在了劉偉鴻和雲雨裳的頭上。
在首都只住了一夜，初二大早，又登上飛機，直飛瓊海省省會濱海市。
去年年底，瓊海省易帥。
中央委員、人民日報社社長雲漢民，正式出任瓊海省省委書記兼省軍區黨委第一書記。我國傳統，大年初二女婿要去岳父家拜年。劉偉鴻雲雨裳新婚，這個禮節不可廢。
三天時間，從楚南省飛到江南省，又從江南省飛到首都，再從首都飛到瓊海。饒是劉二哥身強體壯，也被折騰得夠嗆，雲雨裳更是差點散了架子。好在劉二哥細心，將老婆照顧得比較周到，雲雨裳纔沒有被折騰出病來。
到了濱海市，總算能歇口氣了。一家人好好吃了頓團圓飯，劉偉鴻便帶着雲雨裳早早入了臥室，睡得昏天黑地，一直到大年初三上午日上三竿，兩口子才睡眼惺忪地起了牀，洗漱完畢，來到客廳，靜悄悄的，只有楊琴在看書。
“媽，爸爸呢？”
雲雨裳有點奇怪地問道。
“呵呵，你爸爸下基層看望羣衆去了。晚上才能回來吧。”
楊琴笑着答道。她現在還是人民大學的教授，爲了照顧雲漢民的生活起居，正在考慮是否調到瓊海省來。只是瓊海省暫時還沒有一座像樣點的大學，楊琴有點犯愁。實話說，就算在人民大學，楊琴也是很大牌的教授，享受國務院特別津貼的專家學者。瓊海連一所勉強能在國內排入二流大學的高校都沒有，實在也難以容納下楊教授這尊大神。
“嗯，做了省委書記，就是這麼忙的。”
雲雨裳倒是很理解。這些年，她雖然離開了國家部委，下海經商，但接觸各種官員的機會反倒更多。不要說省委書記，就算一個區委書記，那也是很忙的。
楊琴笑着點頭，說道：“雨裳，偉鴻，你們餓了吧，我去給你們弄點早餐。”
省委書記家裡，肯定是有家政服務人員的，不過楊琴很體諒，既然自己來了，就給家政服務人員放了幾天假，讓他們回去一家團聚。反正就幾個人的飯菜，弄起來不難，楊琴做菜可是一把好手。
“媽，哪能讓你伺候我們呢？你坐你坐，我去弄。”雲雨裳連忙說道，又轉向劉偉鴻：“衛紅，你在這裡陪媽聊天，我去弄早餐。”
劉偉鴻笑道：“媳婦，還是你坐着陪媽聊天吧，我去弄早餐。這幾天，可把你累的夠嗆。”
雲雨裳嫣然一笑，調侃道：“喲，轉性子了，想要在岳母面前好好表現一下？行，那我就做一回太太，享受享受，請劉市長下廚吧！”
說着，就挨楊琴坐下了。
楊琴和劉偉鴻都笑起來，楊琴說道：“雨裳，別調皮了，偉鴻哪裡會弄早餐啊？還是我去吧。不然林主任知道了，還以爲我們虐待她的寶貝兒子呢。”
所謂林主任，指的自然是林美茹了。眼下林美茹隨着劉成家一起調到了東南軍區，擔任軍區總醫院外科主任。結成親家之後，楊琴和林美茹倒是挺談得來的，兩人不但是親家母，還成了閨蜜。
一個教授，一個主任醫師，都是高級知識分子，談得來也在情理之中。
“別別，媽，您坐着，我今兒還真要給雨裳露一手，免得她總是小看我。”
劉偉鴻哈哈一笑，說道。
“哎，劉市長，這話有點冤枉啊，我什麼時候小看過你？羣衆還敢小看市長？天底下沒這個道理！”
“你這個羣衆有點特殊，屬於刁民那一類的，一貫不怎麼尊重領導……”
劉偉鴻嘴裡胡說八道，徑直去了廚房。說是弄早餐，其實挺簡單的，省委書記家的冰箱裡，什麼食品都有，劉偉鴻只須煎幾個蛋，熱點牛奶，再烤點麪包就成了。主要還是照顧他自己的脾胃，至於雲雨裳，一杯牛奶一個雞蛋就打發了。雲雨裳經常對劉偉鴻說，自己吃得不多，好養活。
饒是如此，劉市長也有點手忙腳亂。
煎蛋這個活計，看上去簡單，真要煎好了，可也不容易。
劉市長在廚房裡忙活，雲雨裳很愜意地靠在沙發裡，和老媽聊天：“媽，你什麼時候調過來啊？不能把我爸一個人晾在這蠻荒之地吧？”
楊琴便說道：“瓊海的教育事業，確實還有待發展。我都找不到對口的單位。你爸的意思，是讓我去省委黨校，可我是文學教授……再說了，世輝還留在首都呢。”
雲雨裳笑道：“媽，你也真是的，世輝多大的人了，還要你照顧啊？說不定好多女孩子爭着照顧他呢，你就甭操這個心了。再說了，去省委黨校也不錯，文學教授怎麼啦？誰說瓊海的官員，就不需要加強文化修養了？”
“你啊，就是站着說話不腰痛。你以爲每個女孩子都像你一樣，將老公當作一塊寶？世輝多純潔的孩子，說不定盡給女朋友欺負！”
楊琴說着，臉上當真露出了憂慮之色。似乎自己的寶貝兒子，這會兒正被女朋友欺負呢。
雲雨裳笑起來，說道：“媽，我看你真是杞人憂天了。世輝是純潔，可並不笨啊。首都大學的高才生，那智商能差得了？雲書記的兒子會被女朋友欺負，快別說了。這要是讓別人聽到，會笑掉大牙的。”
楊琴想想也是，也笑了起來，說道：“雨裳，別光顧着說世輝的事，說說你自己的事吧。你跟偉鴻，打算什麼時候要孩子啊？”
雲雨裳猝不及防，被老媽弄了個大紅臉，扭動了一下身子，不依地說道：“媽……”
在母親面前，一貫強勢的雲總裁也難得露出了小兒女的模樣。
楊琴詫異地說道：“這孩子，還不好意思呢！結了婚，當然就要生孩子了，這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婆婆可是在電話裡跟我說了好幾回，讓我探探你的口風。我看啊，她是急着要抱孫子了，自己不好跟你說，盡來聒噪我！”
說着，楊琴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許是覺得林美茹太心急了。
雲雨裳扁了扁嘴，說道：“誰叫你是她的閨蜜。她不聒噪你，聒噪誰去？”
楊琴笑道：“我看啊，她這也是閒的。劉司令這幾年官運亨通，你婆婆心情愉悅，別的也沒什麼讓她操心的了，就一門心思想着要抱孫子。雨裳，這要真的生了孩子，你是自己帶還是送到京華去，讓你婆婆幫你帶？”
雲雨裳不依道：“媽，這八字都還沒一撇了，就想那麼長遠的事情幹嘛？”
楊琴正色道：“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雲雨裳不由失笑：“還深謀遠慮呢，真當是國家大事啊？”
楊琴說道：“雖然不是國家大事，但在家庭裡，這事情也小不了。要我說，你婆婆是主任醫師，這經驗比你可豐富，孩子交給她去帶，完全可以放心。不過……”
雲雨裳有點好奇地追問道：“不過什麼？”
“不過這也是一個機會。”
楊琴故作神秘地說道，賣起了關子。
雲雨裳便不滿地說道：“媽，你說話怎麼也跟雲書記一個德行了，吞吞吐吐，雲山霧罩的？”
楊琴頓時一瞪眼睛，略帶不悅地說道：“這孩子，怎麼說話呢？雲書記雲書記，還一個德行？那是你爸！要是讓他聽到你在背後如此非議他，看他罵不罵你！”
雲雨裳便吐了吐舌頭，嘻嘻而笑。
雲總裁現在也是心情愉悅，這幾天儘管辛苦，該享受的可也沒閒着。小別勝新婚，何況他們是小別加新婚，那個蜜裡調油的恩愛勁，就更不用說了。
“雨裳，你是不是該考慮一下，準備轉入幕後吧……總是在臺前，也不是那麼好，要注意個影響呢。要是生了孩子，正好趁這個機會淡出來。”
楊琴正色說道。
如今老劉家風頭正勁，劉成家成爲軍方最年輕的大軍區司令員，雲漢民也出任省委書記，兩個家庭均是威風顯赫，雲雨裳在商場上，就不好太出格。這也是一種忌諱。尤其等劉偉鴻在官場上步步高昇，達到一定的高度之後，這更加有可能成爲一個“把柄”，被政敵加以利用。眼下趁着生孩子的機會，淡出商場，倒不失爲一個好辦法。
雲雨裳秀眉微蹙，說道：“媽，這個事，你讓我好好想一想。”
楊琴點點頭。原也知道，這不是可以隨便做決定的。
“吃早餐了吃早餐了……”
正在這個時候，劉市長端着煎蛋牛奶麪包，從廚房裡跑了出來，大呼小叫的，似乎頗爲得意。終於煎好了幾個雞蛋，烤了幾片面包，也確實值得劉市長驕傲一番的了。